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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歇尔趴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
梦见她跟艾因第一次见面。那扇用星辰石密封的门轰然倒塌,细致精美的纹路眨眼崩溃,艾因带着一队联合军持枪冲进来,隔着最后那层蛋壳似的保护力量,他平静地举枪射击。
好像自从那以后,艾因的眼睛再也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她。
如果能再次被他射杀就好了。
被他用寒冷的狩猎者的眼神盯着,位于他瞄准镜的中央,被红点锁定心脏。
然后在他开枪的前一秒,对他微笑,说“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路歇尔翻了个身,梦里又看见那只雪白的狼。
这么年轻,身上充满了战斗的痕迹,孤独地徘徊在猎食者的视野中。那匹狼真的和她一模一样,所以她的箭才会射偏。
但是艾因的子弹没有射偏,他毫不犹豫地将它变成了尸体。
下一次他朝她举起枪的时候,是不是也不会犹豫?
“路歇尔?”
敲门声打断了路歇尔纠缠成块的梦境。
艾因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反应就掏钥匙开锁,然后直接推门进去。
路歇尔从床上坐起来,把枕头扔向他:“出去!”
艾因接住了枕头:“我给你把灯换了。”
参谋长在家也是什么都能干的,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扫地,还会装电灯泡。
“你拉了电闸吗?”路歇尔问。
艾因轻轻地“嗯”了一声,往她的凳子上垫了张纸,然后拧开手电筒,白晃晃的光照亮他不再年轻的面孔。男人活到这个年纪,该懂的都懂了,该沉淀的都沉淀了,被打磨得干干净净,风吹不动,水滴不穿,一落入艳丽的花草中就直接沉了底,香味都染不上。
路歇尔在床上抱着膝盖,看他给自己换灯泡,眼神透过那身略薄的居家服勾勒他精干的线条。
他穿什么都好看。
路歇尔又盯了会儿,心想,他不穿也是好看的。
几分钟后,艾因从她椅子上下来,把手电筒和换下来的旧灯泡随手搁在桌上,然后把用来垫脚的纸抽走,拉门准备离开。
“我去把电闸拉开,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他就被路歇尔抱住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
路歇尔的手紧紧环着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脊梁某处,几乎要折断他的骄傲。
艾因闭上眼睛,又睁开,最后轻轻地把手覆盖在了她手上。
她有纤细的骨架,皮肉紧致,肌肤光洁。艾因可以摸到她分明的指节,还有圆润的指甲,轻轻地,指尖接触,神经末梢有过电般的愉悦感。反复地触碰,反复地摩挲,热量上升,荷尔蒙燃烧,冬天的寒冷溶解在这个漏风的老房子里。
“这是错的。”
艾因的声音在暗中极静,路歇尔靠着他的背,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每一丝轻微的震动。
“错的。”路歇尔也小声重复,不知道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的手开始往下滑,白皙纤细的腕子像蛇一样解开皮带,伸进裤子里,覆盖在他坚实的小腹上。
在她抵达更下方之前,艾因扣住了她的手腕:“路歇尔,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路歇尔笃定地说,甩开手走到他面前,把门“咔嚓”锁死,“你喜欢我。”
周围一点光都没有,但是艾因能准确地捕捉到路歇尔闪闪发亮的银灰色眸子。里面该有些什么?得意忘形,张狂高傲,孩子气的残忍天真和异常成熟的不洁蛊惑。
“你喜欢我。”路歇尔一字字紧逼。
艾因凝视着她,不说一句话。
任何一句话都会让他落入下风。
他想起收养路歇尔那天,她穿着褴褛的囚服从绞刑架上走下来,银白色长发拖曳在充满血污的地上。她一直在看他,背光,俯视,身上的一处处棱角没有被磨平,反而被磨得铮亮,闪烁着光,刺穿视网膜,一直扎进他的大脑皮层,还在里面炸碎成千万片。
“乌合之众。”她好像是这么说的,也可能是“垃圾”或者“渣滓”。
艾因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觉得那段记忆被路歇尔灼烧得有点模糊。
他脖子上一痛,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路歇尔在拽他领带。
“艾因,你喜欢我。”路歇尔想让他低头,这样她才能够到嘴唇,最不济也要够到喉结。
艾因跟她抢领带,不知道是被勒的还是怎么样,呼吸比平时急促一点。
“所以这是错的。”他说。
路歇尔气得咬牙切齿,差点就要大吼“别说话,吻我”,这时候艾因一低头把她抱起来了。她还在想,今天游戏难度不对啊,这么快投降不像是他的作风,然后就听艾因叹了口气把她扔回床上。
“你怎么不穿鞋。”
他退后一点,重新整理好领带,系好扣子和皮带,脸上没多少表情起伏。
周围黑咕隆咚的,路歇尔又急着拦艾因,哪里管得着这个。房间里没地毯,冬天地上很冰,而且路歇尔也没点壁炉。刚刚不觉得,现在反应过来,半截身子都凉透了。
“你怎么这么难对付?”路歇尔问,反正性紧张都这么强烈了,好好上个床不行吗。
艾因顿了会儿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只要是肉类就行。”路歇尔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
艾因去做晚饭了。
路歇尔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气氛到晚餐结束都很沉闷。
艾因公务繁忙,这次是刚从白鸟座回来才好不容易能放两天假,但是放假不代表他没事做。
过完年又要改选,到年末首都附近几颗行政星的大佬们都开始活动起来了。
行政部门跟军方关系一直也就普普通通,但是能坐到那个位置的人不可能没有军队背景。所以改选不仅意味着行政系统内部变动,有时候也意味着那些个军阀的辖区也要发生变动了。
看年前的种种迹象,这次最容易被树成靶子的就是新西南总督,不知道艾因会拉他一把还是推他一把。
兰德是所有总督中最标准的鸽派,他以前还支持过立宪制,觉得让路歇尔当个女皇也不错,不给实权就行了。而艾因作为战时联合军元老,现在的参谋长,很少在激进派和温和派中有所偏向。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拿的什么主意没有谁知道。
路歇尔觉得是时候吹吹枕边风了,鸽派当道她的日子也好过些。她决定暂时放下一整天又憋屈又不快的心情,再试他一个回合,如果他还磨磨唧唧,那……那她也没办法。
她合上《政治理论基础(新编)》,蹬着毛绒拖鞋就跑去艾因卧室里。
台灯很亮,窗户似乎开了条缝,因为窗帘正微微拂动,时不时漏出点街灯的暖黄色光芒。艾因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后面看文件,而且在整理桌子后的两个大书架。其实他有个独立的书房,但是那边也摆了几个书架,塞一起太挤就挪来了卧室。
路歇尔对书一直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太关心他在那上面放了什么。
“有事?”艾因背着身子,从书架玻璃窗的反光上看见了她。
路歇尔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冒出一句:“借你浴室用一下。”
主卧有个浴室,走廊尽头还有个浴室,区别就是主卧比走廊多了个浴缸。
艾因从高处抽出一本书,回头扫了她一眼,也没有拒绝:“我去给你拿睡衣?”
路歇尔往自己手里看了看,借浴室是临时起意,衣服毛巾这些她什么都没带。
“啊?好。”她用力点头。
艾因把那本书重新搁回去,趁这个机会,路歇尔看见了书的封面。
“那是我的。”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它精致又古老的封面,照理说这种东西应该已经被烧干净了。
艾因点点头:“我从审核委员会带回来的,但是你不能接触它。”
路歇尔内心有些不屑,这间房子里根本没什么是她拿不到的。艾因从来不给东西上锁,也很少防备她,就连军机文件都是唾手可得,只不过她没兴趣罢了。
她拉开浴室门,进去之后过几秒又探出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路歇尔的目光撞进艾因的黑眼睛里,仿佛穿过礁岩的船,没有船锚,没有航向。那个男人可以掀起风浪颠覆她,也可以亮起远灯指引她。
她不在乎。
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时隔一年,艾因第无数次地意识到她是不可控制又不可理解的。
“好。”
他点头,解开领带,和外套一起挂在衣帽架上。
这是错的。
艾因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犯重复的、不可饶恕的原则性错误。但是他也同样得承认,他喜欢这样的对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好”。
他朝路歇尔走过去,拉开门,撩开她的头发,轻吻她的额头。
路歇尔眯起眼睛,舌尖舔了舔唇角:“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答应了……”
这是一场生存战争,或许险象环生,但是只要艾因还在她控制范围内,她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艾因是沉默的,他把路歇尔往里推了一点,然后反手锁上门。他将手按在路歇尔的脑后,修长的手指深入她不安分的灰色卷发,一点点收紧,这样的力道让头皮兴奋地刺痛起来。
吻从额头一路到鼻尖,嘴角安静地落到嘴唇上。路歇尔急迫地打断他沉稳的摩擦,张嘴露出犬齿就咬了他一小口,然后借他舔唇的机会撬开他的唇齿,整个人像蛇一样缠上去。
“很急?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歇尔感觉有点窒息,艾因略带喘息的声音把她重新拉回现实。
真的,那个“嗯”她可以玩一年。
【不和谐过程已删】
欢愉是片刻的,早晚有一天所有的后果都要追上他,让他偿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