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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疼的大叫,眼泪哗啦的流,感觉半只耳朵都要被她咬掉了。
四奶奶死死地掐着我的胳膊,怎么都推不开。
赵毅和余建国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四奶奶送我身上拉开,我的耳朵钻心的疼,伸手摸了下,一手的血。
“这么多血,耳朵可别咬掉了。”也不谁说了一句。
我本来被吓傻了,听见这话爬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嚎,“爸,姥,我耳朵掉了。”
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老余头。
他急忙把我搂到怀里,掏出手绢给我擦耳朵的血,“乖,不哭啊,耳朵没掉。”
我扑到他怀里哭的直打嗝,以前也受过伤,还被人掐过脖子,可这次却实实在在的见了血,还是对我那么好的四奶奶咬的。
姥姥听见动静也来了,一把推开老余头,柔声哄着我,放在我耳朵上的手都在抖。
我小心翼翼的又摸了下耳朵,确认自己整个耳朵还会完整的,这才吸着鼻子,没再哭。
姥姥本来要带我走,可我想到刚才四奶奶说的话,不想这么走了,“姥,再看看。”
姥姥答应了,把我护到身后。
见着我不哭了,老余头这才走到四奶奶身边。
四奶奶已经被余建国和赵毅绑在房檐下的柱子上,扭曲着脸挣扎,目呲欲裂。
“不是说会好好的护着土子?”老余头瞟了赵毅一眼。
赵毅忙着道歉,解释说:“我真没想到她会扑过去。”
老余头哼了声,站在四奶奶前头,跟她对视。
四奶奶咧着嘴,咯咯的笑着。
老余头叹口气,转身把看热闹的村民都打发走,跟余建国说:“建国,去买瓶酒,弄点供品拿过来。”
余建国慌忙应了,跑着出了院子,也就是十来分钟就挎着个筐回来了,里头放着一瓶白酒,几样供品,还准备了三根香。
老余头把供品摆好,倒出来一杯子白酒,跪下冲四奶奶砰砰的磕头。
我听着那声都觉着自己脑门疼,心里更加奇怪,四奶奶这明显就是被脏东西上身了,他咋还冲着磕头呢?
说来也奇怪,随着老余头磕头,四奶奶逐渐平静下来。
老余头磕了九个响头,仰脖喝了口酒,拿出木头印喷上去,大喝一声拍在四奶奶胸口。
“呀!”
四奶奶痛苦的叫了声,声音尖锐,挺着胸,震惊的看着老余头,似乎没想到他会动手。
老余头又喝了口酒,噗的一声喷在四奶奶脸上。
我站在门口看着,四奶奶的胸口竟然往外冒黑烟。
四奶奶翻着白眼,吞咽几下,突然夹紧双腿,“难受……”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了。
老余头忙着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招呼四奶奶的媳妇出来,让她抱着老人去后院上厕所。
赵毅凑到老余头跟前,笑的意味深长,“没下死手呀。”
“你敢对你的老祖宗下死手?”老余头反问道。
赵毅没再说啥,转身往外走,路过我的时候,捏了把我的脸,怪里怪气的啧啧两声,出了门。
“老余,土子她四奶没事了吧?”姥姥问。
“没事了。”老余头从兜里掏出三块钱给姥姥,“她姥,你看谁今天去乡里,让他给带块猪肝回来,土子今儿流了不少血,得好好补补。”
姥姥本来老大不高兴,现在看着钱才笑了笑,“行,那我先带土子回去了。”
我想留下来看看四奶奶到底怎么了,没准能知道老余头为啥要冲她磕头,可姥姥不让,死拉活拽的把我弄走了。
她先带我去了趟卫生所,让大夫给我看耳朵,听着大夫说没事,姥姥才放松了些,回去的路上一直跟我念叨:“以后你得小心点,你是女孩,跟泥地里打滚的混小子可不一样,耳朵、脸要是伤了,以后可不好说人家。”
我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心早就飘到四奶奶家了。
正琢磨着趁姥姥不注意跑到四奶奶家看看去,就听姥姥小声问:“赵毅对你咋样?”
“啊?”我愣住了,怎么说到他身上了?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认真的说:“一般,他有点奇怪。”
赵毅确实很奇怪,他很讲究,每天洗完脸还要像村里小姑娘似的擦雪花膏,衣服也干净,不像老余头,一身蓝布衣裳硬生生的给穿成了黑色的,袖口都发亮。
我想不通他赖在我们村不走是为了啥,毕竟像是村里有点钱的,都琢磨着搬去镇里或者是县里。
姥姥又问:“他这几天还问你,关于你妈的事儿不?”
我摇头,“不问了,他也没问过我这事。”
姥姥皱眉嗯了声。
“姥,你打听赵毅干啥?”我好奇的问。
姥姥把我拉到没人的墙角,小声说:“你以后远远地躲着赵毅,我总觉得他过来没安好心。”
“好。”我也这么觉得。
走到姥姥家门口,我趁着姥姥开门的空档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姥,我去看看我爸去。”
姥姥追不上我,气的她跺脚骂我臭丫头。
我一口气跑到四奶奶家门口,门没关,我直接进院,刚要喊老余头,就听屋里一阵骂声。
四奶奶的屋子拉着窗帘,看不清里头的人。
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顺着墙根过去。
“余卫国,你是不是非要护着那丫头片子?你是不是要毁掉咱老余家?”四奶奶声音尖锐,听不成是男是女,但透着股凶狠。
我暗暗皱眉,村里可没什么人会直接叫老余头的名字,而且这说话的声音我从来没听过。
老余头低声下气的说:“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事情还没那么严重。”
“当初你要养活那孩子,我就不同意,你非要养,我就说她这小阴龙绝对会被人盯上,你还不信,这次要是她被弄到四甲局里,你就是拼了命也护不住山上的东西,你就看着吧,她早晚还得惹祸。”那人抱怨说。
“这不是没有到那一步呢,再说了当时活生生的孩子在我怀里,我不忍心啊。”老余头声音哽咽,“我犯了忌讳,注定无妻无子,你说收养个吧,普通的孩子我根本养不活,正好土子合适,我得留下个后啊,不然死了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
那人沉默好半天才说:“你自己有个度,若是事情难收场,我不介意替你清理了她。”
我听的后背嗖嗖冒凉风,悄声出了院字,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院门后头摆着个碗,细闻还有香油味和血腥味。
碗上头烧着根香,已经快要烧完了。
老余头在招鬼!
我心中一惊,如果我没猜错,鸡血和香油下头就是白面。
听着屋里有动静,我出了院字,头昏脑涨的在道上走,满脑子都是刚才老余头和那个人的对话,我会惹什么祸?
而且一提到我,无论是跟老余头说话的那人还是赵毅,都会提到矮包子,还说我跟一般孩子不一样。
我脑袋一阵阵发昏,深吸口气,转身往家跑。
在门口碰上余建国,我忙着问:“叔,我爸呢?”
“去余家祖坟了,他说今天得上坟,你先进屋,他等会就回来了。”余建国说着,就往村外走。
多亏老余头没在家,我还打算拿点他的符纸去矮包子上呢。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我倒想看看我跟普通孩子到底啥地方不一样!
我在老余头的柜子里抓把符纸揣兜里,直接跑到河边老荒坟,从那上了矮包子。
上次夜里上山就是从老荒坟上来的。
我小心翼翼的往上走,树叶子掉到我身上都能吓我一跳,走了十来分钟,我就后悔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上头特别吓人。
不一样就不一样呗,我逞啥能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身后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我僵着身体转头,正对上杜刚阴沉的目光。
他模样很狼狈,头发像是好几天没洗,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衣服上都是土,眼窝深陷,满眼的血丝。
他不会一直藏在山上吧?
“我正发愁怎么去抓你,现在省事了。”他冷笑着,伸手要抓我。
我扭头就跑,没几步就被他揪住头发,使劲的往后一拽。
“嘶……”我倒吸口冷气,头皮痛的不行,估摸着都出血了。
我一边喊爸,一边对着杜刚又挠又踹,最后一口咬在他手上,用上了姥姥跟村里妇女打架的所有招式。
他阴狠的说:“闭嘴。”说着,他扇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我半边脸都是麻的,耳朵嗡嗡的响,长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回让人扇耳光。
杜刚举着手威胁我:“再喊一声试试?”
要是别的孩子也就被吓住了,可我却气红了眼,满脑子都是他打了我,姥姥都舍不得打我。
老余头就算是再生气都不会打我,姥姥也就是不轻不重的掐我下,过后自己还要心疼半天。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尤其是没爹没妈的。
可我却不是,老余头和姥姥都宠着我,吃喝穿上比村里有爹有妈的孩子还好,以前又皮又野,没少跟村里孩子打架,这两年岁数大了,才懂事听话点。
我抓起一把土扔他脸上,一手攥着块石头嗷嗷叫着打他。
腊梅和四奶奶掐我咬我,我不敢打回去,那是因为我怕鬼,他是个人,我怕啥。
可我到底还小,力气没有杜刚大,被他一脚踢在肚子上,顿时泄了力气,趴在地上起不来。
不过他也没讨到好,脸上和胳膊上都是伤,好些地方都破皮流血了。
他从兜里拿出把水果刀,舔着嘴角说:“要不是那条长虫不顶事,凭着老余头那点本事想压下四甲局简直是做梦,只要四甲局成了,这山上的生魂阵就不攻自破,山上的东西一见光,我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看见刀子我才害怕了,想起他连亲女儿腊梅都杀,何况是我?
我腿一阵阵发抖,恐惧的盯着那刀子,一点点的往后挪。
他狞笑几声,“现在知道害怕?”说着,就要朝我扎过来。
却在要碰到我的时候,我身前猛地卷起一道阴风,混着树叶子砸到他身上。
砰砰的响,跟石头砸在他身上似的。
杜刚惨叫两声,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起来,往东跑。”我突然听见萧煜的声音。
我愣了下,顾不上细想他为啥会出现,忍痛捂着肚子起来,把手上石头扔到杜刚身上,才一瘸一拐的往东跑。
“坐在右边第三树下。”他说。
我往后看了眼,确定杜刚没追上来,这才按照萧煜说的坐到第三棵树下,看了眼周围,我竟然跑到矮包子上的槐树林子里了!
而且现在坐的地方正好背着光。
“萧煜,你在哪儿呢?”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他。
话音刚落,前头出现一道虚影,缓缓朝我走过来,踩着地上的枯树叶子,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蹲在我面前,那张黄纸脸正对着我。
我咽口唾沫,虽然看了那么多次,但对着这张脸还是心里发毛。
“疼么?”他摸着我的脸,问。
我往后仰头避开他的手,瘪着嘴:“疼。”
“别动。”他道,从他这话声里听出不悦,当即不敢动了。
我不敢不听他的话,毕竟他是个鬼。
我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掌放在我脸上,被杜刚打的地方竟然慢慢的不疼了,浑身舒服了不少。
“你是啥人啊?”我好奇的问。
他的黄纸脸凑近我,一股水汽扑面而来,“我是你夫君。”
我翻个白眼:“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活着的时候啥人?怎么会在这里?”
看他衣服溜光水滑的,上头还绣着竹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坐到我旁边,淡淡的说:“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
我低头撇撇嘴,还不如老余头呢,起码他还说等我长大了就告诉我,好歹有个盼头。
“那你跟我是啥关系?山上的生魂阵又是怎么回事?”我追问,我上山就是为了这个,就是倒霉碰见了杜刚。
一想起杜刚,我拍了下脑门,懊恼不已,咋还跟他聊上了,我得赶紧回去找人上来抓杜刚,省得他再使坏。
刚站起来,就听萧煜说:“你我一体,生魂阵是为了护着你好好长大,其他的你去问那余老头吧。”
我心里头疑虑更重,又着急去找人,就没再问,弯腰给他鞠躬道谢:“叔叔,谢谢你帮了我。”
姥姥说过,受了委屈要还回去,可也要记住别人的好。
“叔叔?”他这俩字说的咬牙切齿,周身气压瞬间变低。
这个鬼生气了!
我转头就往山下跑,我连杜刚都打不过,更何况他这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
说来也奇怪,我明明是朝西跑的,可最后竟然还是从东边老荒坟那块下的山,而且刚从老荒坟后头的树林子里钻出来,就看见坟地里趴着个人,脑袋边上都是血。
我吓了一跳,忙着过去,弯腰一看,竟然是大虎。
他脸上都是血,呼吸微弱。
看他这样也等不起我回去找人了,只得咬牙把他背起来,一边往村里走一边喊人。
半道正好碰上老余头和赵毅。
赵毅把大虎接过去,我们仨把他送到了卫生所,大夫仔细检查一遍,说后脑勺被砸出一道口子,得缝针,卫生所没条件。
老余头又找人借了辆三轮车把大虎送到镇医院,给他缝针开药。
瞧着把大虎弄好了,老余头又大夫给我看了看,开了管药膏,这才回家。
从始至终大虎除了缝针的时候哼哼两声,一直都没醒。
我们到村口的时候,就看见大虎妈正坐在大石头上抹泪,等看见车上的大虎更是嚎啕大哭。
将大虎送回家,赵毅拿着手电筒,撑开大虎的眼皮看了看,脸色凝重,小声跟老余头说:“这孩子不单单是脑袋上的口子,魂还没了。”
我也就着手电光看了两眼,虽然还喘气,但瞳孔已经散了,“那不得招魂?”
赵毅叹气说:“他这情况,招魂没用。”
“那怎么办?大虎会死吗?”我着急的说。
“那倒不会,只是以后就是植物人了。”赵毅说。
我见过植物人,姥姥那边有个远房亲戚出了车祸,人虽然活着,却跟睡着了一样,不能吃不能喝,那会我还跟姥姥去医院看过,嘴巴和鼻子都插着管子。
我心里一凉,怎么会这样?
大虎妈听见这话,直接坐地上了,捂脸哭道:“我以后可怎么活。”
过了好半天,老余头说:“大虎妈,你给大虎擦擦脸上的血,我晚上再过来。”
“爸,你有法子能帮大虎?”我期待的问。
老余头点头,率先出了门。
我看看老余头,又瞅瞅满脸惊讶的赵毅,心里美滋滋的,我爸还是比赵毅有本事。
他老说老余头本事不如他,我心里可憋屈了。
我和赵毅跟在老余头身后,他问我:“你和大虎怎么搞成这么德行?”
我摸了摸还肿着的半边脸,哪敢说我特意跑到矮包子上去的,含糊道:“我出去玩碰到杜刚,这都是被他打得,不过他也没讨着好,我甩开他以后就看见大虎一脑袋血的趴在老荒坟里。”
老余头转头瞟我一眼,好像知道我在撒谎,不过他也没拆穿我。
到家后,老余头直接把我叫到了他屋。
我以为他会骂我,小心翼翼的进去,头都不敢抬,没成想他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给我脸上抹药,
我偷偷看了眼他两眼,他板着脸,显然是气狠了。
老余头和姥姥不一样,姥姥生气会骂人,老余头不会,他越生气越沉默。
“爸,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去矮包子了。”我小声说。
他脸色更冷了,给我抹好药膏,就坐一边抽烟,也不搭理我。
我心里委屈,也生气,明明是他们啥都不跟我说,先瞒着我的。
“土子……”老余头抽了会烟,说:“我不是生气你去了矮包子。”
他冲我招招手,我扭捏着走到他跟前,他摸着我的头,说:“好些事我不告诉你,是我不对,可那实在是没办法,你太小了。”
说到这,他语气一沉,“可你也不能自己偷偷跑上去,还撒谎骗人,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要是出了事,你姥和我该怎么办?”
“我就是想知道生魂阵到底是啥,我又是咋生出来的。”我吸着鼻子说。
老余头缓声道:“等把大虎治好,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不是今晚就能知道了?
“瞒不住了,想要救大虎,就瞒不住了。”他发愁的说。
我以为老余头说要救大虎,肯定是跟前两次一样,准备好些个东西,谁知道他这次什么都没弄,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就带着我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去了大虎家。
看得赵毅都傻眼了,偷偷跟我说老余头这是要砸招牌。
这次老余头没让赵毅跟着进屋,让他陪着大虎妈在院子里等着,带着我进了屋。
他让我坐在大虎的床头,把我脖子上的石头摘下来,滴了滴大虎的血,然后放在我手心里。
“等下你就闭上眼睛,千万别睁开,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听见大虎的声音就叫他回家,知道不?”老余头跟我说。
“嗯。”我说。
“闭上眼。”他说。
我连忙闭上,认真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可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
“去!”脑门上突然烫了下,我吓得一激灵,手上的石头缓缓发热,身体像是被猛地一抛一落,我好像掉进了人堆里,周围瞬间涌入各种声音,却都不是啥好声。
凄厉绝望的哭声,满是愤恨的咒骂声,不耐烦的喝骂,像是挥打着鞭子的那种啪啪声,凌乱的脚步声……
我被这些声音吵的头晕脑胀。
手上的石头越来越烫,手心都开始疼了。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闷哼声传入我耳中,这是大虎的声音,我心中一喜,立刻喊他:“大虎,跟我回家!”
“哎……“大虎应了声。
老余头也没教我怎么回去,我只能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回!”老余头大喝一声,周遭的声音突然消失,却在那一瞬间我背上一阵剧痛,像鞭子直接抽在我身上,阴测测的声音响起,“竟敢来此处抢魂。”
我疼的惨叫出声,身体一歪,直接摔到地上,被杜刚扇了一巴掌的那半边脸先着地,疼得我呲牙咧嘴。
过了一两分钟,老余头才把我扶起来,把那块石头重新套到我脖子上,“可以睁开眼了。”
我睁开眼,先脱褂子,刚才挨了那一下子,褂子没准都给打坏了,却不想脱下来一瞅,褂子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老余头说:“那一鞭子没事,就是当时疼,过两天就好了。”
他给我穿好褂子,往大虎的枕头上贴了张符纸,就叫着大虎妈进屋,“没事了,就是这些天别叫他出门,好好补补身子。”
大虎妈哎哎称是,激动地不知道说啥好。
过了几分钟,大虎幽幽转醒,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见杜刚了,是他把我打了。”
“在啥地方看见的?”老余头问。
大虎回道:“在南山根,他突然跳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给了我一下子。”
老余头点头,让他好好休息。
出门的时候,大虎妈连连道谢,硬是塞给老余头半筐鸡蛋。
赵毅就有点不对劲了,一直凉飕飕的瞅着老余头,回去的路上也不说话。
等进了我家院子,他一把扯出我脖子上的石头,挑眉看着老余头,“老余,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我把石头从赵毅手里抢回来,摸着上头有点不对,走到灯下一看,石头上竟然也刻着殄文,以前可没有字。
老余头说:“那是生魂阵里的东西。”
“我知道,这可是上等的通阴石,要在外头买的话,怎么着也得个三五万。”他冷笑着说,“你都能拿出来这东西了,还能不知道矮包子里是什么?”
这东西这么值钱?
我瞬间跟捧了个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放到衣服里,都不敢弯腰了,这脖子上可是挂着三万多块钱呢。
老余头抽了口烟,半晌说:“矮包子上的东西是死是活我真不知道,不过我猜测这多半是个死物,但很厉害。”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我,“当时土子生下来命格不全,又是阴龙,我怕养不活,就在山上布了生魂阵,将那东西做成了阵眼,既能盖住土子的命格,又能给她养魂,等土子过了十八,魂魄养全乎了,生魂阵也就没用了。”
“至于那块通阴石……”他顿了顿,说:“是我在那东西上头抠下来的,土子阴气重,易招鬼,这块通阴石有些灵力,正好能压住土子身上的阴气。”
赵毅听老余头说了这么多,脸色才好看点。
不过我心里却翻江倒海的,老余头说山上的是个死物,通阴石还是从上头抠下来的,可萧煜明明说这是他送我的聘礼……
“爸,山上的真是个死物,不是活的?比如魂?”我问。
老余头肯定的说:”当然不是魂,要真是个魂,能甘心被压在矮包子上?“
看来老余头不知道萧煜的存在。
赵毅眼睛一眯,透着精光,“土子,你怎么问起这个?”
我挠挠头,“我就是随口一问。”
“那杜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毅问老余头。
老余头说:“我们这村子以前叫余家村,住的人都姓余,经历抗战,人口骤减,后来住进了许多外姓人,才改叫南台子村,杜家就是那会住进来。”
他回忆说:“我爸察觉出住进来的外姓人里有人盯上了矮包子,就想法子把那些人赶走了,杜家藏得深,直到现在才露出马脚。”
赵毅打量着老余头,“就赶走了?”
老余头扯扯嘴角,没说话。
赵毅似乎明白了,没再追问这事,反而问起了杜刚:“杜刚知晓生魂吗?村里还有人知道山上的东西吗?”
“只有我和建国知道,至于杜刚……”他顿了顿,也有些不确定,道:“应该是不知道。”
“怪不得你敢布下生魂阵。”赵毅突然笑了声,“你就没想过,他们知道真相?到时候你和土子在这村里再无立足之地。”
我皱眉,他这话是啥意思?
老余头苦笑两声,拍拍赵毅的肩膀,“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帮我?替我把杜刚抓回来吧,不然我和土子被赶出去,你也没啥好处,对不?”
说完,他招呼着我回屋睡觉。
我心里藏着事,不大想回去,慢吞吞的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老余头进屋了,忙着问赵毅:“叔,为啥生魂阵的事传开,我和老余头就住不下去了?”
他瞥了眼老余头的屋子,见灯关了,才小声说:“你爸是截了你们村里人的阴寿布置下生魂阵来给你养魂。”
我直接愣了。
他揉了把我的头发,感叹说:“你啊,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你爸,这事昧良心啊,没准还得遭报应。”
“赵毅,你还睡不睡觉了?”老余头没好气的喊。
赵毅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进屋。
我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难受的紧。
浑浑噩噩的回到屋子,直到躺床上才反应过来,我是靠着村里人的阴寿活着的!
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对了。
“土子,土子……”我正难受着,突然听见姥姥叫我。
“哎,姥,你……”我话还没说完,手腕上突然覆上一只冰凉的手,脖颈子一阵阵的泛凉,肩上突然重起来,像是背了几十斤的东西,压得我只能佝偻着腰。
我想叫人却发不出声音,想动也动不了。
身体变得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我甚至能感觉到踮着脚尖往屋外走,膝盖都不弯的。
我瞟了眼地上的影子,月光下,我弯着腰,背上像是趴着个人,那人的膝盖顶着我的腰,两只脚还来回的晃悠。
杜刚阴笑着从墙角出来,话都不说,拿着刀子就朝着我脖子扎。
我急得不行,想还手,想跑,可身体就是直挺挺的站着。
眼瞅着他的刀子就要扎进我脖子了,赵毅突然从墙上跳下来,一脚踢掉赵毅手上的刀子,拿着绳子两三下就把杜刚给捆上了,
老余头走到旁边,拿着木头印往我脑门一戳,一声嘶哑的惨叫过后,我软趴趴的往地上栽,跟没骨头似的。
老余头忙着扶住我,我缓了好半天身上才有了点劲儿。
赵毅踢了杜刚一脚,把他拖进了院子。
“爸,你们怎么知道杜刚晚上会过来?”我不解的问,赵毅和老余头明显就是早有准备。
赵毅冷笑着说:“今天大虎出事我猜出来了,你当他为啥要打伤大虎,弄的大虎险些成了植物人,就是想试探你爸有没有通阴石呢,今天要是没通阴石,哪能去跟鬼差抢魂。”
我听的咽了口唾沫,不会我今天挨的那鞭子是鬼差抽的吧?
“土子,杜刚这德行不会是你揍得吧?”赵毅笑着问。
杜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些地方都破皮了,门牙也磕掉了,露出的胳膊上也没一块好地方。
八成是萧煜用石头给砸的。
我白了赵毅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瞅瞅我脸,我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得着挨那一巴掌?”
不知为啥,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在试探我。
想套我话,没门!
说话的功夫,老余头已经关好院门,问杜刚:“你布下四甲局的目的是什么?”
杜刚趴在地上,狠狠的瞪着我,就是不说话。
“杜刚,你这么做值得么?杀妻杀女,连个后都没有。”老余头说。
杜刚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着说:“你想多了,腊梅根本不是我女儿,我捡到那傻子的时候她就怀孕了,谁知道她是被谁给睡了。”
怪不得他对腊梅那么抠唆,原来不是他亲生的。
他接着说:“本来我淹死她是想弄四甲局,谁知道竟然被你招来做了鬼仙。”
说到这,他恶狠狠的瞪着我:“都怪这个臭丫头,坏我好事,不过老余,你拦不住我,当初你们能把那些异姓人解决,那是余家人多,可如今余家到了你这代连个男丁都没有,就要绝后了,你和余建国两个糟老头子能干啥?”
这话说的老余头原本挺直的脊梁逐渐弯曲。
赵毅蹲在杜刚跟前,半威胁半哄骗的说:“杜刚,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安枕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如何?”
杜刚冷哼几声,嘲讽道:“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赵毅抡着棍子要揍他,他也不紧张,还挑衅说:“想动手最好是天亮之前,天一亮,你们可就动不了我了。”
他哪来的底气?
老余头和赵毅对视一眼,也是不解,但脸色都十分凝重。
“解决了?”赵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余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摇头,“等天亮。”
赵毅也没再对杜刚动粗,两个人轮流问了一夜,问的口干舌燥,可杜刚啥内情都没透露。
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敲门。
杜刚浑身一震,大笑不止。
老余头先去开了门,余建国沉着脸进门,对着老余头摇摇头,解开杜刚身上的绳子,拽着他往外走。
我和老余头跟出去,就看见不远处停了辆小轿车,余建国把杜刚塞进小轿车里,点头哈腰的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小轿车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杜刚背景还挺深。”赵毅倚在大门上,感叹说,“怪不得他不稀罕我的钱。”
老余头叹口气,我感觉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叔,你认识车里的人?”我问赵毅。
他摇摇头,敷衍道:“不认识,那车值钱。”
直到看不见小轿车了,余建国才唉声叹气的回来,“车里的人有背景,有人脉,有钱,咱们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巴结着,真看不出来杜刚竟然搭上了这样的人物。”
怪不得杜刚昨晚那么有底气!
余建国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哥,矮包子这事不好弄了。”
“报应啊!”老余头身形一晃,直接往地上栽,还是手疾眼快的接住,这才没摔着。
赵毅给老余头检查了一遍,“没大事,睡一觉就行。”
我才信赵毅会看病,跟余建国说:“咱们还是把我爸送到卫生所吧。”
“不用,我去把大夫接家里来。”余建国说着就赶忙走了。
卫生所的大夫过来看了看,说的跟赵毅一样,开了点白药片。
我让赵毅去睡觉,自己守着老余头。
想着这些天的事,真是越想越邪乎。
老余头是傍晚才醒过来的,看见我就叮嘱说:“一定好护好你脖子上的通阴石,别让杜刚瞧见。”
“嗯。”我应道。
赵毅端着碗面进来,“杜刚回来了,小轿车送回来的,穿的人模人样的,以后你们村可要热闹了。”
“不能把他赶走吗?”我心里纳闷,明知道这人心怀不轨,还让他住在村里。
赵毅反问:“怎么赶?你还能不让人回家?再说了,他背后有人,杜刚要是在咱们手上有个不测,肯定不能善了,是你蹲局子还是我去?”
我被他问的语塞。
老余头吃着面,淡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脑袋乱哄哄的,看着老余头吃完饭,我打算去看看姥姥。
姥姥家大门开着,可我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姥姥。
问了左邻右舍才知道姥姥早上出门就没回来,正好大虎妈经过,跟我说:“我早上去割草的时候看见她上南山去了,说是要捡蘑菇给你吃,还没回来啊?”
我脑袋嗡的一声,转身就往家跑,喊道:“爸,我姥不见了,她早上去的南山,一天了都没回来。”
我急得直掉眼泪。
自从那回下暴雨南山上坟地被扒,我就开始害怕南山,而且南山离矮包子近,姥姥可别出事。
老余头着急忙慌的往外跑,褂子也没穿,叫上村里的汉子就往南山去。
我跟在后头,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姥姥一整天没过来,我咋就没早想起来去看看她呢?
刚到南山根,赵毅就叫住老余头,跟他小声说话。
我也顾不上听他们说啥,叫了他俩两声,看他们不动,就要自己上山,刚走了几步被赵毅拽住。
老余头把叫来帮忙的汉子都打发走了,就领头一路小跑上山。
到了半山腰,赵毅又拿出罗盘看了看,指着东南方向,“那里。”
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前头的东西后,我吓得大叫。
姥姥咋会变成这副瘆人的模样?
她趴在地上,抓着一只小鸡仔正在往嘴里塞,嘴边一圈的血,上头还沾着鸡毛。
脸上也有好几块破皮流血,两根食指的指甲也劈了,身子在地上来回的扭。
最瘆人的是姥姥的脖子上竟然有一块一块的鳞片,完全贴在她的皮肤上,时不时的鼓起,手电照过去,还反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