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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说是贾宝玉的房里人,代钰没来由地一阵腻歪,正想着让春纤直接打发了去算了。然而还没等她发话呢,却忽然见到隔间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挑开了,竟是打屋子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代钰抬头看时,却是贾敏的大丫头绿衣出来了。
她见代钰看过来,立刻便朝着代钰盈盈施了一礼,低声问道:“姑娘,太太叫我出来瞧瞧,外头可是有什么人寻咱们来了么?”
代钰一听她这么问,便知道是贾敏让她来的了。
想来外头来的那个丫头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高,但到底却还是已经惊动了里头的贾敏了。
代钰忍不住暗自叹息,心道这住在贾家,果然真是件有够麻烦的事儿。
这不,都还没过完一个晚上呢,麻烦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也是,她怎么忘了,贾宝玉现住在贾母房里呢。
虽然好歹不是住在同一间,但她们住的也未免离着他也忒近了点儿。
原本想着直接跟贾敏她们说完全不用理会,自己两句话就打发了人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改了主意,便就笑着低声对绿衣道:
“并没有什么大事儿,烦姐姐回禀太太一声儿,不过是宝二哥哥的屋里人给咱们送东西来了。才换了新地方,默哥儿向来有些择席,这会子被外头一闹,要再睡着想来不易,请太太只管看着他便是,不必忧心外头的事儿,只交给我便罢了。”
代钰此刻说话的语气完全是上司对着下属的语气。因着贾敏身子不好那几年,都是代钰代她管家,故此,她在林家一干下人面前一向都很有地位,这么说话也早就习惯了。
绿衣是贾敏贴身伺候的心腹大丫头,自然也是唯代钰的马首是瞻的,故此也完全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听得代钰这话,她便也笑着点点头道:“那便辛苦姑娘了。”
然后便就躬身施礼准备退回去了。
这绿衣很得贾敏器重,素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不过,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多说,代钰却从她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上猜出了什么。想必是自家那身体娇弱、平时睡眠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儿择席问题的小弟又给吵到了。
估计贾敏此刻正在哄着他,实在不得脱身,所以才没有亲自出来看罢。
因心疼自家小弟的睡眠和母亲的操劳,代钰心中愈发不快,好在她的另一个大丫头秋宜这会儿正巧端着两碗汤药推门进来,代钰便将那药接过来,掀开盖子小心看了看汤色,顺手加了点儿壹号药剂进去之后,才又递给绿衣道:
“烦请姐姐将这两碗汤药带进去给太太和默哥儿趁热用了。原本该我亲自去的,然则今儿咱们头一天来外祖母家,宝二哥又是外祖母心尖子上的人,既是他屋里人来,咱们不见总是不大好的,少不得还是要去瞧瞧的。”
她说完这句话,见到绿衣面上有些担忧,心道这姑娘果然不愧是母亲的心腹,倒还挺知道心疼人的。看来这几年,母亲身边好歹还是剩下一两个贴心的,也算是个安慰。
她心中略觉安慰,心情总算是好了那么一点儿,故此便又笑着多说了两句道:“还请姐姐跟太太说,教太太只管放心,我立刻带着人出去,好生将外头那丫头打发了,绝不会让咱们家失礼于人。只是可惜,今日便不能亲自侍奉太太汤药了。”
绿衣接过那个木托盘,笑道:“难为姑娘这么有心,姑娘素来纯孝,不必每回都亲身侍奉,太太见了也必定高兴得紧的。姑娘且自忙去罢,奴婢这就进去了。”
她说毕,也不再多言,又躬身施了一礼便退回了隔间屋里。
代钰便也起身,由着秋宜给她披上外衣,略略整理了下衣装。便就出门,准备去会会这位夜晚来访的、听说是出自那位宝二爷屋里的不速之客。
因着之前已经遣人给春纤传了话儿,代钰、秋宜主仆二人到得最外头的套间时,那个贾宝玉屋里的丫头已经站在了屋里了。
这丫头看着十来岁的样子,细挑身子,容长脸儿,白净皮肤,穿着一身粉红衫裙,满室烛光映照之下,愈发显得面若桃花,观之温顺可亲。
她见到代钰出来,忙躬身施礼道:“见过林姑娘,我是宝二爷房里的袭人,这么晚来访,委实唐突,搅扰了姑太太、林姑娘和默大爷,还请姑娘恕罪。”
原来竟是这一位。
没想到,这半夜叫门的居然还是个“贤惠”人。
不过,真的贤惠,可就不该来了才是。而不是来了之后再赔罪什么的吧?
代钰心中愈发烦闷,面上却也不怎么显,只抬手命春纤将她扶起来,淡淡道:“袭人姐姐言重了,快请坐罢。”
那袭人推脱了一阵,见代钰面色不大好,自思她同二爷到底还不熟且又是客,因怕自己言行不妥,惹恼了代钰,愈发不好,便不敢再多言,也就斜签着身子在旁边坐了,垂着头道了谢。
代钰耐心原本就有限,起先还想着要是这花袭人再磨磨唧唧的就把她打发出去,正好再趁机给贾宝玉抹抹黑。谁料到这丫头竟然这么逆来顺受、温柔解意,倒是让她发作不起来了。
她不由得抬眼多看了这丫头几眼,这才继续问道:“不知道这么晚了,宝二哥请袭人姐姐寻我们是有何事?”
那袭人垂头半刻,方才低声道:“是我们二爷因见姑娘屋里的灯还亮着,故此遣我过来说几句话,并带样东西给姑娘瞧瞧。”
她见代钰并没有打断她,便鼓足勇气继续道:“原本天这么晚了,该明日再说的,然则我们二爷素来是个说是风就是雨的性子,想到这件事,竟是非做成不可,又说林姑娘看着便是个通情达理的,定然不会怪他。”
想是想到了自家二爷这个性子想必更是不大招人待见,她又苦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们一屋里几个苦劝不住,老太太又已经睡下了,故此没奈何地,我才来搅扰姑娘这一趟,望姑娘千万别见怪。”
她说完这话,看着代钰面色似乎愈发不好,便也不敢再多耽搁,立刻从手里拿出一个帕子来,递给了代钰。
代钰虽然对贾宝玉这个疯疯癫癫的性子很有些无语,但既然他的人已经来了,为着林家的面子,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赶出去不是?
况且,说心里话,她对这贾宝玉要给自己看的东西也多少有些好奇。
正巧她方才为了暂时安抚住贾敏,自告奋勇地出来搞接待,为着贾敏的脸面,她这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如此一来,她便就想着顺便看看也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她觉得就这么大刺刺地拿过来不大符合自己平素的性子,便也不伸手去接,只借着袭人的手看了看。
原来,那帕子里头包着的,竟然是那一块通灵宝玉。
但见那东西大若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有五色花纹相护,十分好看,的确是个稀罕东西。
特别是在这烛光下看来,更是带着一种特别的神秘气息,看上去竟颇有些迷惑心神的意思。
代钰一时不查,看着那玉略走了走神,竟然微微愣怔了片刻。
幸好她很快便又回过神来,一面暗道邪门,一面稍微错开了些目光,转头朝着那袭人问道:“听说这上头还有字迹?”
那袭人素来温柔解意,见代钰不接过那东西去,只探头来看,此刻却又问出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动。
起先她看代钰年纪虽小,但举止大方,进退得宜,偏又性子冷淡,心中也曾暗叹这可是个不好相与的,稍微担心了下自己以后的生活。
这倒也不怪她想的多。
只因她明面儿上虽则是那贾宝玉的大丫鬟,但却也不是个普通的大丫鬟。
一则她在这位宝二爷屋里年纪最大,最懂事。虽是贾老太太赐过来的,但其实王夫人也很器重她。又曾经有意无意地提点了她两句,一来二去的,她便也起了心思,想着这辈子多半就一直是二爷的屋里人了。
二则她自小家境贫寒,为求生存,心思本就细密。被卖到贾府这几年间,一路从最低层的小丫头,到被贾母赏识的大丫鬟,最后还赐给了宝玉,混得风生水起之余,练得愈发连针尖儿都戳不进去。遇到什么事儿,难免就要多想了些。
今儿林姑娘来,她全程陪在宝二爷身边看着,哪里看不出老太太心里对这位林姑娘很是喜欢,已经有了要定给宝二爷的心思。
她跟宝二爷屋里那些普通的丫鬟不一样,原本也是服侍过老太太几年的。最是能不动声色地揣摩老太太的心思。哪怕老太太表现的不甚明显,她也能够看的出来了。
老太太对这位林姑娘绝对是相当满意的。
不单是因为姑太太的原因,还有这一位林姑娘,不论样貌人品,也的确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人。
至于宝二爷的心思,就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她打从过来服侍宝二爷的时候其,从来未见到过,他如今日这般异常。
平日里他虽然胡闹,但却也从未摔过那命、根子。
要知道,这“通灵宝玉”可是自小就在他身上的,一家子人都知道这东西对他很要紧。
虽然他平素也说过几回“没意思”的话,也时不时说两句不着调儿的言语。
但,没有这样过。
那可真是发了狠要摔碎了的架势。
可见,这一位才初次见面的林姑娘,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即便已经知道将来必定有个大家闺秀的姑娘会成为宝二奶奶,但,即使并没有什么立场,她私心里也想着能够是个不这么特别的姑娘。
如同家世极好的太太再要怎么严肃管家,也还有赵姨娘生了三姑娘和环三爷。
琏二奶奶那么要强的人,也保不住有个平儿。
原本她也想着,自己纵做不了赵姨娘,也可以做一个平儿。
但若是真如戏文里头那样,宝二爷一时间犯了痴病,非要弄做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可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依着她私心里觉着,这个林姑娘怕是入了宝二爷的心了。
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好在,看着太太的样子,却是不知道为何,好似对这林姑娘并不是太满意的。
那么,便还有些余地了。
或者也可以再看看“鹿死谁手”?
然而,不管如何,宝二爷闹出这一等子事儿来,她都要来跑一趟的。
于公,她算是宝玉房里第一人,得替他分忧解难。
于私,她也想悄悄来看看,这一位林姑娘私底下到底是什么心性儿。
因着有这么点儿心思,故此原本她一进来的时候,一个没留神,便已经被代钰的气势压得颇有些喘不过气来的。
待到看见代钰对这通灵宝玉的反应,她虽则面上仍温顺恭谨,内里却暗自有些放下心来。
就算这位林姑娘看着冷淡老成,但也并不是无处下手,好歹也是有些人气儿的。
这不,到底也还是如同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也是会好奇二爷的玉的么?
说不定,就算这一位日后真的成了宝二奶奶,也不会是个难相处的。
不论如何,自己总是宝玉屋里头第一个来见她的人,日后再好好相处,她也总要顾着这份情分的不是。
想到这个,袭人心中又安定了些,待代钰也愈发用心了。
因怕代钰不好看清楚,她便一面将那帕子举平,一面悄声道:“确是有字,我来指给姑娘看。”
代钰顺着她的指引定睛细看时,却见那玉石上头,果然有细密的字迹。
这字却不是寻常常见的字体,乃是一种样子古朴的篆文。
那正面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疾,三知祸福。”
看上去的确是样神奇的、有来历的东西。
代钰一面轻轻读出声,一面客气地夸赞了两句,便又问袭人,贾宝玉让她带了什么话。
袭人见她面色虽然冷淡,但却并不娇蛮,言行举止还颇有些名门闺秀的大气端庄,心中愈发安定了起来,说话也稍微自在了些。
此时听得代钰问她,便微红着脸道:“宝二爷自来便高看着姑娘,因白日里见到林姑娘太高兴,又因着实在同姑娘投缘,听说连姑娘都没有这玉,故此才弄出那样一件事儿。因惊吓了姑娘,二爷一晚上都闷闷不乐,连觉都不肯睡,非要来赔礼道歉。因我们劝了他几句,说怕姑娘已经睡下了不便,他才作罢,但也定是要遣了我来。想替他赔礼道歉,也特意将这玉带来给姑娘瞧瞧,请姑娘不要生气了。”
代钰淡淡道:“姐姐言重了。虽则白日里宝二哥形容有异,但事情过了便也就算了。且既然外祖母已经出面劝住,此事便也无须再提。我素来也不是那等爱计较这些小事儿的人,还请姐姐回去转告宝二哥,很无须如此。”
袭人看着代钰的脸色,哪里还听不出她的意思。当下也不好再久呆,立刻起身告辞了。
等着她走远,出去送客的春纤和秋宜便立刻回身,闩紧了门。
春纤虽然最为年长,但其实性子却有些直白,在有些不当着外人的时候,她说话便不大留情面。
听着外头彻底安静了下来,里间贾敏和默玉那里也没有什么动静,她便也不再端着之前的架势,开始本色出演了起来。
她将头发挽起,衣袖拉上去,一面替代钰端着水,一面已经冷冷一笑,小声道:“真是个‘忠心’的好丫头,主子想到的说了,便是没想到的,也都给说了。合着今儿这事儿,还没完没了了。咱们姑娘和默哥儿本就都吓那么一跳,连太太的头也疼了会子,原就该静养的。这回倒好,半夜还来赶着来闹上一回,可真是个懂事的大丫鬟啊。”
秋宜素来稳妥,倒是没多说什么,不过眉眼间也很是赞同之意,想来也是被这袭人的言行给震惊到了。
虽然她们同袭人一样,也都是一等丫头,但像她这种做派的大丫鬟,其实还是很少见的。
即便知道她在主子屋里很得脸,但主子要胡闹,不该先禀了主母整治么?
还以为都跟自家一样,有个看人办事儿比当家主母也不差的小主子的呢。
就她们那位二爷的样子,她们这些丫头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臊得慌。
也真不知道这群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真是不提也罢。
这就算了,居然还敢半夜三更跑到客人房里折腾,更是让人受不了了。
还是公府调、教出来的人呢。
看起来,不比旁的,就比自家姑娘亲自调、教出来的她们几个都差远了。
秋宜和春纤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意思。
不过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丫头多嘴多舌,连春纤方才说那番“快人快语”也没能吸引主子的注意力,她们便也不敢再多说话,只默默服侍代钰更衣就寝。
事实上,她们说了什么,心中又想什么,代钰却是没空关心了。
只沉默地由着她们重新替自己更衣,然后躺下准备睡觉。
其实她还在想着贾宝玉那块玉。
那么一样神奇的玩意儿听说真是从他那个才出娘胎的小婴儿的嘴里抠出来的,端得是诡异之极。
也难怪,不管是这通灵宝玉,还是那贾宝玉,都是贾家的命、根子了。
不过,若是寻常人家,不该会将这孩子当成妖孽么?
所谓的天降异象,最多也就是个星星坠落、满室异香或是一屋子红光什么的吧?
怎么也不该是身带这么大个异物啊。
就算是舍不得孩子,不把孩子当成妖孽,一般情况下那也得将这事儿悄悄瞒下来才是正经做法吧?
比如她自己的娘,不也是把她出生的时候那个什么不知道真有还是假有的“百花齐放”的异象给禁言了么。
她爹说的好,皇家都没有人敢这么张狂,他们一个世家没事儿折腾什么?
她是个女子,她们家都还没敢这样,怕的就是被皇家盯上。
若是真闹出来,将来便就只有嫁入皇家一条道了。
这贾家不知道是真没有脑子,还是假没有脑子,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宣扬这件事儿——老皇帝在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若是以后的新皇登基了,不是现成的借口让人家办你们嘛。
什么“衔玉而诞”的大吉之兆,一句“妖言惑众”就拉倒了。
更何况,还得加上那些放印子钱、买官卖官、人命官司什么的烂事儿。
真是上赶着给新帝送由头,不用发愁找不到理由处置他们啊。
代钰对外祖母家这种肆无忌惮地犯蠢的做法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不过想着这一大家子人,愣是没有一个明白的,也觉得,大约就是气数已尽了。
那么,还是赶紧想法子脱身好了。
毕竟,因着贾母和贾敏之间的母女情深,她们来都中的头一晚连家都没回就留宿在这儿了。
而她甚至都没什么有效的法子阻止,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极大的失策。
要斩断这关系,根子上,还是在贾敏那里。
要怎么才能让贾敏认识到,跟着贾家混得太近,会出事儿呢?
这是个需要好生思考的问题。
在这片刻的功夫,代钰心中已经转过了这许多念头。
春纤和王嬷嬷哪里知道她躺下了还能想这么久的事儿。见她呼吸平稳,还以为她早就睡着了,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秋宜和另一个婆子在外间床榻上伺候,又过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代钰一个人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略微想出了几条章程之后,便也睡了。
次日起来,早有人来伺候洗漱打点。
贾敏从隔间出来,便先来看她。
代钰也便一面由着丫头们梳洗,一面把袭人来的事儿说了说。
不过,她当然没有什么心情给他们说好话,而是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给贾宝玉上了个眼药,趁机还提了提今晚就回家去住。
贾敏沉思了片刻,便也同意了。
不过因着实在是太久没见娘家亲戚,于情于理,一个上午的陪伴还是跑不了的。
特别是,中午要给薛家接风,她更是得要陪着。
这原就是昨日说好的事。代钰虽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也理解她的心情。
她也不想才来都中的第一天就闹翻,加上还想在贾家多探探消息,故此,便就同意乖乖地再呆个半天。
不过她虽然想乖乖呆着,但是显然,有人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到贾母房中请安,不出意外地被留下用早膳之后没一会儿,就见到帘子一挑,那贾宝玉又进门来了。
这一次倒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了。
也换了一身素雅的衣饰,倒似跟昨日做派完全不同。
可惜他没忍住看过来的眼神倒还是一样,很快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那就是,继续跟林妹妹搞好关系。
顺便刷刷姑母和表弟的好感度。
看着因着他分外地乖巧知礼,而让贾敏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欣赏的微笑,林家小弟眼中的鄙视也没有那么明显,代钰心中却暗暗觉得好笑。
这贾宝玉果然也是个人物,果然,很像是她在现世里遇到的那些熊孩子。
有些事情,不是做不到,而不过只是不想做而已。
可是这比根本做不到的更加可恶啊,有没有?
果然是个被惯坏的小纨绔。
她心中对这贾宝玉愈发没有什么好感,不过面上却只是表现出寻常的淡漠疏远。王夫人看着愈发欣喜,贾母在一旁看着,便有些不高兴。待要说两句,却也不好说得太明显,便就避重就轻地问了句:
“玉姐儿今日是怎么了,怎地看着没有什么精神?可是昨儿晚上没歇好?”
她这么一开口,一屋子人的目光便就都投在了代钰的身上,便是连贾敏也担心地看了她好几眼。
花袭人也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代钰,似乎在担忧代钰会不会把昨晚的事儿说出去。
想到这个,她倒是有些后悔昨日的事儿,到底还是有些莽撞了。
这林姑娘的性子还没摸透,如何就那么上门了?
昨晚该好好劝劝宝玉,不要轻举妄动的。
她这么想着,看向代钰的目光中便隐约带上了些祈求,真有些我见尤怜的意思。
不过,代钰却似乎浑然不觉,只落落大方地道:“谢外祖母关心,玉儿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身子弱了些,昨儿睡得晚了些罢了。”
贾母听出这话里似乎有话,却也没多问。
代钰她们住的屋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事儿,她能不知道呢。
这么一问,不过只是想试试代钰的品行修养罢了。
她是喜欢代钰这个外孙女,也有心跟林家亲上加亲。好顺利搭上林家这艘快船,将自己掌握了几十年的、已经走了下坡路的贾家重新拖回锦绣繁华堆里去。
为此,她已经做了许多事。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代钰和宝玉从此刻起,便能够青梅竹马地长大,比寻常的少年男女有更好的情谊,再加上她对女儿的影响力,她很有信心能做成这一桩婚事。
但,即便如此,她也希望这个外孙女是个好的。
如此,才堪配她的宝玉。
因着她的确是全身心地爱着这个孙子的。
她的宝玉,那可不是一般孩子。
不但模样性情都与她死了的丈夫老荣国公最为肖似,且又是个“生带异象”的。
她活了这么许久,哪里见过落草的时候自己含着块玉来的。
不要是看见了,便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这可是大福气、大造化。
须得要个极好的女儿来配。
赵氏说的不错,敏儿家的玉姐儿果真就是很好。
不但漂亮聪慧,还极其得体。
自己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问她,她也没吐露出昨儿宝玉折腾的那件糊涂事儿出来,的确教养极佳、很懂人情世故。果然是最适合接她的班,接管这荣国府,带着它往更锦绣繁华的地界儿走过去的最好人选。
可惜,就是这身子骨儿看着的确是弱了些。
不知道于寿数上有无影响,若是真的有什么,倒是有些不大好办。
幸而她此前问的问题里头本就有这条,故此,她也不再继续问代钰到底昨晚为何睡的晚,只做不知道宝玉的事儿,而是正色问起了代钰的身体问题:
“可怜见的,这小身子骨是看着弱了些,可寻了大夫看过了?寻常吃的什么药?”
代钰便回道:“劳外祖母挂念。我们老爷太太也寻了好些大夫给看过的。说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胎里带了些‘前天不足’的症候,见天地吃药调理着,已经好了不少了,现下就是每日吃着人参养荣汤。”
贾母听得这话,松了口气道:“这个好办,我这儿原有几根上好的人参,到时候太医来配药,顺道给玉姐儿一起配上几副便是了。”
代钰不想跟她们牵扯太多,因推辞道:“外祖母厚赐,原不敢辞,只这汤药配合有些讲究,一向是一年做得一次,由昔年我们老爷寻的张大夫亲自送来才行。因这位张大夫昔年在宫里头做过太医,现出宫云游,好容易才能遇着一回,我们家老爷太太也另寻了人来配过,但想是他们医家方子不同,手法不一,非得那张太医做得汤药才有些效果。故此只有辞谢了外祖母厚意,免得辜负了您的心意,又糟蹋了您的好东西。”
听了代钰这话,贾母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代钰揽在怀中摩挲着道:“我的儿,才说你没有什么精神,这一开口说的话倒是比谁都说的好听,真真心疼死个人。”
旁边儿凤姐儿也凑趣儿道:“可不是么,瞧林妹妹这模样、性格儿,哪里是个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儿的样儿。”
经过这么一说,气氛愈发热烈,邢夫人也凑趣儿问了几句昔年寻医问药的事儿、特别是重点问了几句那张太医。
贾敏见这情形,便就接过话头儿道:“可不是么,亏得那两年是多选了几个大夫,便是有许多不济事儿的,也总有一两个好的。这张太医倒真是不错,若不是遇到这张太医,说不好,我们玉儿就当了姑子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来了精神,立刻便缠着贾敏问起来。
贾敏略喝了一口茶,方才讲起了当年代钰还小的时候,因总是生病,束手无策,到处求医问药,还信僧道的事儿。
代钰一边儿听着她讲那癞头和尚说“须得舍身佛门,方能安度一生”、再不济“也要不见生人、不许闻哭声”等等,一边儿淡定地坐在原地装壁花。
这一截儿,她也曾经听贾敏说过,不过她自己却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只因那个时候,她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本该是绛珠仙子用黛玉的身份过完这一生,还泪报恩的。
但一觉醒来,就换成了她。
从此事情便都变得不同了。
因着一屋子都是女眷,大家素日无聊,对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最为感兴趣。故此,除了代钰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听着贾敏说这桩陈年旧事。
说是几乎所有,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没有认真听。
事实上除了代钰说的话,其余几个人说话他都根本没怎么听进去。
这个人当然便就是贾宝玉。
代钰对他痴迷的目光,只装作看不见。
一面围观众人,一面想着今日之后要怎么脱身。
好在不知道是那袭人昨晚回去说了什么,还是其他的人同他说了什么,这贾宝玉只痴痴地盯着她看,倒也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止来。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晌午,只听得外头有人报信道:“薛家太太、姐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