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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的令牌,太子已经舍了一个官员,说是从那个官员府里丢失的东西,谁能想到,白祈天手里还有第二块!
“偷?”面具下的白祈天似乎挑了挑眉。“这分明是那些刺客身上带着的。怎么,太子殿下以为他们只带了一块?那晚闯入揽月庄的刺客,也不止三个啊。”
要突破白都联的守卫行刺,自然不止派了三个刺客,但是城墙上只挂了三个,又掉了一块令牌出来,任谁都会以为白祈天只留了那三个活口,而那块令牌就是他手中最大的牌。
谁知道这张大牌竟然还有一块!并且白祈天竟然还养着那些刺客!
狡猾至极!
上一次白祈天把刺客和令牌挂上了城墙,让百姓相信了安国郡主还活着,圣女中了邪祟。如果这次他故技重施,再把刺客和太子令牌扔出去,那么达到的效果可跟先前不一样,怀京城内绝对会激起民愤!
王家吃人的怪物,秋日罕见的大雨,被雷电劈中的凌天门,气势汹汹南下打来的赤军北蛮子,无一不在印证着那句话,将有大祸。
如果这时让百姓知道太子又派了一批人去刺杀真正的安国郡主,那么难保不会发生民乱。
白祈天这根本不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而是他为刀俎,怀安为鱼肉。
太子脱力似的膝盖一软,坐了回去。
安昌帝的额前青筋凸起,已然到达了暴怒的边缘,却还不得不忍着,问道:“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陛下难道不清楚?”白祈天温和一问。
“不可能!”安昌帝立即拒绝。
他作为一个君王,再怎么蠢,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圣女受到质疑,或者说,他这个皇帝绝对不能质疑圣女。
楚玥低头扯起嘴角笑了笑。
看吧,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知错就改,说起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就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些简单的事情,所以才会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
安昌帝与其说是不想质疑圣女,还不如说是不想质疑至今为止按照圣女的意思行事的自己。因为他是皇帝,他做的事情就必须是对的,并且要让所有人都同意他是对的。
放不下这个执念的人,只会作茧自缚,在深渊里越陷越深。
一丝嘲讽浮在勾起的唇边,长长的睫羽投下微颤的阴影,这个样子的她,毋庸置疑是神秘的。
楚玥站在白祈天的背影里,以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祈天身上,却不知她那一系列的表情,都落在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饶有兴味。
只听白祈天似是退让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争执根本得不到任何结果。我们此来,也算是最后一次尝试,尝试着想让陛下相信我们。只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你想说什么?”安昌帝皱着眉头,很防备的样子。
“既然争论不下,那就用事实来说话。”白祈天负手道来,掷地有声。“十月一日日食,就能证明我们所言不虚。相信到那时,陛下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对吧?”
安昌帝咬紧了牙,恨不得把白祈天当成席面上的果子嘎嘣嘎嘣给嚼碎了。
“你就这般有把握?”
“不是有把握,是一定。”楚玥答道,“陛下真的不相信臣女一次吗?臣女不会骗你的。”
“噗嗤!”一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漏气的声音。
林太傅仍旧遮掩得很好,这可不是他没忍住,而是有人跟他一样觉得楚玥这话说得跟哄小孩子一样,才不顾场合的笑喷了。
安昌帝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一个不懂规矩的黄毛丫头也敢来给他难堪!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在陛下面前这样说话!”服侍在安昌帝身边的许公公大声呵斥道。
“我是楚玥,是安国郡主。只不过陛下不信罢了,我说这些是为了陛下好,难道陛下不信,我就不说了吗?”
小姑娘堂堂正正的顶了回去,倒是引得一群人瞠目结舌。
她说的这番话在理,可是再大的道理也抵不过天子一句不信。
皇帝不信你是楚玥,你就不是楚玥,皇帝不信你说的话,你就不要说话。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也是这天下的规矩。
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楚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倒是压住了所有人。
只听林太傅轻咳一声:“在陛下面前,该有的礼数不能忘。”
“是。”楚玥立即低头,行了个好看的礼,“臣女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再怎么说,安昌帝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便摆了摆手让她起来。转而对白祈天道:“既是你说要用事实说话,那么九月三十的人祭,朕便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是,陛下请便。”白祈天一礼应下。
众人却不淡定了。
九月三十的人祭里,还有楚国公府世子啊!楚国公还在北疆跟赤军打仗呢,白祈天这拦都不拦一下就让楚昀烧死在祭台上真的没关系吗?
林太傅也脸色一变,求情道:“人祭一事还请陛下再斟酌一下,好歹等九月三十日食开始了再人祭也不迟啊!”
按照祭祀的流程,先奉上锦帛、玉石、牲畜的祭品,然后才是人祭,并且这一切都在日食预计开始的时辰之前进行。
如果九月三十没有出现日食呢?那么烧死了楚昀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几位年纪大的宗室都跟着林太傅一起求情,安昌帝根本不动摇。
“没有关系的。”楚玥的声音响起。
在一片嘈杂中,就像是清泉潺潺而下一般,自带着一股子清凉。女孩子站在众人面前,浅浅笑着道:“没有关系的,我哥哥会没事的,他可是我哥哥,上天自会保护他。”
听见这话,一直坐在安昌帝旁边没有出声的惠妃皱起了眉头,道:“这位姑娘,德容言功,这种故弄玄虚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我没有故弄玄虚啊。”楚玥眨巴着眼睛,歪头想了想,道:“娘娘您看,我知道日食在十月初一。”
“所以说,你这就是在故弄玄虚...”惠妃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就像是个长辈看着不听教导的小辈一般。
“哎呀!”
楚玥叫了一声,指着靖王的席位道:“那位王爷是要喝药吗?”
在座的各位除了林太傅和太子都是王爷,楚玥不认得人,便这么叫着靖王。
随着她这一指,所有人的目光不明所以地都集中到了靖王身上。
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内侍,身旁的明远正捧着药碗服侍他喝药。
正要将勺子送到嘴边的靖王动作一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每日都得喝的,便没有打扰各位。”
原本靖王喝药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内侍也明白不能因为自己主子的一碗药而打扰现在正在谈的大事,所以才不声不响的送来。
此时楚玥的一问,倒像是靖王瞒着众人偷偷干了什么事情一般,对于靖王来说着实有些尴尬。
“哦,那你还是不要喝为好,那碗药可能有毒。”楚玥轻描淡写的砸下一声惊雷。
众人大惊失色,服侍安昌帝的许公公立即喊道:“食物有毒,护驾!”
反倒是安昌帝抬手制止,沉声呵斥了一声:“没眼力见的狗奴才,她说有毒你就信!”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去请太医来。”
“是!”知道自己心急办了坏事的许公公立即应声,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一向脾气和软的惠妃难得露出了生气的神情。
她说:“这位姑娘,你不能因为本宫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就随口胡扯出一个理由来耽误靖王喝药。靖王殿下的药都是定好了时间服用的,耽误片刻都有可能对他身子有损。”
“是吗?”楚玥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靖王,的确看上去是一副久病缠身的模样,道:“那就更不能喝了。我碰巧知道那碗药可能有毒,不忍心看着靖王殿下受苦。要是娘娘嫌我多管闲事,又故弄玄虚...”
她说着微微一笑,正是少女特有的天真无邪,对着靖王微微一礼道:“那么请王爷不要在意,喝吧。”
这话让惠妃的神情一僵。
“你这个小丫头都说有毒了,谁还喝得下啊?”林太傅细细品着那一樽酒,连眼皮都没抬,道:“先等太医来吧。”
“是。”楚玥行了一礼,又站到白祈天身旁不再吭声。
白祈天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脾气挺大。虽然现在的事情在他们计划之外,但白祈天知道楚玥不会无缘无故的在皇宫里因为惠妃的一句挑衅就热血上头,便放任她去做了。
事实上,楚玥并没有梦见靖王喝下药后毒发的样子,她只是梦见有人往送去吟秋榭的药碗里下毒,算一算时辰,就是靖王面前摆的这一碗没错。
正如白祈天所想,楚玥有她自己的打算。
值班的太医很快就到了,那碗药一直放在靖王的席位上,太医端起来闻了闻,又用银针探了探,最终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皱紧了眉头思量好一会儿才道:“回禀陛下,药里并未下新的毒,只不过药方里砒霜的量多加了一些,若是靖王殿下喝了,并不会立即发作,而是加重病症。只是如果按照这个剂量长久喝下去,便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惠妃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砒霜既是剧毒也是良药,靖王的药方一直都是太医院仔细斟酌之下拟好的,且他病了这么多年,对于砒霜多少有了些耐性,即便稍微加大了剂量,也不会立即致命,可见背后之人用心之毒。
那压低的咳嗽声再次传来,靖王弓着背,极力的想要将咳嗽的动静压到最小,却还是无济于事,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那边。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靖王苍白的脸上浮起几分不自然的潮红,他朝着安昌帝的方向一拜道:“儿臣的事情父皇不必费心,好歹这药还没喝下去,儿臣一切无碍。父皇还是以大事为重,此事推后再查也无妨。”
“可是靖儿,有人要你的命!耽误的这些时间里,下毒之人跑了可怎么办?”惠妃满脸担忧的将身子往前倾,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就算靖王从小养在皇后身边与惠妃不亲,但好歹是亲生母子,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担心的。
安昌帝一脸不悦。
眼看着就能把白祈天打发走,又闹出给皇子下毒这种腌臜事来。面子丢尽了不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又一次说对了。
药碗里的确有毒。
她凭什么?就算白都联请了一个高人,能算天气,测吉凶,难道还能算清楚靖王今天的药碗里有毒?便是圣女的御言都不曾详细到这种程度!
那么剩下就只有一种可能……
安昌帝微微眯眼,渗出几丝危险的气息来。
“小姑娘,你为什么知道这药碗里有人下毒?”他阴恻恻的问。
“我就是知道呀。”楚玥理所当然的回答。
“就像当初白少主认识四喜,知道这皇宫内院的构造那般吗?”
安昌帝这句话问得十分诛心。
为什么当初白祈天能将太子刻意安排的为难一一化解?正是因为他是白都联的少主,有钱有势,要打听到太子身边的人,了解皇宫内院的构造,再简单不过。
既然如此,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宫中找到一两个愿意为白都联做事的人,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先安排人在靖王的药碗里加一丁点砒霜,然后由这个小姑娘提出来,就能造成一种错觉,她的确能预知未来的错觉。
安昌帝才不会上当!
“那么巧,你说靖儿的药碗里有毒就真的有毒。要知道,巧合是可以做出来的。”
天子目光如注,盯着站在下头的两人。白祈天依旧淡然,楚玥也不曾避开安昌帝的目光。
而坐在下首的林太傅也没有制止的打算,只是品着酒,用酒樽掩去嘴角的那一抹嘲讽与失望,现在皇帝已经不值得他再去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了。
就让他坐着看场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