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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翡纹觉得自己父母不应该在家, 是因为……
因为……
他们不是在进行一场长达十年的科研漫游,附带还要度结婚七十年的蜜月吗?
对于翠星树人来说, 孩童从出生开始就接受国家的管理,在集中托儿机构内成长到七岁,期间由幼儿教育专家以及智能保姆陪伴。作为基因提供者的父母,担当的大概是每周陪玩角色,以身作则,传递伴侣和家庭的概念。
开始接受初等教育后,孩子和父母的相处时间才多起来。但也没多到哪里去,因为智能保姆承担了照顾任务, 教育责任则由初等教育学校的老师们承担了。
倒不是说父母和孩童之间无法发展亲密感情, 但那种来源于长辈的家庭权威确立,在这几代翠星树人家庭中很少出现。
而欧翡纹的父母,或者称之为斯塔夫妇,在斯塔家中根本没有权威。因为这两人不靠谱的程度, 到了……
怎么说呢,曾经年幼的欧翡纹真不知道, 家里到底谁是成人,谁是孩童。
但他们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直到……
直到这对夫妻抛下年幼的他, 参加团队, 去进行一场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科研漫游。
等等?不是?只是去外地罢了, 以当下的便利交通, 斯塔夫妇就算去了星系另一头, 回来也留两天的事,年幼的他为什么会产生仿若被抛弃的痛苦?
欧翡纹皱起眉,站在客厅入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瘫坐在客厅沙发的成年女性跳起来,利落束成马尾的淡青色发丝在空气中一甩一甩,与欧翡纹相似的薄荷色眼睛里光亮闪烁,“我的小银杏!军部放假了吗?我们发通讯给军部询问你的消息,那边竟然说资料保密不可查询,好气哦!”
厨房里则传出一道比较稳重的男声。
“突然回来怎么不打招呼?都没准备你的晚饭,亲爱的,再加一道菜吧。”
“好啊好啊!”扑过来抱住欧翡纹的女性抢答道,“我要醋玛丽卡肉!”
“……”欧翡纹沉默地接住她,并没有说自己已经进餐过了。
毫无人气的独栋公寓内部焕然一新,恢复到曾经一直有人居住的模样。半个小时后,有点恍惚的欧翡纹在餐桌边坐下,而他父亲从厨房里出来,并把智能厨师制作好的佳肴当做自己的功劳成果捧出来。
仔细一看,都是斯塔夫妇自己喜欢吃的。但欧翡纹对这种待遇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也不挑嘴。
曾何几时,在父亲母亲离开这里前,他的童年时光,的确是由这样的胃痛和那样的胃痛组成。
时隔多年,斯塔夫妇带给他的依然是熟悉的胃痛,欧翡纹其实挺欣慰的。
毕竟他的父母可是……
可是什么?
本来在倾听这对夫妻关于“引力发生”这个课题的辩论,欧翡纹再一次被违和感强迫脱出日常氛围。
注意到孩子目光的游离,斯塔先生朝妻子使了一个眼色,又对着欧翡纹道:“怎么了?这个新课题不太明白吗?”
“不,”欧翡纹茫然说,“我——”
我……又什么了?
斯塔先生朝妻子使了个眼色的几秒画面在他面前不断重播,欧翡纹卡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们可是心灵感应系统也无法分离开的……等等,你们的心灵感应通讯系统怎么……我是想说……”
斯塔先生的的笑容停滞了,斯塔夫人的表情消失了,餐桌边的男女仿佛被泼了水的水彩画,组成他们的色彩向四周晕染开,面容变得陌生又滑稽,熟悉的眉眼似乎从未存在过。
恍惚的欧翡纹对这一惊悚变化无动于衷。但这栋通亮的公寓里,玄关处灯光暗下,客厅里灯光暗下,厨房里灯光暗下,最后是餐厅的灯光暗下。
窗外的风景远去,欧翡纹坐在纯然的黑暗里。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一个名字。
“心灵感应通讯……我的……呃……边芒?”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请立即脱出异常磁场范围,重复,请立即脱出异常磁场范围——”
“红色警报!无法检测驾驶员意识,重复,无法检测驾驶员意识。自动驾驶模式打开,一、二、三……由于缺乏必要数据,自动驾驶模式无法开启,重新扫描中……红色警报!无法检测驾驶员意识,重复,无法检测驾驶员意识。自动驾驶模式打开,一、二、三……由于缺乏必要数据,自动驾驶模式无法开启……”
“SOS信号发出……SOS信号发出受限!”
“开启紧急预案二号!可变形光甲-青银杏OFW10019请求转变为固定装甲堡垒模式……请求回应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无回应,直接开启,固定装甲堡垒变形中。”
“堡垒模式电量不足,启用省电模式……”
茫茫风雪里,一座冰山前,因为驾驶员失去意识,差点直接坠落的光甲陷入雪地。
光甲不远处的冰山构造十分奇特,呈现多空奶酪状,仔细看,能看到冰后建筑物的阴影。而直径一米的粉红色肉触手从冰山的无数空洞中伸出,纠缠成多股,扑上来,绞住无法动弹的光甲。
如果打开外部扫描器,大概能看到被雪地覆盖的一具具骨架。
袭击来得实在是太猝不及防,地面距离还有几公里,海拔距离更是超过7000米,扫描图上完全不曾发现不对,欧翡纹一头撞进笼罩这片地区的异常磁场中。
强大而混乱的外界磁场扰乱人体的弱磁场,进而间接影响生理,连驾驶员和光甲的神经连接都切断了。在这种情况下,光甲只能打开堡垒模式,以保护驾驶员为第一要务。
粒子护盾不断弹开靠近的肉触手,但每弹开一次,就能看到电量柱下降一点。
减去路上飞行以及干掉各种拦路飞兽用掉的电力,光甲现在能做的只有——
“电量不足……”
“电量不足……”
“电量不足……”
神经连接在断开后不断进行重拨,突然,光甲检测到驾驶员的一丝意识波动。
可还未等光甲做出反应,那一点波动又沉了下去。
***
幻觉梦境里,想起边芒后,就像拔萝卜带出泥,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欧翡纹已经整理完自己真正的记忆,并把虚假的记忆投入回收站。
他身处的黑暗也亮起,但场景不再是那栋很久不见的独栋公寓,变成了翡翠之星最巨大、也是最古老的一棵世界树下。
这个地方在翡翠之星早就被开发成公共园林了,可惜,眼前这个虚假的公园里,看不到应有的游人。
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仿若冰翠的坚硬树叶在风吹过时不断碰撞,发出叮铃铃的涟漪。穿过枝叶间隙的阳光光斑随之浮动,照亮了欧翡纹面前这群人的一双双眼睛。
那是……他的父亲母亲、他的同事前辈、他的下属们。
欧翡纹看着他们,浑身僵硬。
不久前才见过的,他最年轻的下属,也是魔鬼星域漫长的漫游中,最后一个离开欧翡纹的队员,高兴朝他挥手道:“队长,看这棵世界树,我们回来了!”
“……”
并不像之前那样开心,看到他的欧翡纹寒毛直竖。
覆盖面上的空白表情面具仿佛挨了一拳,碎裂开,露出欧翡纹惊恐的脸。
现实中。
“嘀嘀——”
“驾驶员意识可检测,尝试连接中……连接中断。”
“精神状态检测不合格,请求进行干预后以通过检测重新连接。状态判断:创伤后应激障碍重度,根据《翡翠之星军人****法》、《大型智能武装管理条例》,该状态下驾驶员不可战斗,重复,不可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