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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章 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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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嫔正想将口中的肉咽下,听三春说连死耗子都吃过,顿时胃里翻腾,一下子吐出口中的肉,接着跑到远处呕吐去了。

    三春隐隐听她呕的痛苦呻吟,取了皮囊,以为是水,揭开盖子才发现是酒,犹豫下,喝了口,辣得直皱眉,却自言自语道:“爽!”

    成云天一旁得意的笑着,他是看懂了三春的用心,眼见雍正在那边同允礼把酒言欢,他凑近三春小声道:“娘娘准备何时动手?”

    药,他已经为三春准备好了,只等时机。

    三春又喝了口酒,快辣出眼泪,低低道:“马上。”

    这个马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并未说的确切,但成云天还是难以抑制的欢喜:“等大事成就,奴才带娘娘逃走,从此浪迹天涯海角。”

    三春有了薄醉的感觉,面颊处火烧火燎,眼睛也感觉有些迷离,听成云天的语气有些不对,偏头看过去,一笑:“你在吟诗么?抑扬顿挫的。”

    成云天微微有些尴尬,道踌躇下,横下一条心道:“奴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三春再喝了口酒,万事开头难,酒也是一样,这一口已经没多少辣的感觉了,只是头有些沉,酒力下,笑问:“你的真心是什么?”

    成云天怔住,不过是瞬间的工夫,他就恢复到若无其事,见裕嫔已经回来了,匆匆道:“奴才的真心就是娘娘大事得成,安然离开。”

    三春没有接下去说,扫了眼颇有些狼狈的裕嫔给她的宫婢搀着,然后去看天际,草原的天际仿佛同草原是连在一处的,夕阳落尽,留下一片霞光,整个草原都蒸腾着赤色的雾霭,煞是好看。

    裕嫔坐下,手仍旧扶着心口,看着她道:“娘娘竟然连死耗子都吃过,不听说那鬼畜生容易闹瘟疫,我看娘娘脸色不好,别是……”

    玩笑还是取笑?三春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大概是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裕嫔突然灵机一动:“娘娘您看,景美肉香,不如我们来玩行酒令助兴吧。”

    谁都知道裕嫔酒量好,这也是雍正喜欢她的原因之一,雍正忙完朝政,经常由她陪着喝几口,这事三春岂能不知,只是瞧她一副稳操胜券的得意劲,薄醉下的三春不甘示弱:“好。”

    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是三春熟知行酒令,想着诗词曲赋方面,裕嫔断不是自己的敌手。

    然裕嫔却道:“臣妾不懂诗词曲赋,出门在外也没有骰子,猜拳又太闹,咱们另寻个玩法。”

    三春怀疑她别有用心,谨慎的问:“另寻什么玩法?”

    裕嫔略加思索,一笑:“有了!”

    顺手折了三根草,然后将其中两根的一端系在一起,最后将三根草调转过来攥在手中,只微微露出一点点,问三春:“娘娘猜是哪两根系在一处的?”

    开始了?这种小孩子的玩法三春幼时也尝试过,熟悉,于是随便选了两根草。

    裕嫔问:“娘娘选准了?”

    三春嗯了声。

    裕嫔摊开手掌,系在一起的,正是三春手指掐住的那两根,开局顺利,她笑了笑:“请吧。”

    裕嫔也不含糊,让宫女们给她倒满了一碗酒,喝水似的,徐徐饮下。

    这种喝酒的方式让三春目瞪口呆。

    继续玩,这回是三春坐庄,系好两个草攥住,裕嫔猜,又猜错,她就又满饮一碗酒。

    接连两碗酒,一个女子,竟面不改色,三春隐隐觉出不对,以裕嫔的这种喝酒方式,自己哪怕输一次,也足以酩酊大醉,然骑虎难下,接着玩,这回轮到裕嫔坐庄,又系好两根草,又攥住大半,然后举着手给三春看:“娘娘猜是哪两根?”

    拳头处只露出微微一点草尖,想仔细看都看不清,三春唯有胡乱选了两根。

    裕嫔缓缓松开手,然后得意一笑:“娘娘聪明,臣妾自叹弗如,总算输了一次,娘娘请吧。”

    喊宫女给三春倒了满满一碗酒,她亲自捧着呈给三春。

    闻着那辛辣的酒气,三春皱皱眉,所幸方才喝了些,是以没有怎么害怕,一笑接过,学着裕嫔的样子咕嘟嘟灌了下去。

    成云天那厢着急道:“奴才替娘娘……”

    话没等说完,三春已将空空的碗撩在一边,自觉胃里如同着火,喉咙也冒烟似的,不想在裕嫔面前丢丑,硬撑着道:“明儿还要早起,本宫要睡了,裕嫔你也早些安置。”

    言罢搭着成云天的手站起,款款往自己的帐篷而去。

    进了帐篷,只觉眼睛视物模糊,急忙奔向铺子,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幸好成云天及时托住她:“娘娘!”

    搀着她来到铺子边,三春微微一笑:“醉了,真是醉了,醉了好,醉了睡得香。”

    一头扎在铺子上,便人事不省了。

    成云天试着唤了几句,见没有反应,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轻声一叹,出去叮嘱宫女们小心服侍,然后走了出去,刻意望向雍正那里,见雍正依旧同允礼等人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兴致颇浓。

    虽然朝廷素来将《水浒传》当禁书,因那上面所写的是反抗朝廷的故事,但雍正心里想的却是,此情此景,便是梁山好汉似的大碗酒大块肉的豪爽,兴致浓时,他还吟起了那首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兴致高,旁人也就心情好,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只等酒喝干了肉吃尽了,晚风拂拂,雍正打个寒噤。

    苏培盛忙给他披上了袍子,劝道:“万岁爷还是进去歇着吧,草原比不得京城,夜里冷的煞。”

    阿古拉那里也说:“是了,皇上进去吧,奴才瞅这天像是要下雨呢。”

    雍正抬头看,很是奇怪:“繁星郎朗,何来雨?”

    阿古拉道:“回皇上,草原气候诡异莫辩,说风即风说雨即雨,皇上瞧西北角那里暗了好多,应该是雨快来了。”

    雍正颔首:“如此,朕就安歇了。”

    苏培盛左右看看,宫女太监过来几个,扶起他。

    允礼并大臣们纷纷道:“恭送皇上。”

    雍正往营帐处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道:“叫贵妃过来。”

    允礼那厢脚步一滞。

    苏培盛知道叫三春过来是侍寝之意,笑着指了指三春方向:“万岁爷不知,今晚贵妃娘娘和裕嫔娘娘两个人玩行酒令,贵妃娘娘吃醉了,现在还人事不省呢。”

    这话是某个知情的小太监告诉他的。

    雍正颇有些吃惊的样子:“两个女人斗酒?”

    苏培盛道:“可不,本来贵妃赢的多,裕嫔输的多,万岁爷是知道裕嫔娘娘那酒量的,所以贵妃娘娘只输了一次,只吃了一碗酒,就罪得不成样子。”

    雍正听了哈哈大笑:“她们比朕还有兴致,不过裕嫔的酒量堪称女中豪杰,贵妃怎是敌手,行了,那就饶了她吧,叫裕嫔来。”

    允礼终于迈出一步,回自己营帐去了。

    所有人都各回各处,草原之夜虽美,也委实是比白天冷太多,各人都紧闭营帐的门,裹着狼皮沉沉而睡。

    而三春,与其说是睡,莫如说是昏迷,整个人没有一点点知觉,直至半夜,几个时辰一直是那种扎在铺子上的姿势,终于体内的酒劲渐渐式微,她翻个身,胳膊给自己的身体压麻了,脑袋也灌满了江湖似的,口中却干渴难耐,有气无力的道:“水。”

    帐篷角落处裹着毯子打盹的宫女立即起来,倒了半杯茶端给她,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茶有些冷,不如奴才现在就出去给娘娘烧壶热茶。”

    出门在外,比不得宫中,三春晃晃头:“算了,等你烧好热茶得什么年月,我现在就想喝水。”

    宫女扶着她坐了起来,坐在那里仍旧东摇西晃的,刚想去接茶杯,胃里一阵翻腾,她慌忙推开宫女跑向门口,不想身子踉跄,竟一头撞在营帐那门上,门开了,她也摔了出去。

    宫女大惊,搁了茶杯出来扶她,好歹站起,她又推开宫女跑向远处,然后胃中的酒菜悉数喷了出来。

    宫女吓得一旁忙问:“娘娘,叫太医吗?”

    三春胡乱的挥挥手:“没听说醉酒叫太医的,此事不许声张。”

    宫女尊声:“是。”

    只等将胃中的物事倒空了,方觉着舒服些,让宫女给她取来茶水漱漱口,迎风一站,青草的清新气息扑入鼻孔,人为之一振。

    宫女道:“娘娘,回去吧。”

    三春摇摇头:“你去吧,我想吹吹风。”

    宫女不敢离开:“娘娘当心着凉。”

    三春有些不耐烦:“冷了我自然会回去。”

    宫女只好道:“那奴才陪着娘娘。”

    三春心中有事,睇了眼宫女:“本宫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宫女忙垂头:“奴才告退。”

    四周都是侍卫,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这种地方,除了野兽,匪人是不会来的,那宫女施礼退下回了营帐。

    三春也信步而行,想着明天晚上就要动手,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彷徨,成云天给她准备了足够的药,那不是毒药,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类似麻沸散之类的药,出巡在外,为防备万一,随侍在雍正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得搜身,哪怕是允礼也不能躲过,所以毒药是藏不住的,但这种药就容易躲过搜查,不单单无色无味,看上去还像油酥糕似的。

    明晚,想个法子接近雍正,如能得他传唤侍寝那就更好,让他服下这种药,使其周身麻木动弹不得,然后自己就将他一刀毙命,听说,雍正的营帐中悬挂着一把锋利的龙泉宝剑。

    成事之后,怕是很难逃脱,所以三春心里百感交集,遥望那些安静的立于草原上的营帐,不知哪个是允礼的,假如明天即是自己的一生,她很想现在能够见一见允礼,可是明知不能,自嘲的一笑,往地上坐了。

    吹够了风,醉酒之后,浑身上下无一处舒服,于是站起准备回去睡觉,头仍旧昏昏沉沉,腿仍旧绵绵软软,以手按头往回走,到了一处营帐推门而入。

    突感一股浓重的男人气息,心里咯噔一声,怕是自己走错门了,隐隐望见对面铺子上有人,随即营帐的门就弹了回来,门甫关闭,帐内一片漆黑。

    “谁?”对方于铺上腾跃而下。

    三春脑袋嗡的一声,这么巧!是天意?

    她不假思索的冲过去一把抱住对方。

    当然,允礼业已感知出是她,不知她为何进了自己的门,是故意?是无意?允礼只低低呵责:“你好大胆!”

    三春想说,我再不大胆,这辈子就没机会了,所以紧紧的抱着允礼,却不说话。

    允礼推她:“放开。”

    她不放,反倒抱得更紧,紧的自己快窒息。

    允礼再道:“赶紧回去。”

    她不吭声,依旧使劲固住手臂。

    允礼终于无能为力,不再让她松开自己,但也不动,营帐是厚厚的牛皮,密不透光,也没有掌灯,两个人就这样于黑暗中站着,三春鼓足勇气,方想说‘你要了我吧’,耳听一声嚎叫,吓得一哆嗦。

    允礼轻声道:“别怕,是狼。”

    这声嚎叫必然也会惊动雍正,三春慌忙松开他,夺门而出,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果然,个个营帐的灯相继亮了,雍正喊侍卫问话,听说有狼,于是让苏培盛为他更衣,抓了宝剑走出帐篷,听狼嚎来自西边,他就道:“围捕!”

    于是草原上人喊马嘶,沸腾起来,最终那狼得以逃脱而去,只是这一折腾,便至下半夜。

    等雍正重新睡下,一睡竟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后见苏培盛等随从早就备下了洗漱之物,他走出门,放眼往天地苍茫草原辽阔,心情颇佳,刚好阿古拉过来禀报:“皇上,狩猎所需,奴才已经备下。”

    阿古拉凌晨即起来,从附近牧民手中买了匹草原上独有的蒙古马,竟还买了只海东青来。

    雍正顺着阿古拉手指的方向看,各侍卫整装待发状,执鹰的执鹰牵马的牵马,连那些大臣都换了装束,皆是干净利落装扮,连三春和裕嫔都穿戴齐整。

    雍正哈哈一笑:“朕落后了,来人,备马!”

    苏培盛那厢忙道:“万岁爷还没洗漱还没用膳。”

    雍正一挥手:“等狩猎回来烤肉吃。”

    说完自己将腰带紧了紧,阿古拉也给他牵来了那匹青色宝驹,他翻身上去,吩咐阿古拉:“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