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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信里面的内容,我点根烟,靠在沙发背上。
我之所以会对这封信感兴趣,其实仅仅是因为这封信的寄件人——傅红兵。
傅红兵,听着有些陌生却又一辈子忘不了的名字,没错他就是我那谜一样的亲爹!
一封来自于1979年的信,稀里糊涂把我带入一团谜雾,谜雾的背后还是谜雾。
我想穿过谜雾触碰真相,这种“危险”的想法趋势我以身犯险,以至于多次命悬一线!
其中的“惊险”“离奇”乃至于“诡异”让我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事情过去很长时间,我开始试着捋顺整理,提起笔准备写下这段故事。
故事很长,一切要先从我的身世说起......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在那伯伯家长大。据那伯伯自己说,他跟我爹是生死之交,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小时候我只把那伯伯当做父亲,把戴阿姨当做母亲,吃喝拉撒睡全部在他家。
我也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外人,以至于后来我都忘了我姓傅不姓那。
然而一切都被一句玩笑话彻底击溃!
小学五年级,我与班上的一名同学发生争执。
双方互骂了足足五分钟,从爹娘一直问候到曾祖、外曾祖,最后实在词穷,他说出一句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你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于是,我把他揍了......
事实证明,行动永远比言语管用!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提起“野孩子”这个词,但是“野孩子”已经深深刻入我的心中。
从此以后我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
曾经无数次追问过那伯伯,可惜最后我只听到了三个字——傅红兵!
追问无果,我开始独辟蹊径,试图从一直敬而远之的奶奶口中探听消息。
奶奶住在吉林农村,一个能把“导航”转到“懵圈”的神奇村庄。
奶奶是领堂的出马仙,俗称“跳大神”。
我对奶奶的印象不是和蔼跟慈祥,而是“恐怖”。
没错!就是恐怖!
奶奶家的院子里永远挂着各式各样面目凶恶的面具,这些面具足以吓哭当时三岁的我,以至于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永久创伤。
从此以后,我对奶奶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
不过为了弄清楚我的身世,从上初中开始便硬着头皮看望奶奶。
时间一长,便也不觉得可怕,但也仅仅是“不觉得可怕”而已!
我冒着内心崩溃的巨大风险看望奶奶,不曾想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到此为止我似乎明白了,所有人都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回避我的身世。
为什么?我在问自己!
我在心里为爹娘设计过无数身份,可惜没有一个能够得到验证。就好比买张彩票,却发现永远无法开奖......
这种谜雾包裹的感觉很不好,让我没有丝毫安全感,我决定穿越谜雾,触碰真相!
深思熟虑之后,我制订了一份计划,计划的内容简单到令人发指,用两个字概括就是——闯祸!
没错!就是闯祸!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持之以恒”的闯祸,就一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最后再以“身世”相要挟,就会获得答案!
于是,计划开始......
“早恋”“逃学”“离家出走”等等。
只要你们能想到的青春期叛逆的标签尽管贴在我身上,因为我都尝试过。
事实证明,结果很不理想!
那伯伯仅仅用一招便让我的“绝密计划”付之东流,总结起来也简单到令人发指,那就是——纵容!
纵容到自己感到羞愧难当,恨不得将内裤套在头上,我彻彻底底的输了,毫无颜面可言!
从此我学乖了,不再去探究身世。
开始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慢慢编出了一套理论,我管它叫做“得不到理论”。
得不到父亲却有那伯伯;
得不到母亲却有戴阿姨;
得不到妹妹却有那蕾蕾;
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得不到等于放屁,珍惜眼前的才是真理。
“得不到理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麻痹了我。
我开始慢慢相信,慢慢平和,慢慢沉沦。
以至于让自己相信一个道理——得不到就是理所当然。
我的生活从此回归正轨,“身世之谜”似乎早已随着青春埋葬在十八岁的叛逆中!
万万没想到,一封1979年的信能够闯入我的生活,寥寥数语便让“得不到理论”土崩瓦解。
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巨大的失落感中夹杂着丝丝兴奋,“野孩子”三个字似乎又在心中隐隐作痛。
“得不到理论”失去了理论基础,此刻不再对我起到任何作用!
“傅红兵”三个字犹如烙印刻入脑中,让我挥之不去,就像日本杂技中女主角淫荡的叫声,萦绕在脑海......
我清楚的知道名字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段秘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心中突然多出一种冲动。
我想穿过这谜团,解开困扰我多年的秘密。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当年会抛弃我?
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我的母亲又是谁?
......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面一闪而过,我有些头疼。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陆光离”少年有些腼腆。
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开始对他产生一丝好感,理由是他爹起名字貌似也不太着调!
“陆卫国是......?”
“俺爹!”
既然陆卫国是他爹,那他一定知道信中提到的“事情”,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
“那信中说的......”
“俺也不晓得!”
真他娘的干脆!干脆到只听开头便知道结局!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二了,因为写这封信的时候貌似还没他呢!
“没吃饱?”
我看他一直盯着桌上的烧烤怔怔出神,试探性的问。
“恩!”
他很诚实!这是个不错的优点!我心想。
不过随后我便后悔自己的判断。
此前我一直认为“诚实”与“实在”不是一回事,事实证明:我错了!
他真的很诚实,也很实在,实在到自己包圆一桌烧烤,只留给我几根竹签子。
吃饭间,我才从他狼吞虎咽的间隙中听出了大概。
他叫陆光离,今年21岁。信中提到的收信人陆卫国就是他父亲。
他来自河南农村,他家的那个村子是有名的贫困村,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因为实在受不了穷日子,跟着他们村里的一个养蜂人跑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在这个世上除了他爹再无亲人!
这次来沈阳是因为他爹突然得了重病,前不久撒手人寰。
临走之前把这封信和这把小铜钥匙交到他的手上,让他按照信上的地址来找我。
等他来到沈阳之后才发现信上的地址早已经拆迁,陆光离第一次出远门,再加上一口浓重的河南话,前前后后打听了将近一星期才到这里。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两天没进食了,眼睛都饿得冒蓝光。幸好门口的王大爷看着这孩子挺可怜,才把自己值班时候的泡面给他泡了一碗,让他在这等等看。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被我捡回了家。
至于他爹跟我爹之间的事,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一再强调那把铜钥匙是信物,他爹说只要是傅家的后人,一看便知。
“要不再来点?”
我看他吃完吧嗒吧嗒嘴,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试探性的问。
“也中!”
好吧!我承认第一次被诚实打败,而且败得特别惨!
“冰箱有泡面,厨房有水,自己泡去!”
陆光离听完,屁颠屁颠的跑去厨房。
我突然意识到以他的饭量,吃穷自己家根本不成问题,一个村都很有可能!
我顺手拿起桌上的铜钥匙细细端详。
这铜钥匙倒也小巧,只有一元硬币那么大,造型简单质朴,没有多余的装饰,怎么看都像一把普普通通的铜钥匙。
看材质是黄铜做的,外表有些略微发暗,看来应该有些年头了,而且被人经常把玩。
我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观察了好几遍,最终确定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铜钥匙,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如果说非要找出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在钥匙把上歪七扭八的刻着一个字,仔细辨认才勉强看清是一个“禄”字。
但是自己刻的很潦草,看磨损程度应该不是他爹闲着没事刻上去的。除了这一点再没有任何发现!
根据钥匙的大小推断,倒像是开盒子之类的。难道我那亲爹还大发善心留给我一个传家宝?
想到这我笑了,我自小在那伯伯家长大,连一张亲爹照片都没见过,更别提什么盒子。
看来只能明天去趟那伯伯家,看看他见没见过。就算是没见过,以那伯伯的眼力应该也能分辨出这把钥匙的用途。
反正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我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陆光离正端着泡面从厨房出来。
“傅归哥,你吃点不?俺给你再泡一盒?”
“你自己吃吧!吃完了还有,管够!”
刚说完便有些后悔,因为我怕“管够”一词让冰箱惨遭涂炭。
看着陆光离大口吞食着泡面,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孩子其实挺老实,刚见到我张嘴就骂估计也是觉得委屈。
不管怎么说,陆光离跟我也差不多,都是没爹的孩子倒也挺可怜。
我转身走进卧室,在衣柜里面翻来翻去总算是找出一床被子。
没办法,我这人懒,一年到头就一床被子,戴阿姨不来我就不换,因为换了我也懒得洗。
“今晚睡沙发行么?我睡觉不老实,怕你吓着!”
“中,俺睡哪都成!”
陆光离接过被子继续低头吃泡面,仿佛睡觉远远不如吃饱重要。
我心想:真是个怪胎。
拿着一个1979年的地址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一个陌生的人,怎么想我都觉得有点像小说情节!
反正不管怎么说,是我把陆光离从要饭花子的行列中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