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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出男女。”男子薄唇微动,吐出四个字眼,语气太过理所当然的命令,给楚轻一种久居高位的感觉,她敛下心思,没有蠢到问原因。左右逃不过想在让她验尸之前试探一番自己的深浅。
楚轻颌首,也不多话,站起身,走到了竹帘前,撩起,到了木榻前,挨个拿起了那两块头骨仔细观察了一番。
等心里有底了,就把那两块头骨随意放下,只是重新调换了一下位置,摆放好,才弯腰退出半帘,黑漆漆的眸仁看向屏风后:“左侧的男性头骨;右侧的是女性头骨。”
男子沉默良久,才道:“理由。”
楚轻道:“辨别的理由有三:一则,从骨质的轻重来辨,公子寻来的这两块头骨,显然经过精挑细选,选的女性怕是身材较为高大健壮的,可即使如此,也改不了这些骨质的区别,男性骨质较重,女性则较轻,公子又选的几乎是同等大小的,掂一掂就能大致判断出;二则,从外观来辨,男性颅骨粗大,骨面粗燥,眉弓突出,眼眶上边缘厚重,女性则较为光滑;三则,是观下颌骨,男性牙齿要大,以至于下颌骨较高较厚较大。观这三点,就极容易辨别出。”
男子听完楚轻的话,倒是沉默良久,才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楚轻面上不显,却是松口气,看来自己这是过关了,“公子不如说说你的目的吧。”早完事她也好早回去,再耽搁久了,刘崔氏那边怕会生出异变。
男子没说话,却是抬了抬手,楚轻隔着屏风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眯了眯眼,难道这房间还有别人?
随即从折屏的另一端走出一个人,证明了楚轻的猜测。对方浑身漆黑,连面容也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垂着眼手里端着第三块头骨,朝楚轻走去,动作稳重地把托盘放在了另外两块头骨前,放下之后,转身退到了屏风后男子的身边。
楚轻瞳仁缩了缩,不动声色地朝屏风后看去。
男子隔着屏风看向楚轻:“你能猜出下一步让你做什么吗?”
楚轻的指腹在身侧轻点了点:“公子下一步应该是让我来验这块头骨了。若是猜得不错,这应该也是公子这次让人把我劫来的目的了吧?”
“哦?何以见得?”男子眯着眼,连刚刚躲到一旁的浑身黑漆漆的人也看过去。
“前两块头骨是考验,虽然公子寻头骨的时候花了心思,寻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后续却是不怎么在意了,所以这头骨骨缝里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泥土;反较这块头骨,却是擦拭的干干净净,连骨缝都经过精细的擦洗。”楚轻把自己猜到的说了出来。
“你倒是有点小聪明。”男子屈起食指,叩了叩木榻,缓缓坐起身,背脊笔直,高大威严的气息即使隔着一道屏风也席卷而来,楚轻垂下眼,没应声。
要是达不到他预期的目的,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还另一说,她能不尽心吗?
可这些话却是不能与这人说的,更何况,对方的身份让楚轻心底涌上些微妙的小心思。
“公子可还满意?若是满意,不过我们敞开了说话,公子说出你的目的。”楚轻眉心轻拢,一只手放在身后蜷握,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你来说一说,如何证明两人骨血之间的牵连?”男子漫不经心道,就像是谈心,可楚轻还是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若是想证明两人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可以用滴血认亲的办法。”楚轻道。
“要是其中一方已经死亡,化作了白骨,可有办法?”男子声音很冷,楚轻的目光忍不住朝第三块头骨看去,顿时就明白了男子请自己来的目的,怕是要证明这块头骨是否是他的亲人?
“办法是有。”楚轻思量一二,开口道。
“如何?”男子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些许温度,这让楚轻更加好奇这男子的身份,又多看了他身边也站立不安的全身黑乎乎的人。
“我若是帮公子勘验出来,公子就要放我离开?”楚轻并未回答,而是转而询问。
“讨价还价?”男子轻哼一声,声音浸着一股冰渣。
楚轻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冷了几分:“毕竟楚某命薄,怕公子过桥杀人不是?”
男子眸色沉沉,隔着屏风楚轻都感觉到那股子森冷,她瘫着一张脸,权当没看到,毫不畏惧地朝男子看过去,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至少一检查完就要放她回去,否则……
“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杀了你?”男子很快冷静下来,声音依然懒洋洋的。
“若是公子要杀,早就杀了,楚某求的也不多,只要一句话,验完了是不是就能放我走?”楚轻毫不妥协。
男子这次沉默许久,才摆摆手:“依了你,去查。要是查不出,那你留着也没用了。”男子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楚轻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杀意。
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松了口气,这才道:“嗯,劳烦公子接半碗血给我。”楚轻眨眨眼,一脸正色的开口。
男子还没开口,一旁的人不悦出声:“半碗……”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声音,抿紧了薄唇,再出声低哑着嗓子:“验下而已,需要半碗血这么多?”
楚轻耸耸肩:“……要是公子嫌多,那少一些也无妨,反正准不准的……”
余栉风也就是装扮仆役的黑衣人,眉头皱得紧紧的,那可是爷的血,她一开口竟是半碗?!
可他还没再开口就被男子凉凉睨了眼。
余栉风垂下眼不出声了,本来爷就不想让他露面的,他不放心爷见外人,虽然这楚轻是他推荐来的,可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于是,就把端头骨的暗卫换掉自己来,估计爷心里已经对他不爽了,自己要是再多嘴,估计等下吃不了好果子。他谨声摇头,表示自己不再多嘴了。
男子似乎隔着屏风又深深看了楚轻一眼,楚轻目不斜视的与他对视,一双眸仁黑白分明,男子朝着余栉风摊开手:“去准备。”
余栉风扫了楚轻一眼,才让暗卫把匕首跟白玉瓷碗递上来。
男子自己拿着刀,面无表情地划开手腕,流了半碗血在白玉瓷碗里,白玉的瓷碗衬着鲜红的血液,怎么看都造成视觉的一种冲击感。楚轻如同一根小嫩葱似的站在琉璃灯下,眼睛眨也不眨,等血碗端到面前,她才轻嗯了声,声音很是严谨正直。只是一转过身,嘴角扬了扬,眼底精光掠过又恢复了正常。
她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就这样被他牵着走,着实不爽。
滴血认亲只需要一两滴血就好,只是要他半碗血已经够客气了,她最想的是把他直接解剖了。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她面无表情地走到第三块头骨前,随即把那半碗血,直接倒在了头骨上。
不知何时余栉风无声无息来到楚轻身后,盯着她的动作,爷的血这么珍贵,若是她敢浪费,绝不可饶恕。
随即,只是余栉风接下来看到面前的一幕,眼神幽沉,拽住了楚轻的衣襟:“你这是做什么?这泼一泼血就能证明了?可这血都流掉地上了,浪费了!”
楚轻轻哦了声:“这是正常现象。”
“这叫做正常?”余栉风若不是看在她先前帮自己洗脱了一次嫌疑,他这会儿都忍不住让暗卫进来把她给抓起来了。
“解释。”男子比余栉风淡定多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高效得让楚轻对他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这头骨跟公子没关系。”楚轻缓声道。
“理由。”男子像是懒得多话般,沉声开口。
“滴血认亲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公子平日所见的,活人之间的滴血认亲,拿要验的两个人的血,若是能融到一起,就是骨血;第二种,就是如今这种,公子在世,而令尊却已不在,若是想要证明,那么,就只能取公子的血滴在这头骨上,若是血能融入进骨头里,那么,就是亲生骨肉,可若不能融入,就比如这样……”楚轻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楚轻说完,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余栉风也愣了。
这头骨竟然不是?
那他们千辛万苦找来岂不是白费了?余栉风疾步走回屏风后:“爷,如此可要怎么办?”难道他们还要重新开始寻找。
男子闭上眼,露出的一张脸俊美冷酷,薄唇紧抿,挥挥手:“再找。”
余栉风这才轻叹口气,转过身想把头骨收起来,只是抬眼对上楚轻的目光,想了想还是低下头,怕自己的身份被她认出来。
楚轻也没多话,毕竟对方既然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身份,那她也不会贸然打听,只会惹来麻烦。
“公子把我找来的目的也解决了,是不是应该放我走了?”楚轻开口道,鼻息间的血腥味笼罩着面容,她觉得呆在这个地方浑身都不舒服。
“你觉得呢?”男子缓缓开口,看着递到面前染了血的头骨,挥挥手,顿时四周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龙涎香也浓郁了起来,驱散着空气里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