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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逍遥王,万陌谦知道的并不多,万埃烨在世时,他只有九岁,而二皇子也才八岁,其他皇子尚在襁褓里,因逍遥王之死,是梁王的逆鳞,又牵涉到当年皇室夺位,故而,这些年来鲜少有人提及。
凤绾衣沉吟着,若有所思。
三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位于皇城南角,荒废多年的逍遥王府。
府宅占地约三亩,算不得大,且常年失修无人居住,府外落叶堆积如山,处处可见悬挂的蜘蛛网。
高挂的门匾上攥刻着龙飞凤舞的逍遥王府四字,鎏金的暗金色泽,早已在多年的日晒雨淋中失去了光鲜,如这座宅子般,落败、黯然,不复昔日之威。
“不进去吗?”凤绾衣本欲抬步,却见他驻足不前,不由偏过头,轻声问道。
夜鸾煌沉默着没有作声。
他该进去么?
“去看看吧,这里毕竟是他们曾生活过的地方。”凤绾衣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替他拿主意。
灰尘遍布的大门只需轻轻一推,便应声开启。
门框上洒落下簌簌的尘埃,凤绾衣没来得及躲开,就被沾了一脸。
夜鸾煌无奈地轻叹口气,手指扼住她的下颚,柔声说:“别动,闭上眼睛,莫让灰尘掉眼里去了。”
“嗯。”她听话地阖上眼睑。
失去视觉后,面颊上轻柔的触感变得格外清晰,心头升起几分痒痒的悸动。
“好了。”夜鸾煌细细检查了一遍,才示意她睁眼,伸手探入衣袖,取出块随身的帕子,递到她手里,“宅子里灰尘多,当心鼻子不舒服。”
“你身上随时带着娟帕?”凤绾衣大感意外。
“小时候你总喜欢弄脏手,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走哪儿都带上一方娟帕。”夜鸾煌淡淡地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凤绾衣心中酸喜交加,她吸了吸鼻子,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故作镇定地调侃道:“就不怕损了你定北王的威名么?要让那些个崇拜你的将士们知道,他们不知该有多失望。”
夜鸾煌没所谓地耸耸肩:“旁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他只在意在乎的人的想法。
滚烫的视线烧红了凤绾衣的脸,余光瞥见台阶下的万陌谦,她咳嗽一声,佯装淡定地朝宅子里走去。
满目萧条的院落如一盆凉水浇灭了她旖旎的心思。
“梁王对逍遥王追风加爵,竟没下旨重修府邸?”
这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他若当真对逍遥王有愧,理应将其风光大葬,保存往日的府宅才是。万陌谦赶紧解释:“加爵的旨意颁布以后,父皇的确勒令礼部重塑宅院,翻新整修一番,不过,二弟当时一力阻挠此事,说是宅子重修后,皇叔皇婶昔日生活过的痕迹会被掩盖,父皇就打消了这念头,将宅
子空置至今。”
“又是二皇子?”凤绾衣略感惊讶,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皇子,为何会对逍遥王的事这么上心?
是不愿损耗国库的银两,还是另有所图?
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她一时拿捏不准,但心里却对这位二皇子生出几分好奇。
三人在府中走了一圈,除却必要的摆设,整个府宅里竟找不到一件逍遥王夫妇遗留的物件。
衣柜里空空如也,书架上,未放置一本书册。
凤绾衣停步在书房的白墙前,狐疑地看着墙上那一块与旁侧泛黄的墙面略有不同的墙壁。
“这里以前挂过字画。”
这处的壁面颜色比其他墙面浅上许多,痕迹长方,从尺寸来看,应是画卷。
“逍遥王府一直无人把守么?”她拧眉问道。
万陌谦想了想,才说:“不是,以前这处是禁地,百姓和朝臣未得父皇和二弟允许,是不能接近这里的,本皇子曾来过这条街,那时,宅外时时刻刻有侍卫把门,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事,一拍脑门:“前年,有贪玩的幼童翻墙跑到王府里,结果被侍卫发现,告到了二弟跟前。”
凤绾衣微微颔首,让他接着说。
“你们猜怎么着?二弟为这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顾父皇的反对,将那幼童打入天牢,足足关了快半个月呢。”
“只是偷跑进来,就坐了半月牢狱?”凤绾衣暗暗吃惊。
“看来,这位二皇子的秘密不少。”夜鸾煌俯下身,在她耳边吐气若兰。
一个手握重权的皇子,竟有心思理会这等小事,不是太奇怪了么?
凤绾衣亦有同感。
三人离开书房时,院旁的高墙上忽见一抹黑影掠过。
“谁?”夜鸾煌当即飞身追出墙头。
凤绾衣一路小跑着从石门出来:“人呢?”
“逃掉了。”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此处不能久留,走吧。”
一处无人居住的空房而已,没必要再做逗留。
见此,凤绾衣只得点头同意,与他一道返回客栈,却没着急回房安寝,而是尾随他来到了他的厢房。
“怎的还不回房去歇息?”夜鸾煌若无其事地笑问道。
然而,他越是表现得正常,凤绾衣心里就越难受。
“在我跟前还需要伪装吗?”
在她略带恼意的目光下,夜鸾煌的笑脸逐渐淡去,伸手一拽,把她拖入了怀里,嗅着她淡淡的体香,絮乱的心潮渐渐平息。
“我曾想过,我本该是谁,出生在哪户人家,又为何会流落到大楚皇家。”
下颚轻抵在她单薄的肩头,嗓音喑哑,带着些许沉重与苦涩。
他设想过许多有关生身父母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他的身世竟这般离奇。
“想去皇陵拜祭吗?大军未到,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前去,梁国时下全副的心思都在战场上,皇陵那方守备不会太严。”
凤绾衣放松了身子,偏头凝视他。
“往后再说吧。”夜鸾煌满脸疲惫。
“好,等你几时想去,我陪你一起。”
她不愿逼他,突然闻知这么多事,一时难以接受在所难免。
“你是楚国的定北王,不管你的亲生父母姓谁名谁,这一点无人能改变。”
铿锵有力的语气,如一道暖风,吹拂过夜鸾煌的心房。
他展颜一笑,圈着她身子的手微微收紧:“我此生只会是夜鸾煌。”
是和她幼年相识,要守护她一生的男人。
见他情绪平复了许多,凤绾衣方才谈起逍遥王府的诡异情景。
逍遥王去世多年,在世时,在朝堂又无任何势力,何人会在他死后,偷偷潜入宅中取走他们夫妻的随身衣物?且这梁王口口声声称,对逍遥王于心有愧,不信逍遥王妃及其子生死在宫乱里,曾不停找寻,施艳也在暗中打探过妹妹的行踪,照理说,应当能查到梁国头上,以梁王今日的态度看来,得知万埃烨的妻子
乃是苗疆宰相的妹妹,必会与施艳交好,梁、苗两国,自然而然会结成盟友。
她将这些想法一五一十地讲给夜鸾煌听,末了,正色道:“梁王所言,不可全信。”
虽说他表现得分外真挚,对万埃烨情深意重,可久居高位者,个个是戏中能手,当年的真相究竟为何,仅凭他一面之词,不足以令人信服。“真也好,假也罢,都是成年往事,我们眼下需要关心的是南梁二皇子的行踪,唯有将他这颗隐患驱除,万陌谦方能稳坐帝位,至于其它,待他继位再作调查也不迟。”夜鸾煌哑声说道,“梁王那边,等师兄
他们到了,差南枫在暗中盯紧,总会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世上绝无完人,梁王当真另有用心,势必会露出马脚。
凤绾衣点点头:“为今只能这么办了。”
两日后,大军在皇城与邻镇墨水城之间的山脚下安营驻扎,数万雄狮兵临城下,两城百姓纷纷慌了神,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夜鸾煌就着南梁地图,细细寻找主力军藏身之所,犹是深山丛林等能埋伏大批兵马的地方,皆派遣探子亲赴探查。可奇怪的是,探子连找了近五天,仍旧查无所获,他询问过梁王,最后一次见到二皇子是几时,其麾下兵马又是在哪儿失去的踪影,梁王竟答不上来,只知卫城城破后,二皇子就在府邸失了踪影,手中掌
控的五万兵马也尽数离开驻扎的兵营。
一时间,搜寻陷入僵局。
“南梁就这么大点儿土地,整整五万人能藏到哪儿?总不会这什么二皇子有飞天遁地的能耐,把人凭空给变没了吧?”雁漠北慵懒地靠在帐中的木椅上,没好气地嘟嚷着。
连日来为找寻二皇子的下落,他可没少到南梁各处深山里去,偏生找不到人,心里自是憋气。
“飞天遁地?”夜鸾煌脑中迅速闪过一道灵光,“师兄,也许这回真被你说对了。”
闻言,凤绾衣似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过来。
“南梁能藏人的地儿,我们全都找过,一无所获,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他在某处挖凿了暗道,将兵马藏在地底。”
话刚落,两人侧目相望,心有灵犀般笑了。
雁漠北神色一暗,拾起肘边的茶水灌入口中,凉茶苦口,涩入了心底。
帐外,忽然传来凌乱了脚步声,康浩撩开帐帘,快步行入帐中。
“我说康将军啊,你急匆匆的干啥呢?后边有鬼在追吗?”雁漠北翻了个白眼,怨气十足地讽刺道。
凤绾衣狐疑地抬眸朝他看来,雁大哥今儿吃火药了?火气这么大?
夜鸾煌毫不理会雁漠北的插科打诨,问:“何事?”“王爷,营外有一名自称是您府中家仆的男子,要见您。”康浩拱手回禀,“末将搜过身,他身上并无暗器,只找到一封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