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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绾衣在惊诧后,便了然了。
自那日后,鸾煌与夜临风联手,入城不多久,就生出他娶凤卿卿的变故,若是那时起意,自然说得过去。“没有了凤卿卿这颗拦路的石头,夜临风身边就只余下你,以你的聪明才智,想要占据他的心不难,即使日后,他拥有三宫六院,可这凤位却非你莫属,”夜鸾煌未凝视孟慕晴,故而没有察觉到她煞是变得
惨白的脸色。
“我只是想成全你,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的理由?”凤绾衣似哭似笑地望着他。
“……嗯。”夜鸾煌可疑地沉默了一秒,才点头应声。
夜临风事前知晓的事,没必要说给绾衣听。
他不想让她情伤难过。
凤绾衣如蒙雷击,脚下踉跄数步,似有些站不稳。
“呵……”事实竟是这样,他居然就因这可笑的理由,才娶凤卿卿做侧妃。
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抱歉,在决定去做时没有知会过你。”夜鸾煌心如刀绞,几次想抬手为她拭泪,却又怕她会拒绝,会憎恶他的触碰,手指突兀地停在半空,“你有多恨凤卿卿,我知道,即使从今往后你因此恨我,我也认了
。”
满是歉意与认命的轻喃,如燎原之火,蹭地点燃了凤绾衣的怒气。
“为什么事前不把这些话说给我听?谁要你自作主张?”
“对不起。”夜鸾煌垂下眼眸,微微颤动的长睫在眼睑周围投射下一层暗色,“我熟知你的秉性,你事前若知道了这些,必定不允,可这是当时唯一能让他们二人彻底断绝往来的方法,是唯一……”
“那就让他们继续缠绵去!”凤绾衣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夜鸾煌一脸惊诧地望着她:“可,可你不是爱着夜临风吗?”
他与凤卿卿有染,她岂能好受?
“爱?”凤绾衣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沉声说,“一个满心私欲,卑鄙下作,风流放浪的男人,也配我去爱?”
毫不掩饰的嫌恶和痛恨,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夜鸾煌顿时呆住,脑中宛如被炮弹轰炸过,一片絮乱。
“凤卿卿和夜临风在一起的事,我早在嫁给他之前就晓得,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哼,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你嫁于他前就知这些事?”夜鸾煌神志一清,仿佛明白了她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你没有退婚,没有揭穿此事,而是想在暗中报复?”
“我是痛恨他们,但和他们苟且一事无关。”她恨,是因前世的血仇!是为她无辜惨死的儿子!是为因她身死的他!
想到那些惨痛的过去,凤绾衣清秀的容颜紧绷如铁,眸中透着无尽戾气。
夜鸾煌不信,他也不敢信。
若非得知痴心错付,她怎会对夜临风因爱生恨?
凤绾衣深吸口气,才将翻涌的恨意摁下。
余光一瞥,就见到了他不相信的神色。
这呆子!
手臂猛地往前一伸,大力拽住夜鸾煌的衣襟。
“我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谁,你察觉不到吗?”
意有所指的暗示,让夜鸾煌的心加快了跳动。
“一直以来,我是在为谁谋划?是想让谁登上龙位?”
夜鸾煌满脸呆滞,仿佛傻了一般。
凤绾衣既想笑,又觉气愤。
她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而后摁下心里那丝丝娇羞,抬眸直视他。
就是这个人,为她生,为她死,把她爱进了骨子里。
她为何不能对自己坦诚一点?自私一点?
“夜鸾煌。”
她极其郑重地唤道。
夜鸾煌神色一肃,僵直的身子愈发紧绷。
瞧,她总能轻易操控他的情绪。
凤绾衣忽地笑了,笑得夜鸾煌百般不安,千般彷徨。
“你有事瞒我,我亦有事瞒着你。”
轻浅的笑容,如这窗外月光,干净、透亮,直让夜鸾煌杂乱的心跳为之一顿。
他近乎痴迷的凝视她,不愿错过这昙花一现的美好。
凤绾衣面颊微褐,眉宇间泛起少许羞态。
她忍下了想躲闪的冲动,定了定神,似决然般缓缓抬手覆上他的脸颊。
夜鸾煌立时从失神中惊醒,傻乎乎盯着她越靠越近的手掌,眼下,不仅是身子僵了,连脑子也一并僵化,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我今生从未有过一刻爱慕过夜临风。”
她说什么!?
夜鸾煌只觉头晕目眩,灵魂似离体一般,有些飘然、混沌。
“凤绾衣心里最在意的人,是你,楚国定北王夜鸾煌。”一字一顿的袒露,发自肺腑。
说完后,凤绾衣忽地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畅快。
那些困扰了整整一夜的思绪,都在这一句话下,灰飞烟灭。
“是我?”夜鸾煌不敢相信,他挪开了凤绾衣的手,冲着脸庞啪地扇了一下,想要从这美妙的梦境中醒来。
“你做什么?”有他这么自虐了吗?
凤绾衣又气又心疼,赶忙去抓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臂。
然,手指刚覆上衣袖,夜鸾煌就似被烫伤般将手藏到了身后,慌忙转身,夺门而去。
定是他又魔症了!
“啪”,房门突地敞开,一道疾风般敏捷的身影横冲直撞般奔过长廊,飞回了屋中。
一直留在走廊上的雁漠北听到动静,古怪地挠挠头,抬步朝凤绾衣的屋子走去。
“妹子,你又怎么着小煌煌了?”
凤绾衣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大概是不小心说了些实话,把他吓坏了。”
雁漠北不傻,看她释然且坚定的样子,心中已是有谱。
“终于想开了?”他挤眉弄眼地问道。
凤绾衣耳廓微热,神色却分外坦然:“嗯,多亏了雁大哥的当头棒喝,有些事其实不复杂,是我们不肯交心,不愿坦诚,方才让一件简单的事,变得纠结难解。”
什么配不是他,什么他值得更好的,呵!她凤绾衣几时有了如此善良、宽宏的心肠?
“他视我如命,我对他亦非无动于衷,为何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那你原谅他自作主张的事了?”雁漠北眸光微闪,哪壶不开提哪壶。
凤绾衣愣了一下:“我是气他,但我也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法用错了而已,我先去瞧瞧他,不然,不晓得他在屋子里又会干什么傻事了。”
语毕,她含笑绕过雁漠北,径直走出了房门。
听着隔壁传来的拍门声,雁漠北不由暗了眼眸。
手掌轻抚上心口:“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
所以别再痛了,他应该高兴才对。
‘扣扣’
凤绾衣拍门数下,房中就有叮叮哐哐的奇怪声响传出。
她狐疑地眯了眯眼,道:“你若再不开门,我就请雁大哥把这门给撞开。”
屋内有短暂的寂静,而后,朝房门处走近的脚步声从门缝间滑出。
夜鸾煌面露迟疑地站在门后,手掌覆上门闩,又咻地收回。
“看来不用强,是不行了。”凤绾衣自言自语道,嗓音不大,但足以让屋中人听见。
房门忽地开启,一只大手从内探出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拖进了屋子。
凤绾衣踉跄了几下才勉强保持住平衡,秀眉不悦地蹙成山包。
“你……”
责备的话在见到地上打翻的铜盆时,消失在了舌尖。
汨汨的水渍溅洒一地,摆放水盆的支架更是散了骨头,摔得成数块。
惊诧的目光从地上的狼藉挪开,投向眼前面色晦暗,身子僵直的夜鸾煌身上。
往日工整的束起的发丝,此时被凉水浸透,粘稠地紧贴着他的双颊,衣襟处隐隐可见水打湿的水痕。
凤绾衣愣了片刻,须臾,扑哧一声笑了。
“你这呆子!”
夜鸾煌略感窘迫,难堪的撇开头,一双耳廓透着淡淡的粉。
“想要证明不是在做梦,何必用这样的笨法子?”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在慌乱之下,奔回屋子,以凉水洒面,试图清醒的场景。
向来清冷坚硬的心,顿时变得柔软。
摸摸双袖,却是没找着娟帕,看着一言不发的夜鸾煌,凤绾衣认命似的轻叹口气,踮起脚,捻着袖子凑近他的面庞。
笔挺的身躯瞬时绷紧,好似被人点住穴道般,无法动弹。
面颊上极其温柔的触感,分外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薄薄的娟帕内包裹着的她的手指。
被触碰过的肌肤犹若烈火烘烤,夜鸾煌想要躲开,可又舍不得失去这来之不易的亲密。
“若这是梦,真想永远不要醒来。”他神色恍惚地喃喃道。
凤绾衣笑脸一收,屈指弹上他的额头。
“痛吗?”
夜鸾煌呆呆地点点头。
“现在还认为你在梦中?”
她仅是敞开心扉,坦然面对他,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不是梦?”涣散迷离的瞳眸顿时一凝,一股遏制不住的狂喜蔓过四肢百骸,随即,又化作了浓浓的不安与忐忑。
“你方才,方才说的那些话……”
凤绾衣心酸的捧着他的面颊,将他不可置信的样子尽收眼底。
她伤他究竟有多重,才会使得他这般患得患失?
一抹自嘲的笑爬上唇角。
夜鸾煌眸光一暗,她是在为方才盛怒下的口不择言懊恼吗?
心头翻涌的思绪消失无踪,徒留满心无力苍凉。
“又在乱想些什么?”凤绾衣刚回神,就见到了夜鸾煌落寞的神情,语气冷得似要掉渣。
夜鸾煌笨拙地说:“你别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他本就不该心存奢望。
早已习惯大起大落的男人转瞬间,便戴上了平静自若的面具。
“那些话我没当真,是我把你气得太狠,又提及了那人,才会让你……”自欺欺人的解释戛然而止。
窗外挥洒而入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拖曳在地上,仿若一对交颈鸳鸯般亲密不可分。
夜鸾煌呼吸一滞,近乎呆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脑子已然成空。
直到那陌生的触感离开,他仍像提线木偶似的傻站在原地。
凤绾衣白皙的面庞悄然窜起两团红云,这种事她亦是第一次主动去做,心里自是害羞的。“眼下,你可相信了?”她故作镇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