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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忽然昏迷过去,慌得萧清晏忙抱着她,看着不远处的火把渐渐近了,知道是伊雷带人来追,而己方人数较少,若是起了冲突,必然是讨不了好的。当下抱了阿翎上马,向着来处奔驰。
伊雷在后追赶,他怎么也没想通,为何萧清晏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戈雅都城外。又想到阿翎这些日子的欺骗,大男子主义发作,更是起了要将这两人抓回来大卸八块的冲动。
夜色中的马蹄踏在草地上,声音分外响亮。伊雷策马在后追赶,却见前方点点火把的光芒散开,竟成了一道弧形挡住自己去路。伊雷心中恼火,沉声道:“放箭!射死他们!”锃亮的箭头在夜色中熠熠生辉,这么近的距离,要是中箭,只怕命不久矣。万箭齐发之下,却听到“笃笃”声,分明是箭矢射入盾牌的声音。对方火把骤熄,找不着人,伊雷更是恼怒,又听萧清晏道:“伊雷
王子,深夜带兵出来,难道不怕中了埋伏?”话音刚落,长剑出鞘的龙吟声大作。
只是跟随伊雷出来的,都是草原上骁勇善战的勇士,也不曾惊惧,抽出腰间的弯刀,便是拼命的势头。
又听见几声破空声,火把又灭了几个。漫天的繁星,却还是看不清对方。伊雷狠狠蹙眉,骂道:“护着火!”没有光线,谁是谁都看不清一旦伤了自己人,那可就是中了萧清晏的下怀!
他还没说完,又是几声破空声,火把彻底没了。伊雷简直气得要杀人,也来不及吩咐人点燃火把,便见一众人极快的冲来,立时跟伊雷原本的人马混在一处。
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只有刀剑的寒光不时映在人脸上。双方皆是不敢乱动,有人用戈雅话说着什么,也听不懂,陷入了一片嘈杂。嘈杂声中,有马蹄声传来,分外刺耳。
笃定是萧清晏要带着阿翎跑路的伊雷蹙紧了眉头,还是看不清,一手抓了弓箭,稳稳地开弓,便要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射箭。只是杂乱之中,不时有马撞上对方。箭在弦上,伊雷却被狠狠的一撞,箭矢射出,却没入了草地中。伊雷回头想骂,却又不知道是谁。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夹紧了马肚,便要追去,却见一个骑马人举
着火把极快的向自己而来,口中还叫道:“殿下,伊雷殿下!牙帐失火了!可汗还在里面!”
伊雷眉心突地一跳,忙不迭转头,却见都城之中火光冲天,像是要将夜幕灼穿。还没等伊雷反应过来,人群中已有一个人用戈雅话高声说了一句,正是“还不撤退回去救可汗”的意思。德勒克在戈雅威望极高,不拘是谁说的,都得到了戈雅勇士们的赞同,纷纷弃了伊雷,跟在那举着火把的人身后飞快的离去。伊雷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萧清晏离去的方向,还是担忧起了德勒克,
策马快速去了。
萧清晏这才松了口气,让阿翎靠在自己怀里,尚未来得及看看她,眉头微微一敛,扬手便将手中的长剑朝着身侧的人刺去。那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栽倒在地。
众人看不清,全都举起长剑防身。萧清晏低声道“是我。”听了他的声音,众人才放下心来:“军师,出了什么事?”
“你千算万算,以为能混在我们之中。不过你却忘了,戈雅刀剑所用的铁石,其质不纯。”果不其然,落在地上的那柄弯刀,反射出来的寒光,与众人手中长剑全都不一样,黯淡了许多。
“也罢,救回了王姬,咱们走吧。”萧清晏撤剑,抱紧怀中的人儿,命随自己来的人马赶紧撤离。
几乎到了第二日黎明,方才出了戈雅的领土。阿翎一直昏迷着,萧清晏整整抱了她一夜,举手投足间都含着疲倦,还是不曾放手。大齐与戈雅,除了云州之外,还有幽州少数地方与之相接。云州如今还在戈雅掌控之中,众人也就选择了幽州。甫一入了大齐疆土,萧清晏便命人饮马,又将阿翎放上来接应的马车,也就坐在河边稍作歇
息。
“军师倒也是神了,竟是料定了那伊雷会带人来拦截。”一人喝饱了水,也就笑得松惬,“灭了他的火,瞧着他都不知道做什么的样子,真解气!”
萧清晏温润一笑:“我料得到的,还不止这些呢。”说到这里,笑容顿敛,“还不动手!”
原本在萧清晏附近或坐或立的众人一听这话,极快的转身,一跃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此人按住蹲下。那人也是惊惧,挣扎无果,看着面前笑得宛如春风拂面的萧清晏:“军师……”
“是个好计谋,只可惜,这招对我不管用处。”萧清晏清俊的容颜含着温润的微笑,“等到了齐军的大营,咱们再慢慢说话吧。宋小将军。”
宋书杰不料易容之术都能被洞察,一时也是暗恨起来。却说那头伊雷一路冲回都城,牙帐失火,火舌无情的舔舐着牙帐,不时有人被救出来。伊雷心中一慌,虽说对那个位置想要得很,但这好歹是疼爱自己许久的父亲,一时也是惶然。还没等他靠近,已经听到那些子兄弟七嘴八舌的吵着,有两三人已经动起手来,无非就是在责怪对方为何不看好父亲之类的。还没等伊雷当个孝子冲进去,已有一个已然一拳揍在他脸上:“废物!你领了人去做什么了!现在累得
父亲如此!”伊雷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兄弟们已经围了上来。伊雷本就是最得德勒克欢心的,现在老爹八成是不成了,能咬死一个是一个!纷纷来指责伊雷大半夜的不干正事。更有甚者,不少人挽着袖子,恨
不得拎着伊雷就开揍。还没等这些殿下们义愤填膺,身后已然响起一声惊呼,旋即见阿茹娜飞也似的冲来,手中长鞭一甩:“呸!你们还是不是男人!打起自己兄弟来了,真的这么能耐,怎的不见你们进去救人!”又扶着伊雷:“
殿下……”阿茹娜素来是属于凶性未除的,这样一句话,叫这些汉子们面面相觑之后,还是知趣的散开。又见火场中快速冲出了一个人来。哈尔墩灰头土脸,长发被烤成了爆炸头不说,眉毛一动就往下掉。怀中抱着
的庄和也是狼狈,长发垂下几绺,丰润的双唇被火烤得龟裂,脸上也黑乎乎的。
哈尔墩心疼得要命,抱了她在怀,低声唤道:“囡囡,囡囡……”怀中人也不应他,仿佛再也不会醒来一般,这铁塔似的汉子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这回哈尔墩冲出来,怀中抱的不是德勒克却是一个女人,这下捅了马蜂窝!方才剑拔弩张要制裁伊雷的汉子纷纷调转了枪口,为首的一把提起哈尔墩,一脚就踹在他肚子上:“你这混账!你冲进去不救父亲
竟是抱了个女人出来!你这混蛋!难道父亲的性命还不比这个贱人?”说罢,一脚便要踹向庄和。
哈尔墩原本受了一脚,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见他这个动作,猛地冲上将其摁翻在地,拔出腰间弯刀便割了他的喉咙。
在场众人不料哈尔墩突然狂性大发,见他脸上沾了血,缓缓起身,双目通红,狰狞的仿佛是地狱中的恶鬼。手中还沾着鲜血的弯刀扬起,冰冷的刀刃一一指过在场的兄弟们:“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谁。”
又俯身抱了庄和,一步步去了,也无人敢拦着。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伊雷身上。戈雅的观念与大齐不同,明摆着哈尔墩和庄和有私,他们非但不觉得丢人,对于某人头上帽子都绿得发亮这点还挺乐见其成。
一直到了黎明,牙帐的大火才被扑灭,德勒克肯定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伊雷本是明白说过的太子,由他即位,居然也是风平浪静。
想来这些王子们都知道,戈雅这些人,个顶个的彪悍,时不时给你造个反,日子也不好过。
庄和一直到了第二日才醒来,正是伊雷登上汗位的日子,哈尔墩整整守着她两日,一直没有合眼,见她醒了,这汉子竟是落下泪来,将她酸软无力的手紧紧按在脸上:“囡囡,你可算是醒了……”
庄和身子酸得厉害,张了张嘴,还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哈尔墩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你昏迷了这么久,我、我……”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庄和还是掌不住翻了个白眼,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几个字来:“水,水……”
哈尔墩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到了一杯水来让她喝下:“囡囡……”
摇摇头,庄和阖了阖眼,又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进来,道:“殿下,琪琪格侧妃,伊雷王子和牧仁王子吵起来了。”
“吵就吵,与我何干?”哈尔墩没好气道,又看着庄和,“你好好歇息就是了。”
庄和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半点不肯为伊雷做什么。
后果就是,伊雷和牧仁在典礼上大打出手,牧仁说伊雷纵火弑父,伊雷说牧仁一派胡言,荒谬之极。反正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被各自的王妃扶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帐子时,庄和立在门前,见伊雷回来,忙行礼道:“可汗。”
阿茹娜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娼妇!怎么?今日跟哈尔墩欢喜够了,现在知道回来?还是想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阏氏多虑了。”庄和被火烤过,嗓子也不大好,只是上前扶伊雷。
伊雷想到哈尔墩将她从火场中带出来的样子,心中就膈应得厉害,甩手挥开庄和:“拿开你的手!”
庄和不感觉委屈,乖乖退到一边:“可汗别动怒。”
看她这副淡然的样子,伊雷更是恼恨,被萧清晏摆了一道的怒火尽数发泄出来,一把就掐住庄和,竟是将她拎了起来:“你觉得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庄和被卡住脖子,话也说不出来。窒息的痛苦感铺天盖地,只能不住挣扎。阿茹娜自然巴不得看到这一幕,还是假惺惺的劝道:“可汗,杀了她,仔细哈尔墩……”
她不说还好,一说伊雷更是恼怒了,甩开庄和。后者手臂擦过地面,立时起了血痕,还是强忍住:“可汗息怒。”
“娼妇!”伊雷怒火滔天,“我亲眼看到的,你还能说什么!你想跟他在一起?我偏不让你如意!”说着,腰间弯刀出鞘,直直朝着庄和脖子而来。庄和也不躲,道:“可汗若真的这么怀疑,就杀了我吧。家中离心,岂不正中旁人下怀?”见伊雷来势甚急的匕首猛的停住,庄和微微松了口气:“旁人巴不得见可汗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汗何必中了他们的计
?若可汗真的不曾信我……”庄和眼中闪过决绝,抽出腰间匕首,狠狠在脸上开了道口子,鲜血顿时顺着光洁的面庞滑下,“如此,可汗可信了我?”
庄和貌美如花,竟然肯自毁容貌来证明清白,伊雷再大的火气也不便再发,咬了咬牙:“你起来吧,随我进来。”庄和一面捧住脸,一面起身,顺从的跟在伊雷身边进了帐子。伊雷今日也伤得不轻,庄和料理了自己的脸,又给他上了药。又亲自熬了奶茶,见四下无人,又从怀中摸出纸包,撒进些白色粉末后,端给了
伊雷:“可汗趁热喝吧。”
伊雷看着热气袅袅的奶茶,默了默,道:“你先喝。”说着,手中碗递给庄和。后者半点不见迟疑,捧碗喝了一大口,“可汗难道疑心我下毒?”
“没有,不过怕你渴了。”伊雷面不改色,端了奶茶喝了,“也罢,你好好休息。”
送了伊雷出去,庄和额上已然沁出了汗水。伊雷那身子浑然是铁打的,她只能用渐渐侵蚀他。但她素来柔弱,必然是经不起这样长久的折腾。
揉了揉太阳穴,庄和强撑着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一份文书,在火上烧了。
那是德勒克亲手写的,命伊雷即汗位。将其交给庄和后,德勒克亲自放火,烧了牙帐,去见长乐了。可笑德勒克明知庄和恨伊雷入骨,竟还叫她做这事。岂不将肉喂到了狼嘴边?捂了捂脸上的伤口,不知道哈尔墩见到了,又会做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