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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佑知道阮清商说的是对的,却忍不住有些发酸:“和英王相比,本王又穷又不识相,刻薄又讨嫌,上无母妃帮衬,下无亲朋好友解难,是不是?”
阮清商笑着安慰他:“殿下是龙困浅水呢。谁不知道当年先帝爷最爱的儿子是谁?”
宇文佑心里才略微好受了些:“要说我这些哥哥们,六哥变化是最大的,打小儿我就记得他憨憨的,呆呆的,又总是喜欢穿些不出挑的颜色,站在人堆里头看都看不见。白瞎了他那副好身材好容貌。”说到这里,又不来账了,是啊,宇文初长得可不比他差,傅明珠见异思迁是极有可能的!
英王是沉默寡言,持重端方,哪里又和“呆、憨”二字扯得上关系了?若是真的呆和憨,如今混得最好的又怎会是他?阮清商叹了口气,正色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佑道:“你随便说。”
阮清商先往门外瞅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偷听才凑过去小声道:“属下以为,您得小心英王才是!”
宇文佑端肃了脸色:“怎么说?”
“殿下您方才也说了,英王的母妃敏太妃早年虽然荣宠不及贵妃娘娘,却也是经常承宠的人,早早就做了四妃之一,娘家门第不差,她又和太皇太后交好,不至于就到了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的地步。英王殿下出身高贵,样貌才智都是一等一的好,如若他愿意,他也可以和您一样的光芒四射,何故那些年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呢?可是也没有人会忘记他,他一切都做得刚刚好。
他不会当着人的面在先帝文宗跟前和哥哥弟弟们争宠,先帝有什么好东西却从来没有忘了他那一份;他也从不在太皇太后和正乾帝跟前邀功请赏或是故意示弱后退,但是排他前面的三、四、五几位皇子都没了,剩下的二皇子日子不好过,天天都在哼穷,而他得到的赐婚是您这一辈的皇子中最好的,府邸也是最大最好的,他是亲王,您只是郡王;他也没有刻意在宗室和勋贵大臣中做什么施恩露脸的事,但是大家都记得他,没人忘记他,都说他除了有点爱财之外什么都好;他迟迟不肯迎娶长兴侯的嫡次女进门,长兴侯却一直都死皮赖脸地巴着他;他还和所有人都交好,出手大方,走到哪里人家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这样一个人,您不觉得他太过可怕了吗?”
宇文佑的脸色凝重起来:“你是说……?”宇文初深藏不露,谋划非浅,竟然是想做这天下的第一人吗?
阮清商摇头:“那种事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还要看命数,下官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觉得殿下不必得罪这样一个人罢了,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的,只管藏在心里,不必做给人看。”
宇文佑把宇文初这个人颠来覆去地想了又想,怎么都觉得他不太像是很有野心的人,便低声道:“也是,我觉着他也不太像。不然傅丛那老贼和太皇太后那老虔婆能饶了他?”
阮清商轻笑:“有道是旁观者清呢,身在局中,看不清也是有的。”
说话间,宇文初到了。
宇文佑打起精神,热情地道:“六哥您快请上座,小弟身负重伤不能远迎,失礼了。”脸上笑着,眼睛却将宇文初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注意还好,这一注意,这人还真和阮清商所说的一样,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是刚刚好。
墨蓝色的春绸常服,玉冠,玉带,金钩皂靴,看上去温雅和气,却又恰恰带着几分勃发的英气,什么面如冠玉之类的词都弱爆了,不好用来形容他,总之就是看上去什么都刚刚好,刚刚好压过自己这个倒霉蛋。他的肤色比自己看上去更有光泽更健康,他的眼神比自己看上去更深邃有内涵,他的笑容看上去既不浮夸也不过分,就连他的动作也显得更加从容不迫。
宇文佑警惕起来,冲宇文初干干一笑:“有些日子没见着六哥了,六哥一向可好?”
宇文初沉稳地道:“都好。九弟看上去大安了,如此为兄也就放心了。”
“有劳六哥挂怀,都是弟弟的不是。”宇文佑假笑着,忍不住又想,放心什么,其实根本就巴不得自己死掉,他好和傅明珠双宿双飞吧?
宇文初道:“为兄今日来,一是为探病,给你送些上好的刀伤药和补药过来,希望你能早日痊愈;二是为了公干,要请九弟帮为兄一个忙才是。”
第一句话听着还像话,第二句么,究竟是什么鬼?公干?能有什么公事扯得上他?谁不知道他这个临安王就是个吃闲饭的,身上什么差事都没有,成日除了游手好闲就是游手好闲。宇文佑以为自己听错了,哂笑道:“要让六哥见笑了,都知道弟弟是个闲人,恐怕帮不上六哥的忙。”
“不,这事儿还只有你帮得上忙。”宇文初抬眼看向一旁伺候的阮清商等人,阮清商本不放心自家王爷,想假装没看见不理睬,却被宇文初目光里的冷沉之意唬得晃了神,不及细想就默默一礼退了出去。
宇文佑心里十分不悦,他还没发话呢,怎地阮清商他们就退下去了?还分得清谁是正主儿么?可惜又不好赌气叫人回来,只能淡了神色不言不语。
宇文初丝毫不把他的不悦放在心里,平静地道:“我奉命调查你被刺杀一案。有人弹劾傅丛教女不严,为了悔婚不惜刺杀当朝郡王,傅丛大呼冤枉,上表请罪,已是三日不曾上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儿不能没有一个说法。故此,两宫太后和皇上命我前来勘探此事,若真是傅明珠害的你,那便要治她和傅氏的罪;若不是,也好道出原委,平息流言,省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样两面不讨好的事大家都不乐意做,偏他做得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宇文佑心中有些不高兴,推脱道:“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且当时情形混乱,我又伤得过重,流血过多,有些细节已经忘了。”边说边打量宇文初的神情,见他巍然不动,眉眼如墨,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来,就有些悻悻的,试探道:“想必六哥也从其他人口里知道些了,可否提醒弟弟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