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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君邪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最近,却越发现他的无奈。
他不能代替她受伤,不能代替她痛苦。
每一分钟的等待煎熬,对他而言都是凌迟。
顾云溪说,临近生产每个女人都会这样,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忍着。
他气得一脚狠狠跺在地上。
早知道会让她这么痛的话,他说什么都不会胡来让她生孩子。
他坐在床边,心疼无比的握着她的手。
疼的死去活来的顾长歌,意识涣散,只是牙齿死死的咬着唇瓣,即便这样,那难以忍受的呻吟低吼,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墨君邪亲吻她的手,红着眼睛再次问顾云溪。
“没有。”
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不经受点罪,哪能随随便便当娘。
墨君邪手足无措,只好一遍遍的安慰顾长歌说,“疼就咬我…我给你咬…媳妇别怕。”
在凌乱充沛的痛之中,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顾长歌记住了他的温柔。
她抿紧了唇,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从他身上,汲取到无限力量与勇敢。
艰难痛苦半个时辰后,肚子上传来的难受,逐渐消失。
顾长歌眸色染上清明,回过神后,她看到紧张兮兮的墨君邪,冲着他咧嘴笑了笑,“现在又不痛了。”
阵痛是偶发性的,频繁性的,短暂的休息,对顾长歌来说很难得。
大概刚才消耗了太多体能,她说完这句话没多久,眼皮就垂了下去。
墨君邪擦擦她额头的汗,温声说,“多睡会吧。”
这一觉睡到晚上,月上柳梢,顾长歌还没醒过来。
军队里面传来消息,让墨君邪尽快回去,他充耳不闻。
来送消息的小厮没办法,只好拜托顾云溪传话。
顾云溪听说军中出了事,脚下不敢停留,他来到房间里,正打算开口,却看见墨君邪小心翼翼的弯腰,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时光仿佛瞬间被拉的很长又很慢。
他不忍心打算这样的安宁和平静,不料墨君邪率先发现了他。
“兄长。”他低声的道,“我们出去说。”
顾云溪把军队急召的消息告知他,墨君邪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正准备回去,只是关于顾长歌这边,他抬起眼睛,笔直的看着顾云溪,“我想听实话。”
下午五六个产婆就已经来府上候着了。
她们一个个上前,在顾长歌的肚子上摸了摸,像是在摸胎儿的方位。
墨君邪是知道的,有经验的产婆,只要用手在肚皮上走上几圈,不仅能知道胎儿的性别,还能知道生产时可能会产生的情况。
下午时那些产婆们,摸完顾长歌的肚子后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怕是有麻烦了。
墨君邪固执的望着他,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一切,在他面前,顾云溪觉得,谎言无处遁形。
“是。”他无奈的颔首,“产婆下午来看了,情况不太乐观。”
顾长歌的肚子胎位不正,几个产婆摸了好几圈,都没有摸到胎儿的头在哪里。
“那怎么办?”墨君邪不会太沉迷于问题之中,他更关心如何解决问题。
顾云溪只好将产婆们的建议说给他听,“她们说,让夫人产前这几天多爬爬,跪在地上爬着走,看看能不能把胎儿的位置摆正,这样生产的时候,会少些危险。”
“如果爬了还是没用呢?”
“那可能会难产。”男人的声音低沉严肃。
难产!
这两个字像是无形之中伸出魔爪,在他心上狠狠抓了一把。
墨君邪即便身为男人,都知道,在大良朝,每年都有很多女子因为难产而去世。
医术落后,生产过程又凶险万分,往往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早年在宫中,他就耳濡目染,有不少因疼痛而死,因出血而死……
墨君邪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他的女人,成为其中的任何一个。
不!
他红着眼睛,宛如野兽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顾云溪。
那样猝不及防而来的目光,让顾云溪心头发颤,“将军,”
“如果她死了,我绝不独活。还请兄长多用心,近几日我一有空就回来,生产那日务必通知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她活着,哪怕不要孩子。”他在心里清晰的做出选择,毫不犹豫的坚定。
顾云溪嗯了声,同样清晰的回答,“好。”
他的希望是一样的,无论如何,顾长歌要活着。
墨君邪恋恋不舍的走了,他虽然很想每时每分都陪在顾长歌身边,但他更加清楚的是,如果他不握紧手中的剑,就保卫不了脚下的土地,如果他连土地都保卫不好,就无法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国。
他希望她能一生顺遂无忧,永远不要哀伤皱眉。
回到军队后,墨君邪重新投入紧张之中。
探子来报,说是墨明煦的军队已经踏入了江南地区,只是他们过了长江之后,居然出人意料的驻扎在长江边上,不再前进一步。
帐篷里聚集了近乎所有的将领,对此情况,众说纷纭。
赵堤作战威猛,但在揣测人心这方面,脑袋却是不灵光的,他粗声粗气的道,“可能是粮草不够了。”
“放屁。”韩孟令被最近接二连三的烦心事闹得浮躁不已,说话都没大没小,他打断赵堤,“粮草充足,我派过去的人一直盯着,将军,咱们要不要把他们的粮草都给烧了。这帮孙子之前在我们州内做出那么龌龊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烧了做什么?还不如劫过来。”吴狄哂笑着说,“萧将军手下的刺客军团,行踪诡异,来去如风,做这种事情最神不知鬼不觉。”
在闹哄哄的争吵声中,墨君邪理出一些头绪。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所有人不约而同看过来,他缓缓开口,“行军作战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萧蕊,你派人去看着他们的粮草,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来通知。”
很有可能,之所以待在长江边上驻扎,只是为了隐藏他们的行踪。
墨君邪的这个方法,很快就见效了。
在驻扎在长江边上的当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分,有一支队伍悄悄的离开了。
派出去的人一路尾随,同时发送消息给墨君邪。
通过敌方行进的线路,确定他们的目的地是虔州。
墨君邪把地图摊开,看着虔州所在的方位,忍不住笑出声。
他十几岁就开始行军打仗,多年来对手无数,在和大齐对战的时候,和司冥忌交手居多,但偶尔也会碰上司冥箴。
司冥箴是大齐的大皇子,只不过这个大皇子,心思很沉,性格很怪。
他每次出兵都不按章法来,起初墨君邪被他弄了好几次手足无措,但到后来渐渐掌握了要诀。
司冥箴喜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灵州和淄州都被他出的那些馊主意,给折腾的人仰马翻。
司冥箴为人高傲且自负,他行军打仗,不仅要求胜利,还要追求心理上的碾压。
灵州大乱,淄州瘟疫,他以为这样会让墨君邪焦头烂额。
天真。
墨君邪的手指在虔州上点了点,“让萧蕊过去,等那些人死的差不多了,再去清理下就行。”
他这段莫名的话,在场的都听懂了。
因为他们知道,墨君邪让桑夜去做了一件凶狠的、没有退路的事情。
良文帝和墨明煦的目的,是要将失去的几个州全部都多回来,所以他们的目的地,异常清晰。
墨君邪则下令,让桑夜在夺下的几个城池之外两里地,四周全部埋上重量级炸药。
一旦踏入禁区,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即便有人侥幸活下来,那么还会有后续的将领,率军去善后。
墨君邪的方法虽然狠,但所有人都认为,非常有效。
至少在短时间内,会对敌军造成重大的损失伤害,一时半会是发动不了大型战争。
为什么要拖延?
原因所有人都清楚,府衙上的那位要生产了,墨君邪完全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战争中去。
他每天哪怕再晚,都要披星戴月的回去看她。
有时候甚至是能在路途中眯上半个时辰,但他甘之若饴,无怨无悔。
接下来两天,墨明煦派出的队伍,从长江出发,到达虔州。
只是还没入虔州境内,就在城池几里地开外的地方,被炸的支离破碎,尸体横飞。
这一炸,震惊天下。
得到消息时的墨明煦,正在帐篷里和司冥箴商量计谋。
经过灵州暴动和淄州瘟疫的事情,他们发觉用下三滥手段,可以不战而胜,于是研究怎么拿盖州再度练手。
士兵来报,说那支小分队全员被灭,惊得墨明煦下巴合不上。
他把手中的棋子愤愤丢在桌上,气得发抖,“他居然用炸药!那些士兵可都是以前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司冥箴闻言,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墨明煦,“煦王这话恐怕不太对。灵州和淄州城的百姓,都是你们大良朝的子民,可你不同样为了胜利,对无辜的他们下手吗?”
“你!”墨明煦正在气头上,红着眼睛吼他,“你给我闭嘴!我请你来是让你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
司冥箴不恼,但口吻却很凉,“煦王,我只是提醒你,战争就是这样,你可以阴别人,别人同样能阴你,如果你想赢,就要不择手段。”
冬夜寒意上涌,透过丝丝缝缝渗进来。
墨明煦看着面前儒雅的男子,他脸上带着凉凉的笑,眼睛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宛如黑暗中藏匿潜伏的毒蛇,致命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