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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叙活了很久。
不过从他有记忆开始,从未将任何人的看法和眼光放在心上。他是我行我素的人,修炼魔道也好,杀人也好,作恶也罢,随心所欲。
十多年前他渡劫失败,险些陨身于九天神雷劫之下,修炼分体,觊觎昆仑传说中的神器虚天九鼎,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恢复实力的途径。
裴练云的问题如果让从前的他回答,他会毫不犹豫地甩给她一个冰冷的回答。
是的。
从踏上昆仑的那天,他就盯上了裴练云。
东方叙知道玉清宗和其他两个宗门之间轮流看守禁地的隐秘,他也知道玉清宗的首席天才弟子裴练云肯定会成为门派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获得进入这禁地的诀窍,他甚至连投身玉清宗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因为这里有修真界最齐备的丹药,更有助于他恢复修为。
不管当初裴练云有没有被冤枉杀人,东方叙最后都会想办法找到途径,接近她,拜她为师,留在她身边伺机而动。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天夜里,他本体的伤势恶化,本来想要偷入玉清宗宗主的房间偷取上品灵丹来疗伤,却看见了被人下了药、妩媚娇艳的裴练云的身躯。
她意识不清,只靠本能抓紧了路过的他。
哀牢山魔修众多,为奴为炉鼎的女魔修更是多如牛毛,随便哪个都媚眼如丝,却从未让东方叙动心过。
他修魔的功法,至邪至阳,没有女人暖床比起有女人,更有助于他的修炼。
可是这样的他,在飞花流萤下,视线和月色一样,就在那瞬间,胶在了裴练云光洁的肌肤上。
她黑发如瀑,红衣似火,幽香缭绕,拨动了他沉寂多年的心弦。
他那一刻除了恢复伤势以外,多了一个念头。
得到她,占有她,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上,都深深烙印下自己的影子。
那一晚他的本体没有用丹药,却借着占有她的身体,以双修的秘术,恢复了伤势。
本来对裴练云下药的几个玉清宗男修,眼巴巴的来分享果实的那刻,被东方叙本体和裴练云双修时的魔气侵蚀,经血和修为全数被吸入了东方叙的本体中。
东方叙本体的伤势因此稳定了下来。
裴练云却自此背上了借助双修的秘法,杀害同门的罪名。
看着她被师父责罚,看着她被同门羞辱,看着她因为修为被禁锢差点有生命危险时,东方叙顾不得自己的分体还没有半分修为,身体行动快于理智,挺身站出来挡在她的面前。
就算他再落魄,一天是他的女人,一辈子他就要捧她若宝。
或许从那时起,从东方叙的分体为了保护受罚的裴练云不被同门迫害差点丧命起,他的目地已经不是最初那样,跟在她身边,等着她打开墓地的那刻……
所以面对裴练云的冷声质疑,东方叙可以否认,他不仅是要得到虚天九鼎,他更想得到她本人。
但他最后却只是微微垂了眼帘,唇边冷笑:“不然师父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啪!”
清脆的巴掌,准确地甩在了东方叙的脸上。
东方叙没有半分躲闪,硬着脖子受了。
裴练云的手都打疼了,她看着东方叙俊美的脸庞上留下的红掌印,目光冷了下来:“你敢骗我!”
东方叙却一把抓住她僵在半空的手,手指按住她光洁的皓腕,干脆利落地将她的掌心按在了他的唇边。
裴练云眸子一紧。
她打人之后,火辣辣发烫的掌心,被他湿漉漉的舌尖轻轻舔舐。
他的眼睛里凝着危险而侵略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用力抽手,他的力度却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他挨了打,却下意识地想问她,手疼不疼。不过话在嘴巴转了一圈,出口却是:“弟子就骗你了,师父要□□两刀泄愤么?”
东方叙说这话时,脑海里又莫名地浮现出在龙三公主幻境里看见的那一幕。
尖刀寒光闪闪地透胸而过,那种痛楚,他仿佛身临其境。幻境中的裴练云平静而背叛的眼神,更是让他堵着一口闷气。
而此刻,裴练云冷怒之下,丝毫拿他没有办法。好像多年前的境况,对调了身份,他的心底顿时有一股扬眉吐气的痛快感觉。
他甚至有点恶趣味地享受着,裴练云冷眼怒瞪的娇媚感。
这样的师父,看起来也是如此迷人。
东方叙盯着她的表情变化,目光又是痴了。
裴练云挣扎不开他,心里哪里还有半点顾及,怒形于色,红唇轻启,法诀出口,那万魔塔也从她意识海中飞出。
“既然想进去找死,我不拦你!”
东方叙似笑非笑:“师父这是担心我?”
裴练云还在和他的手较劲,口气也变得不耐烦:“我担心自己被你拖累死!”
东方叙视线飘向裴练云身后的本体,本体和分体心灵相通,直接大手一伸,拦腰将裴练云扛了起来。
“师父要是有半点怕死,多珍惜自己生命一点,弟子平日就不用那么苦恼了。”
东方叙直接点出了裴练云的口是心非,惹得裴练云柳眉倒竖,怒呼他的名字:“东方叙!”
“弟子在。”他懒懒地答。
“唔……”裴练云接下来的话,都被东方叙的本体侧头,用唇堵住了。
东方叙浅笑着,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亲吻裴练云的愉悦,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边,缓缓说道:“来日方长,其他我们日后再说,这雾气师父还是不要大口吸入得好。”
元明灯和万魔塔同时出现后,周围的雾气顿时发生了质的变化。
开始如雾气海般的环境,渐渐稀薄。
原本分离两部分的元明灯和万魔塔,突然彼此相对旋转起来。
不过眨眼之间,元明灯就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了万魔塔的最高处。
耀眼的白光如瀑倾泻,巍峨霸气的塔身,渐渐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如水波荡漾的结界,发出微微的嗡鸣。
东方叙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妖帝司纬身上:“不动手了?”
妖帝司纬手里还抱着玄空门主的尸体,他对着死去的女人,已经发呆了许久。
直到东方叙唤他,他才抬头,视线中颇有敌意。
东方叙从一开始就没畏惧过这只妖兽,此刻冷笑道:“血祭的尸首再不用,可就浪费了。”
妖帝司纬兽瞳一缩:“你如何知道?”
“猜的。”东方叙淡淡地道。
他说完,伸手抚摸着还在自己本体肩头挣扎的裴练云的脸颊,动作轻缓:“若不是你对我师父露出了杀意,我也不至于提前暴露自己,惹得她又不开心了,你看我脸上,还挨了她一巴掌,真疼啊……”
妖帝司纬心里暗骂活该,堂堂魔尊伸着脖子给女人打脸,这不是自找虐么?
可他看见东方叙似乎乐在其中的表情,只觉得暗骂的话都别扭起来。
思绪之间,东方叙迈步往这边缓步走来。
“我再说一遍,血凉了可不好用了,别逼我割开你的脖子,重新换个血祭的对象。”
东方叙的威胁,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生死环组成的无数刀刃,嚣张地将这只妖兽给团团包围,仿佛染了毒的寒光刀芒,一点点地逼入了他的表皮。妖帝司纬纵然再不甘心,也知道如今的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否则玄空门主也不至于以她的死,来换取他活的机会。
复杂的情绪中,妖帝司纬终于祭出了藏了多年的虚天残卷。
这东西在无数年前,曾经抵挡过万年老僵尸血轮法王的进攻。
如今它从妖帝司纬体内安静飞出,单纯的只是一张柔软兽皮,半点都看不出是那样具有威能的东西。
东方叙的目光也有些疑惑。
相比裴练云那两件看起来就气势十足的宝物,妖帝司纬这个,简直就像是劣质伪造品。
妖帝司纬最后深深地看了地上的玄空门主的尸体,一咬牙,兽皮在他的神识驱动下,嗖地一声,包裹住了玄空门主的身体。
异变就在这时发生了。
刚才还如同世间最普通的兽皮,沾染活人鲜血的瞬间,陡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
兽皮突然变得有生命一样,紧紧地缠住玄空门主的尸体,不断蠕动。
裴练云正对着这一幕,向来平静的她,也突然胃里不断翻腾,几次欲吐。
刚才还温热的身体,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居然被一张兽皮啃得千疮百孔,就像是被无数白蚁蛀空的腐烂木头,还发出阵阵恶臭味。
联想东方叙说的话,裴练云不难推断出,妖帝司纬带着她,最后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让这张兽皮也像这样吃掉她。
如此看来,东方叙突兀地表露身份,难道是为了保护她?
裴练云想起东方叙冷嘲的笑,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马上被她压了下去。
东方叙来到昆仑的目地,就是为了这秘境中潜藏的墓地,为的是墓地中存放的仙器——虚天九鼎。
现在,随着兽皮卷轴“饱餐一顿”,它开始缓缓往那处波动的结界飘去,最后啪叽一声,紧紧地粘连在上面。
青色的兽皮缓缓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的背后,是一扇花纹古朴简单的石门。
妖帝司纬目光残留了一丝哀恸,伸手紧紧地按住了怀里的玄空门主的魂魄,再次抬头,眼神已经无比炙热地盯着那石门:“打开它,里面就是扶皇上仙的墓地了!”
不用他感概,东方叙直接先他一步,带着裴练云踏了进去。
这是裴练云第一次真正进入仙人的墓地。
末法时代结束后,修真界产生,虽然上界和修真界泾渭分明,但是仍旧有许多上古修真时代的大能墓地还留在修真界。
不管是仙修之地昆仑,还是魔修之地哀牢山,所有修士在漫长的修道生涯里,只要遇见这些大能的墓地开启,都会赌上性命去探寻一次。
成功进入又出来者,身上获得莫大的机缘,很快就境界提升,飞升上界。
而更多的是进入后再也回不来的人。
所有这些大能的墓地,不管是仙修的还是魔修的,甚至是上古神魔的,都有同样的特点,它们里面是小洞天世界,是大能们用无上法力开辟的另外的空间,里面潜藏了各种危险。
有大能们生前驱使的凶兽,有大能们死前留下的复杂法阵幻境,有大能们的一丝靠吞噬活物残存的元神意识……
种种危机,数之不尽,已经变成修真界内无数精彩绝伦的传闻,广泛流传。
裴练云就是听着奚皓轩给她讲着这样的故事,慢慢成长大的。
对于她来说,修士大能的墓地尚且如此危险,更不要说是一个从上界堕仙至修真界的真正仙人的墓地。
可当她被东方叙带进这里后,事实和她想象却完全不一样。
扶皇上仙的墓地,从进入后,根本没有半点危险。
这里的确是纯粹的仙人墓地,里面仙灵之气的浓厚,简直到了几乎成液态的状态。
只走了一会儿,她和东方叙的身上就沾满了仙灵之气凝结的水珠。
水珠隐约带着异常的香甜,裴练云心智坚定,也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舔舐。
不过东方叙很快制止了她:“师父不想爆体而亡的话,最好别把那些水珠吞进肚子。”
裴练云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仙灵之气不是他们这些还未渡劫的修真者可以直接炼化的。
可是她想舔舐的时候,为何就忘了这点?
看起来一片平和,没有任何危险生物也没有任何危险阵法的墓地,似乎有种异样的不平静。
可是这处墓地洞天,比裴练云想象中小太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东方叙就带着她将这里走了个遍。
这里是个四四方方的环境,洞天的边缘,是一片看不进尽头的黑暗深渊,这让裴练云想起在古蘭城中进入的墓地外围。不知道黑暗中那条骨龙是否还在,是否还变幻着虚幻之境来迷惑不知好歹闯入的人。
在他们的头顶上,是永远散不开的迷雾,隐约透着柔和的光亮。让他们可以轻松看清楚,从进那道门开始,后面就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面亭台阁楼精妙绝伦,或许曾经是奇花异草的植物,已经在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时间里,化为道道粉尘,散落在长廊的石阶边缘,留下枯藤干裂的痕迹。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一处仙人墓地的洞天,光从环境来看,简直和凡人世界中的达官贵人居所没什么两样。
这里没有传说中大能们抬手就可以搭建的巍峨宫殿,没有什么厉害的守卫傀儡,更没有功法丹药。
不管他们走了几遍,都是简简单单的院子,甚至后进来的妖帝司纬也是带着惊讶和他们错身而过,四处探寻的结果,与他们无异。
感觉这里好像不是墓地,而是一个主人离去许久的荒废之地。
东方叙的眼神里也带起了明显的失望。
别说虚天九鼎了,这里根本连颗像样的丹药都没有。
他算是观察细致,可结论更为无聊。
这里唯一有的,是很多房间里的小物件。
物件的主人,明显是个女子。
大到屏风小到胭脂水粉,每个房间里都有无数套。还有那些挂在衣橱里的衣物,从女童髫年时期到豆蔻的都有,各种尺寸,每一件都漂亮精致。
虽说这些衣物上明显散发着法宝的气息,是真正的仙家之物,但是对于男修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东方叙倒是起了给裴练云留两件的心思,但裴练云的身材太过高挑丰满,她成熟诱惑的女性身体,相对这些明显是少女才能穿的衣物,根本尺寸不符。
而不是真正的仙人的话,想要随意修改衣物的尺寸,根本不可能。
“这仙人倒是跟师父喜好相似,到处都是一片绯红。”
东方叙手指托起又一件粉红色的缎衫,有些兴趣缺缺地说道。
如他所言,房间主人的衣物,倒真是清一色的红色系。粉红、紫红、玫红、火红……全是色彩艳丽的衣物,丝毫不像传说中清心寡欲的仙人。
裴练云也难得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忘记自己前一刻还在怒瞪东方叙,转头问东方叙,神情终于有点小激动:“龙三公主曾说我是这个扶皇上仙,莫不是真的?”
难得这世间还有与她品味如此相近的人。
东方叙轻飘飘地瞄了她一眼:“师父想多了。”
裴练云一脸正色:“万一我是呢?”
“人死成鬼,仙死成什么,师父知道么?”东方叙淡淡地问。
裴练云终于想起在古籍上看见的描述。
仙陨,化为精魄,归于天道。
“仙人的确有转世重生者,除非那是他们为了渡过自身劫数,而刻意安排的元神重修。真正身死者,消亡于天地间,更何况这种堕仙,早从他离开上界起,便烟消云散了。”东方叙手指向庭院中的迷雾,“或许那些便是他的尸体……”
难怪东方叙不让她吸入太多,虽然雾气感觉无害,但是想起等于把别人的碎尸块呼吸进体内,倒是的确有些恶心。
裴练云顿时也没了兴趣。
这种被传了千万年的宝藏,真正露出它的面目时,居然普通得完全没有半点惊喜,相对的让人失望越大。
东方叙伸手拿捏了一把精细的梳子,递给裴练云:“师父若是不信,可以触碰,如你真是仙人,说不准还能与上面残存的记忆共鸣。”
裴练云随手一摆,指尖碰到了梳子:“不用……”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突然凝住。
一股异样的电流从梳子上窜起,冲入了她的脑海。
她的眼睛带起了迷雾,瞬间失去了神采,机械麻木。
东方叙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使劲捏了捏。
“师父。”
东方叙一愣,他还没开口唤她。
很快,他再次听到她嘴里喃喃出声,却又清晰地吐出这个词。
原来是裴练云在叫“师父”。
裴练云的视野里,房间里不再是空无一人,罗帐纱幔,丹炉飘香,一身白衣的男人斜靠在榻上,轻抚着身边侧睡的小姑娘。
他的手指插入女孩的发间,轻轻地梳理着,另一只手把玩着那只梳子。
小姑娘睡着了也叫着师父,如小兽般亲密依赖。
这简单相处的一幕,别人看来或许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在裴练云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庞时,惊得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揣紧,又狠狠地捏了一把。
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墨浔,神态眉眼,没有丝毫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