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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听则已,听了火烧顶梁门啊!
听郝三勤说自己在树上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崔文国被狼咬死了,我们大伙心里那个气瞬间就爆炸了。
这回老马也不拦着了,他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郝三勤的身上,同时指着他大叫:“把他给我毙了!妈的,我没带过这么怂的兵,我他妈不认识他!”
听见老马大骂,郝三勤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个子怕老马动怒真枪毙了郝三勤,连忙过去拉开了他。
余合盯着地上的郝三勤,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扯住了他的衣领子。
我很诧异余合要干什么,只见他一直把郝三勤拖到崔文国尸体的面前,将他重重的摔在上面,指着他鼻子问他:“郝三勤,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你战友,你兄弟,他现在死了,就死在你面前,你对得起他吗,你自己说你对得起他吗!”
余合骂着,叮光五四就给郝三勤一通猛揍,郝三勤这回也不挡着了,任凭余合打他,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叫着:“文国呀,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文国呀,我错了……”
听着郝三勤的叫声,再看看怒火中烧的余合,我一时间竟然成为几人里最冷静的那一个。
我盯着崔文国的尸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伸手拉开余合,告诉他再打下去就把人打死了,我将郝三勤从崔文国的尸体上弄下来,随后招呼老马说:“班长,你说这事咋办吧?”
“咋办?我哪知道啊!”
老马说着,一脸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是呀,这种事情我们没人经历过,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果是在战场上,就郝三勤这见死不救的表现,都不用上报连队,班长老马就能毙了他。但如今不是战场,崔文国也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他死在了一只狼的利齿下,这就让事情变变的错综复杂了。
余合郁闷的挠挠头发,从地上捡起我丢掉的半包烟,一边点烟一边对老马说:“我说班长,这事还想什么呢,如今崔文国死了,咱们必须上报连队,郝三勤见死不救,这事也得上报,到时候他是枪毙还是判刑,那就看连里怎么做决定了,和咱们没关系!”
“啥,枪……枪毙,判刑?”
一听余合这话,郝三勤当时都吓尿了,他慌张的看向老马,竟然向他爬了几步,拉着他的手说:“班长,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上法庭。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我真是害怕呀,班长,我求你了,你救救我,我怂,我错了,我是真害怕呀!”
郝三勤说着,竟然不顾我们众人的目光,开始给老马磕头。
老马一看他这幅鸟样,气的给了他一脚,招呼大个子把郝三勤拉起来,说别让老乡看了笑话。
此时说实话,郝三勤的模样看起来挺可怜的,但就像余合说的,如今死的是个兵,这是无战事减员,是一定瞒不住的。如果我们瞒着不报,一旦连里查下来,大家伙都得跟着完蛋。
看着被大个子拽到一边的郝三勤,老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这些人里就数余合最了解他,他走到老马身边,给他点上一根烟说:“我说老马,这事你可别犯糊涂,你想帮他,我能理解,但这事你帮不了,你还有两年就要转业了,你总不想背个处分回家吧?”
“那你说咋办呀,难道真……真把嘎兵推出去?”
老马说着话,看着大哭的郝三勤,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老马这个人,说实话,他做班长为人还是不错的,他当了七年兵,做了五年班长,他从来不欺负人,而且够义气讲信用,虽然平日里抠门是抠了点,为人也油了点,但关键的时刻,他敢为战友两肋插刀,敢担起班长的责任,是一个很值得敬重的老兵。
如今崔文国死了,郝三勤摊了事,老马并没有像余合一样,把黑锅全丢给郝三勤。
见老马真动了要帮郝三勤的心思,余合急的大叫:“我说老马,你疯了,你想帮他我知道,但你怎么帮啊?你没看见他那副怂样儿吗,就这货,这种人,他值得你帮吗?”
“值不值得,不都是我的兵吗?”老马说着,苦笑出声,“老余呀,你也别劝我了,坦白说这事你我都有责任,谁让当初咱俩嘴欠,骗他说这有枫树林呢,如今出事了,咱们也别推卸责任。”
“谁推卸责任了?行,老马,我明白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事怪我,上报连队的时候,你就说是我余合眼睁睁看着战友死的,我他妈是王八蛋,你看行不行!”
余合这话说完,气的眼睛都红了。
老马一看余合急了,就伸手拉了他一把:“干啥呀,你咋说说还急眼了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事咱都有责任,上报连队的时候,你我他,咱们仨把事担下来,我估计凭我和连长的关系,能保嘎兵一次,你我背处分,让嘎兵专业回家也就行了!”
老马能做这个决定,算是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然在我们当兵的那个年代,就郝三勤贪生怕死不顾战友性命这一条罪名,就够给他判刑的。
老马把话说绝了,余合也没脾气,最终只好点头同意了。
本来这事这么办皆大欢喜,结果郝三勤那王八蛋一听老马要让他专业,这孙子竟然又哭上了。
只见郝三勤疯了似的挣开大个子的拉扯,他扑到老马的面前,哭哭啼啼的说:“班长,你帮人帮到底吧,我不能回家呀,我还得在部队多干几年。班长,你知道我们家,我老妈腿有病,我爹也不行,弟弟妹妹还小,我是全家的骄傲和希望,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你让我在多干几年,我不能走啊!”
“郝三勤,你他妈有完没完,给你脸了是不!”
一听郝三勤还在求老马,余合当下是实在压不住火了。
他一把扯住了郝三勤,抡圆了拳头就要打他,老马看着余合那架势,怕他把郝三勤打坏了,连忙拦住了他。
看着郝三勤那没皮没脸的样子,我们心里这个怒就甭提了,大个子气的直跺脚,我看着地上的崔文国,再瞧瞧郝三勤,是真恨不得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但老马不让打,我们也没办法。
等我们乱了一会后,老马把我们推开,警告我们谁也不许动郝三勤。
看着郝三勤趴在地上那孙子样,余合气的不再理老马了,我和大个子也气的懒得管他们了。
见我们不出声了,老马把郝三勤拽了起来,他看着地上崔文国的尸体愣了很久,好似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小声对我们说:“行了,这事看来是我这个班长没当好,回头谁也不许把嘎兵捅出去,这事我一个人扛着,反正我当兵也当够了,大不了回家呗。”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听老马突然说这话,余合气的一把抓住了他衣领子,“我说马逢山,你真疯了?就为了这么一个孬兵,你至于吗?他是你儿子还是你爹呀,你为他脱军装,七年了,七年了!”
“七年咋的!”老马突然急了,一把推开余合,“我告诉你老余,这事就这么定了,死的是我的兵,这事就得我来扛,你们几个小子都给我听好了,谁也不许捅出去,上面问了,就说是我指挥不当,听明白没有!”
“没有!”老马话刚喊完,大个子叫了起来,“俺说班长,凭啥你逞英雄?这事跟你有个屁关系,反正你要走俺不同意!”
“没错,我也不同意!”
话到此时,我也忍不住站了出来,我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郝三勤,对老马说:“班长,这事你过头了,凭啥郝三勤犯错,你替他扛着?我告诉你,你要是走了,那没关系,只要你老马敢离开部队,我回头就弄死他郝三勤!”
“你……你他妈……你他妈……”
听我如此一说,老马急的大叫,他指着我连说了两个“你他妈”,最终眼睛让泪水模糊了,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老马是七年兵,七年了!他还有两年就要转业,那份对部队的不舍,那份对部队的依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老马哭了,这是我到大兴安岭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哭。
听着老马的哭声,我和大个子还有余合三人谁也不说话了。我们瞧瞧一旁的嘎兵,此时连揍他的兴趣都没了。三人聚在一块,坐在地上抽烟,等一支烟抽完后,余合看着抹眼泪的老马,小声问我们怎么办。
大个子是个傻老粗,他那浆糊脑袋连个屁都想不出来。
余合在这事上也乱了,他把这事交给我,说我是北京来的,念过书,让我给想个办法。
其实我能想啥办法呀,我估计我能想出来的,他余合早想过,但他不说,那这话就只能是我来说。
我抽完最后一口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崔文国尸体的旁边,我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招呼余合和大个子帮忙,我们三人把崔文国肚子里的东西都塞了回去,又用我们的上衣给他包了起来。
看着平日里欢蹦乱跳的战友如今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我们三人心中难过,集体摘下军帽,注视着崔文国的尸体。
片刻之后,余合叹了一口气,他回头招呼老马,说小崔不能这么走了,让他组织一下。
老马抹掉脸上泪水走到我们身边,他看了看我,最终把手里的两杆枪递给我一支。
我接过老马的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老马盯着崔文国的尸体,声音有些发颤的说:“红卫,你有文化,给文国念一段,其他人举枪,咱们送文国最后一程!”
老马话音落下,和余合同时把枪举了起来。一旁的大个子叹了一口气,手拿军帽站的笔直。
我看着身旁这三人,一时间情绪激动,泪水打湿了双眼,我缓缓举起手里的枪,盯着地上的崔文国,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念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