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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是个不爱聊微信的人,因为打字真的很麻烦。
像这种“好友添加成功”的提示界面,他连点都不会点开,更不会真的发一条信息过去“开始聊天”。因为真正关系好的不讲究这些程序,而关系一般的,一旦开了话头,后续流程可想而知——
先得发俩表情热个场吧,然后就一系列近况寒暄几句,再没事找事扯两句皮以显亲近,扯到尬无可尬了,还得发俩表情才能礼貌退场。
这一套走下来,少则十几二十分钟,多则小半天,他在盛明阳那里见得多了,光看着都累。
这会儿是北京时间凌晨2点23分,傻x才选择在这时候尬聊。
盛望这么想着,顺手抹掉了微信界面,重新切回游戏开了一局。也许是手感□□扰了,也许是到了困点,才打三分钟他就祭了天。
盛望没了继续玩的兴致,又不想立刻放下手机。便百无聊赖地切着app,跟皇帝出巡似的。常用app巡了一轮,不知不觉又轮到了微信。
隔壁那位句号的对话框还霸着最顶上的位置,点进去却空空如也。
皇帝趴在被子里咬嘴皮,他琢磨片刻,伸手戳开了表情栏,挑了好一会儿没挑到合适的,又兴致缺缺地把表情栏给关了,改为戳头像。
江添的个人资料很简单,昵称只有一个标点,微信号还是原始的乱码,朋友圈更是一条都没发过。
简单得像个废号,一眼就看完了,有点无趣。
皇帝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关界面睡觉,手机突然“嗡”地一下,通知栏吐了个舌头,显示“。给你转了一笔钱”。
盛望:“???”
困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震没了,盛望点开支付宝一看,不是眼花,隔壁那位大半夜不睡觉,真的给他转了钱。
他一咕噜坐起来,瞪着那堵共用墙看了几秒,点开了微信。
罐装:你干嘛?
隔壁隐约有趿拉着拖鞋走动的声音,应该是从桌边走到了床边。
盛望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对话框里又多了一条。
。:?
罐装:你大半夜干嘛突然给我转钱?
。:水钱。
罐装:什么水钱?
盛望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看墙。隔壁的脚步声停了,不知江添正站在某处看消息还是单纯有点无语。
。:你放我桌上的水。
盛望在输入框里敲着:一瓶水而已,还用得着还钱?我
回复敲到一半他又停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他跟江添其实并没有多熟,在学校里,他们刚同学四天,前三天都没给过对方正眼。至于在家……那就更尴尬了。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可以默认对方请客的关系,还钱理所应当。
盛望把打好的字又删了,回道:哦。
然后他看见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换了个盘腿的姿势,手肘架在膝盖上等着。
对方输入了十几秒吧,这个显示消失了,而对话框里并没有蹦出新回复。
罐装:?
。:?
盛望盯着这两个问号,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但隔壁那位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地敲到:算了,没什么,我睡觉了。
聊天框顶上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盛望心道:要再输入半天屁话没有,我就敲你门去。
又过了好几秒,聊天框里终于蹦出了一条新的。
。:嗯。
盛望想打人。
他把空调又调低三度降燥气,这才趴回床上抱着手机继续搞他的皇帝出巡。巡到临睡前,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点开隔壁那位的微信资料,给他把备注名改成了“江添”。
那货顶着个标点符号聊天,比他平时说话讨打一百倍。
第二天早上,盛望是活活冻醒的。
吹了一晚上18度的空调,小少爷脑瓜是疼的,鼻子是塞的。他连打四个喷嚏,头发乱翘,鼻尖发红,裹着被子愣是在床上懵坐了五分钟,才狠狠朝隔壁啐了一口。
他破天荒主动套了校服,摁掉了吱哇乱叫的手机闹钟,抽了两张纸巾往楼下走。
盛明阳的生意出了点小麻烦,出差还没回来。但大清早的,家里居然很热闹。
盛望从二楼勾头看下去——
保姆孙阿姨今天来得早,正戴着手套跟在江鸥身后,两人在厨房进进出出,时不时简单聊两句。盛望听了两句,好像是孙阿姨正在教江鸥做什么东西。
江添正站在沙发旁边,把卷子和笔袋往书包里放。
盛望正要抬脚下楼梯,就听见厨房咣当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接着江鸥低低“嘶”了一声。
“哎呦呦,赶紧用冷水冲一下。”孙阿姨的声音传过来,“这个很烫的。你先冲着,我去给你拿点药膏。”
江添扔开书包,大步进了厨房。从盛望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半侧背影。
他听见江添问道:“起泡了么?”
江鸥笑说:“不至于,就没注意蹭了一下。我没做过这个,之前孙阿姨还提醒我别用手碰,我走神了一下,给忘了。”
“突然h这个干什么?”江添奇怪地问。
“也不是突然,就是之前跟你妈妈顺口聊到,小望特喜欢吃这个,以前——”孙阿姨拿着一个小圆罐匆匆过去,说:“来,涂点这个。这药很有用的,我都随身带,哪里烫了一涂就好。”
她一边给江鸥涂着药,一边小声说:“小时候他妈妈老给他做这个,欧姐说想学一学。”
江鸥有点尴尬,哎了一声说:“我不太擅长这个,有点学不来。”
盛望下楼的脚顿了一下,又缩回来,站在楼梯顶上有点愣。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有点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背后卧室的门敞着,攒了一夜的冷气溜出来,从后包裹上来。他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紧接着,江添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干嘛要学别人。”
孙阿姨的那句话不知戳到了他哪个点,他的语调听起来又冷又倔。
江鸥愣了一下:“啊?”
“我说——”江添眉头紧皱,肩背线条绷得很僵,光看侧影都能感受到他有多不高兴,
说完这两个字,他顿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几下,发出“咔咔”的声响,显露出几分烦躁。
又过了片刻,他说:“算了,我去学校了。”
江鸥拍了拍他的肩,有点讪讪的。又转头冲孙阿姨眨了一下眼睛,试图缓解尴尬。
江添垂着眼,大步走到沙发边,拎起书包便往玄关走。
换鞋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了楼梯这边,系携带的动作停了一下。
盛望套着外套站在那里,宽大的校服裹在白色t恤外,挽起的袖子堆叠出空空的褶皱,显出少年人抽条拔节时特有的高瘦单薄来。
江添抬眼看了他片刻,又收回视线,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下一秒,他站起身,拎着书包径直出了门。
这座城市八月的天气阴晴不定,电光忽闪几下就能下一场瓢泼大雨。盛望听见屋外隐隐有闷雷的声音,他揉了一下鼻尖沿着楼梯往下走,感觉自己又要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