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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岩柏表现的成熟稳重, 但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和容白甚至都还没有去考察过别人家的生意,就这么一股脑的要干了。
更何况,江岩柏自己活到这个年纪,也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除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之外, 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然而容白另有一套说辞,他鼓励道:“要干什么,想到了就要去干。一直犹豫的话,你就更难下定决心去做了。就算失败了,又有什么关系?人最不应该怕的,就是失败。”
江岩柏被这话激励了, 他也觉得自己好手好脚的, 真下了苦力去干, 总不会饿死。
更何况现在的他并非孑然一身, 他有家人,有容白。
失败了, 大不了重头再来就好了。
然而这句话是容白他爸说的, 容白只是依葫芦画瓢, 他自己都没做过生意, 没尝试过失败的滋味呢。
江岩柏也没准备什么东西, 他就为了节省空间带更多的东西回来,只带了两条换洗的内裤。
现金是容白给他的, 说是前期投资, 江岩柏不要, 容白又骂了他一顿才老实。
“你就挑着时兴的款式买,看别人买什么,你就跟着。”容白送江岩柏去火车站,“小巧的东西最好,别买大玩意。我去看铺面,联系装修,要是有现成的就最好不过了。”
江岩柏点点头,他带了个小本子,把容白叮嘱的重要事项都记在了上头。
然后就随着人流挤上了火车,这年头的火车还是绿皮的,老式火车,速度慢,里头环境也不好。
容白就在外头看着,跟江岩柏挥手告别。
容白偶尔也会奇怪,江岩柏是怎么认识自己的?他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但是他要是去问江岩柏,江岩柏依旧是打死也不说。
最后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岩柏这次至少要走一周的时间,容白就跑去李立夏说的学校考察去了。
周围确实有不少空店铺,现在还没出租出去,挨着学校的店铺好像都是学校自己出资修的,就单一层,周边挺空旷。
估计是店铺现在无人问津,学校也极了。
容白在学校门口和门卫套近乎,几根烟的功夫,门卫就把学校卖了个底朝天。
“那前段时间也有人来问呢!说是租金太贵了,到最后一个来的也没有。这不是没办法吗?前两天听说又下调了,一个月租金少了二十,还是没人来。”门卫话多,一边抽烟一边跟容白说,“怎么?你打算在这儿租门面啊?”
“嗨!生意哪有那么好做哦,你别看现在的小孩出手阔绰,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放假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有钱,上学了,那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活。”门卫大概是瞅着容白比较顺眼,又或者是因为这几根烟的便宜,还是劝道,“你有这个钱,还不如去市里头开个店呢!”
“那你说的也是男孩。”容白分析道,“我们挣得是女孩的钱。”
按照旧观念,很多家庭重男轻女,都不会给女娃娃多少零花钱。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倡导男女平等,一家只生一个娃。
女娃娃手里能用的零花钱也就变多了。
门卫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男孩放假的时候就去街边打游戏机,再吆喝着朋友一起去吃点好的,再多钱也不够他们弄。
女娃娃就要节省一些,大多都不爱去玩游戏机,钱存着买喜欢的衣服。
“哎,那我看看,你要是生意做得好,我也去盘个铺子。”门卫还是很有些野心的,总不能当一辈子门卫,拿这点工资,也不知道这抠门的学校啥时候涨。
容白笑了笑,丝毫不害怕自己有个竞争对手:“行,你放心,肯定能开走。”
到了放学的时候,学生们从学校大门鱼贯而出,他们大多数都是骑的自行车,毕竟离家远。
还有一部分周边乡里来的住校。
周围也没什么吃的,都是回市里,或者回家吃。
李立夏正挽着女同学的手走出校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的容白。
她一看,就发现学校的女同学们都凑在那儿,离容白十多步远,聚在一起说话。
李立夏当然知道,这群小妮子肯定在撺掇谁取找容白要联系方式。
现在都这样,问个地址,然后互相写信,虽然有了电话,但是女孩子总觉得写信才有意思。
李立夏挽着的女伴也冲李立夏小声说:“你看见了没?那小哥真好看,真俊。”
然后女伴的话刚落音,李立夏就挽着她小步跑了过去,容白正看着人流,见有人朝自己跑过来,马上就记起李立夏了。
“你怎么过来了?过来看场地吗?”李立夏的脸有些发红,心脏一直在跳。
分不清是跑步的跑快了的剧烈心跳,还是看见容白激动的。
容白朝李立夏笑了笑:“我过来看看,上次和我朋友商量了,准备过来盘个铺面。”
李立夏嘿嘿笑着:“那你们做什么生意,开早餐店吗?服装店?”
“开个格子铺,专给你们这些小美女开。”容白眉毛一挑,他长得好,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表情,竟然也不让人觉得轻浮。
“格子铺是什么?”李立夏来了兴趣。
正好现在学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容白也不准备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久留。
“你们怎么回去?骑自行车吗?”容白忽然问。
李立夏点点头:“毕竟这么远呢。”
“行,一起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容白也不小气,毕竟李立夏是学校土著,肯定比自己清楚读书的女孩喜欢什么样的营销方式,店门口吆喝也不像样子嘛。
“哎,那怎么好意思。”李立夏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扯了扯自己同伴的衣角,冲容白说,“我们可是两个人,不好吃你的,我们分摊吧。”
容白把拴在树后头的自行车推出来,不以为意道:“花不了几个钱,等我店开了,你们多带同学来照顾生意就行。”
李立夏认为容白是好面子,班上的男同学也是这样,自己穷的叮当响,还要请女同学吃饭。
但容白既然这样说了,李立夏也不好去拂容白的面子,只好跟着走了。
路过那群小妮子旁边的时候,李立夏还专门冲容白说了几句话,容白听她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也没在意,就冲李立夏笑了笑。
李立夏和她朋友的脸都红了,就连背后的那群女同学也移不开眼睛,她们恨不得把李立夏从自行车上拖下来,好好审问她是怎么认识这个小帅哥的。
李立夏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那群同学,眼神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容白也不知道吃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就让李立夏提议。
李立夏不知道容白有没有钱,就挑了便宜的苍蝇馆子,在市中心的一条小巷子里。
卖的是砂锅菜,上菜快,分量足,味道也不错,还便宜,周边的都爱在这儿来吃。
这也就是容白不想开馆子的原因,竞争对手太多了。
你走高端的路线,还有那么多的老字号店。
你走低端路线,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又便宜又好的铺子。
想闯出头,除非有独家秘方,否则真的很难。
“我打算开格子铺,店里头分成小格子,大的格子卖点衣服,小的就卖写小饰品,耳钉耳环,项链手镯镜子,口红化妆品这类的。”容白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有个人可以问问也挺好的。
李立夏吃了两口菜,她平常吃东西狼吞虎咽的,这会儿倒是斯文了,还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说:“那挺好的,我们学校虽然不让化妆,但我们还是爱买。”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商场那么贵的,我们可买不起。”李立夏的朋友这会儿插话道,“我一天只有一块钱的零花,我得存多久才买的到一只口红啊。”
容白想了想,他最近和江岩柏都是靠电话沟通,大概也知道一支口红的进价:“我们卖的话,口红基本都是十块钱以内。也有小管的,小管的是一两块钱。”
“真便宜。你们是去沿海进货吧?听说那边东西又好又便宜,哪儿像我们这边……”李立夏撅着嘴,“工资才多少啊,就喊得那么贵,也就有钱人才能买,不做我们这些穷人的生意。”
其实口红的造价并不高,现在还没有进口这个说法,要是说自己的货是港海那边买的,就算是顶高端的东西了。
还真是有钱人家里才能买的东西。
“东西都是便宜的,我们也就是开个小店,也没那么多本钱就买贵的。”容白笑眯眯的。
他总算了解了一点点的市场构成了。
因为这里是内陆,再加上这边也没什么工厂,时兴的东西都是从外边进来的。
价格就要翻好几番,交通也不方便,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外边是个什么价格。
就拿一支口红来说,现在还没有太大的品牌概念,同样的包装和颜色。
沿海那边卖三四块钱,到这边来,就敢喊到二三十,简直就是暴利。
容白和江岩柏可没打算挣这种昧良心的钱,等通讯交通方便了,可不得被骂死?而且学生也没有太大的经济实力,他们要迎合学生市场。
积少成多,别想要一夜暴富,脚踏实地,能挣着钱就证明前途是光明的。
——当然,这也是容白他爸说的。
容白要是自己能悟出这些道理,早就不是纨绔了。
三人吃完饭的时候天还没黑,这个点回家还是安全的,容白也就没有送她们。
他把自行车搬到了江岩柏家里——这是江岩柏的车,一辆二手自行车,不过江岩柏保养的好,看起来和新的一样。
江岩柏把自己家的钥匙也给了容白,李大壮他们也是知道的。
这段时间江岩柏不在,容白也果然像他自己保证的那样照顾着这个家。
他白天去学校那边看人流,打探行情,下午就上江岩柏家里,看看还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
大的东西他倒不敢买,就怕江岩柏回来跟他生气。
小的他倒是可以拿主意,把江岩柏家里那早就没啥保温效果的保温壶给扔了,又买了两个新的。
洗的都破了洞的床单被套也扔了,也买了新的。
总之虽然是些小东西,但是奈何这家里也没啥好的东西,基本都是要换的。
他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自个儿就换了,要不然,别说江岩柏,乔老太肯定都得把他给拦下来。
先斩后奏,乔老太就没办法了。
“你别往家里买东西,以前的还能用呢!”乔老太拾掇着客厅,她比李老太爷好些,还能动一动,偶尔打扫打扫屋子,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要闷出病来。
容白一边应承一边去给李老太爷按腿,他力气没江岩柏大,可李老太爷还是一脸享受的样子,时不时还哼哼几声。
乔老太又说:“你那点钱存着,以后娶媳妇用。干啥就乱花啊!”
“那不叫乱花,家里缺嘛,买了就买了,现在找人退也退不掉。”容白笑眯眯的,态度很好,就是不松口说不买了。
乔老太哼了一声:“你就是钱多烧得慌,等岩柏回来了,我肯定让他好好说说你。”
这才几天功夫,容白就像是完全融入了这个家。
乔老太一开始还对容白挺客气的,说话都不敢大声了,这么嫩生生的后生,不像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和江岩柏成为了朋友,就不是一路人。
但就过了几天,乔老太简直就像是把容白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了,说话也随意了。
偶尔叫容白帮忙干个什么,也不会那么不好意思。
而在客厅编竹筐的李大壮听到一大一小说话,嘴边也是挂着笑的。
江岩柏是个闷蛋,在外头是,在家里也是,家里都疼他。看着他不发一言那么辛苦的挣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内疚心疼。
但是容白来了,就给这个家注入了活力,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但这个家就变了。
“小荷明天休息呢,我们好好聚一聚,吃个饭。”李大壮忽然想到了,明天就是周三了,她媳妇一个月就休息一天,其它时间忙的很,也就这一天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成。”乔老太说,“小荷喜欢吃韭黄炒肉,我过会儿下去买。”
“我去吧,好几层楼呢。”容白抢着说。
乔老太摆摆手:“我自个儿去,我还走得动道,几步路的事,我也该动弹一下了,天天搁家待着,就怕闷出病来。”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容白点点头:“那您自己小心安全,走路的时候看脚下,过街的时候左右看看。”
“哎!小容啊,你咋不是个姑娘呢?我家岩柏要是个姑娘也好,你们两就能凑成一对了。”乔老太是怎么看容白怎么喜欢,恨不得容白成为自家的姑爷或者女婿。
容白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奶呀,你要是知道我和江岩柏以后是同志,怕不会把我两打死。
“我明天中午回来吧,我早上还要去谈事儿,我和岩柏说好了,我两去三街新开的学校那边盘个铺子,卖点小东西。”容白倒也不瞒着他们,“明早我就去签合同了,还要联系工人装修。”
李大壮吃了一惊,他把编到一半的竹筐子放到一边,问道:“你们哪儿来的钱啊?开铺子可要花不少钱呢!”
容白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把被子给李老太爷盖好,这才说:“钱是我自己的,本来就是我想做生意才拉岩柏入得伙,你们别担心,我既然准备要做了,肯定就得做好。”
“你们家大人也放心给你这么大一笔钱。”李大壮有些惊愕,但还是信了,现在有钱的家庭不少。而且在以前,容白这个年龄,是已经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容白笑了笑:“那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养我一辈子啊?”
说完这句话,容白自己都愣住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他爹妈加上岩柏,是真准备养他一辈子。
他爸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外头应酬。
容白这会儿才感到羞愧,他当了那么多年纨绔子弟,头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他爸年轻的时候也吃了很大的苦头,到老了,竟然也没享到儿孙福。
自己从来没帮爸爸打理过家里的产业,就连自己名下的那几个馆子,也只是交给别人去打理而已。
他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没得选,只能死撑。你可以选,爸爸不要求你别的,只要健健康康的,做你想做的事,别违法乱纪就成了。”
多开明的父母啊,容白垂下头,内心五味陈杂。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是多么混账。
如果他能回去的话……他一定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他不可能游手好闲一辈子,让父母和江岩柏在背后给自己擦屁股。
他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个孩子,不能永远任性妄为。
容白这几天都是在江岩柏的房间里睡的,好就近照顾这个家,要是晚上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第二天一早,容白就去学校签合同了,租房合同签了三年,每年是两千四的房租,算是很贵了。怪不得没人来租,这一个月至少要挣两百,才把房租挣得出来,更不算成本了。
现在上班,一个月也才两百多块钱呢。
签合同倒是没花多少时间,钥匙就到了容白的手里,这时候的铺面都是卷帘门。
好在是新的,倒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
门卫还给容白介绍了装修小队,容白和装修小队说了自己的想法,还画了非常抽象的图纸。
也幸亏装修小队是有经验的,竟然也看懂了容白那张图。
然后又去市场买了材料。
这前前后后就花了容白两万多块钱,包括江岩柏进货的本钱。
“什么时候能完工啊?”容白问装修小队的队长。
队长是个老实汉子,看起来五大三粗,人却很腼腆:“你要求不多,我们加班加点的干,一周就差不多了。”
毕竟这毛坯房已经上好了腻子,只需要刷一层油漆上去,再订上格子。
容白选的浅绿色和浅粉色的油漆,要营造少女感,现在大家都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清淡的颜色还是比较少。
但永远不要小看女孩子的审美。
容白还去挑了不少的玩偶布娃娃,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款式,粉粉嫩嫩的,都很可爱。
容白还准备,如果以后打算再开店的话,就开个猫咖啡厅。
就算咖啡不好喝,也有不少人为了撸猫过来。
他自己就还挺喜欢猫咖的,他喜欢撸猫,但是自己养又嫌麻烦。
猫咖简直就是他这种人的福音。
中午的时候,容白回江岩柏的家里吃饭,李家媳妇也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你多吃些,脸上都没什么肉。”乔老太一直在给容白挑肉。
容白来了之后,就连她的儿子都排到了后头。
在这之后,容白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江岩柏家和铺面之间奔走。
他还要为装修队的工人们准备盒饭,同时去准备开业时需要用的花篮。
一天到晚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容白头一次感觉到劳累。
他不过就是经营一个小小的铺面而已,怎么就累成了这个样子?
江岩柏当时可是经营了那么大一个企业……
是了……怪不得江岩柏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可是即便那样,江岩柏也坚持着每晚回家,只是偶尔在公司住。
而当时的自己从未体谅过他,也没有帮过忙。
他总是自以为是的要求江岩柏陪伴自己,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江岩柏的需求。
容白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又去学校里头的小卖部买了一箱水搬到店子里去。
大概是因为学校周围终于又店面租出去了,过段时间就能开业。
再加上这么俊的小哥天天都在店子里头忙里忙外,有胆子大的女学生就会自己跑过来问。
也有男学生过来问的,得知不是游戏厅,男学生们就没了兴趣。
有人关注就是件好事,学生们就算看热闹也会来看看。
容白现在已经不觉得这是自己在帮助江岩柏了,他把这家店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准备认真经营。
虽然忙碌,但是也觉得很充实,这是容白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以前基本就是混吃等死,自己在家百无聊奈,还总怪江岩柏没有时间陪自己。
永远都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是经历了这几天之后,容白终于慢慢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就这么忙了几天,总算到了江岩柏回来的日子,江岩柏大概是凌晨一点到,前一天打了电话让容白不要等他,他会自己回去。
可是容白不放心,车站很乱,尤其是过了晚上十点之后,街头上的混混都会聚在这一边。
看看有没有肥羊可以下手。
江岩柏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不少,容白担心出事,东西没了倒是无所谓,人要是受了伤,可就是大事了。
容白带了两把弹簧刀,穿着跑鞋,晚上九点就到火车站等着。
没有手机或者平板可以玩,他就拿了两本小人书在车站里看。
车站什么味道都有,臭脚丫子味,汗味,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的别的味道,都非常刺鼻。
刚进候车室的时候,容白差点被熏出来,但没办法,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坐在外头容白有些受不了。
他裹着外套,在候车室里等了半个小时,鼻子总算是屏蔽了那股味道。
容白就在那坐着,看看书,还带着保温杯喝热水。
坐着坐着就困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直到手表的指针滑到凌晨一点半,他才去火车站的出口等江岩柏。
一出去就是寒风刺骨,这里似乎比北方还要冷,湿冷,浑身都不舒服。
穿再多还是觉得冷,幸好是早春,要换做是冬天,肯定得冻出病来。
江岩柏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子,他灰头土脸的,从人群之中挤出来。这时候火车站外头还有不少人力三轮,这时候可以加价,不少人还是愿意出来挣这个辛苦钱。
容白一眼就看到了江岩柏,江岩柏比出去的时候埋汰多了,衣服上都是灰,两个蛇皮口袋重在一起都快由他一个人高。
“不是叫你别来吗?”江岩柏也看到了容白,他艰难地向容白这边挪动,但口吻并不太差,“晚上冷,你也不多穿几件衣服。”
容白不知为何,脸突然一红,他从江岩柏手里抢过一个袋子,动作不太熟练的扛着:“我这么大个人了,这点风还不觉得冷,快回去吧,你吃饭没?我回去给你下碗面吃。”
容白还是这几天才学会了煮面,有时候他回去的比较晚,又懒得再到外头去吃,就让乔老太教他怎么兑碗,怎么煮面才不会糊。
吃起来倒还行,也能入口了。
江岩柏把手伸过去,握住容白的手,还在自己嘴边哈了口气:“你手太冷了。”
容白耳根子都红透了,周围太嘈杂,容白只能凑到江岩柏耳边说:“那是风刮的,我身体好着呢!快回去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容白却没有把手从江岩柏的手心里抽出来。
夜色给他们打着掩护,两个人就扛着两大袋蛇皮袋子走在路上,两只手交握着,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你买了多少啊?”容白吸吸鼻子,果然有点感冒了。
江岩柏想了想:“我忘了,我带了四千多块钱出去吧?都花光了。”
这包确实挺大,还沉,肯定买了不少。
“幸好你还记得留车钱。”容白笑道,“要不然我只能去邮局给你打钱了,那多麻烦。还得去固定的网点拿。”
话毕,容白又想到了什么,他把手从江岩柏手里抽|出来,去摸江岩柏的肚子。
江岩柏躲了两下。
“咕——”
容白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留饭钱?”
江岩柏不吭声。
“哎,你是要急死我。”容白叹了口气。
江岩柏马上说:“那不是我忘了吗,我下回记住了。”
“算了,你是个木鱼脑袋,走吧,快回去。”容白说着就加快了步伐,江岩柏追上来,又一把握住了容白的手。
这像什么样子……容白心里念叨,真缠人。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他自己也不愿意江岩柏松开自己的手。
哎,算了,就这么着吧,谁叫自己现在比他大呢?
两人都没做人力三轮,主要是蛇皮袋子太大了,人家车主不愿意接这笔单子,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跑几趟,多拉几个人,还能挣得多一些。
没办法,就只能靠自己两条腿走了。
容白和江岩柏走到一处小巷子,没路灯,黑的要命。
可是绕路的话,得多走半个多小时,还是得进去。
容白进去的时候就觉得不舒服了,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
月黑风高,杀人越货什么的。
果然,才进去没两步,后头就跟进来几个人。
容白握住裤兜里的弹簧刀,还递给了江岩柏一把。
“喂!前头的!站住!叫你们呢!别他妈装着听不见!”后头传来脚步声,有人跑了过来,人还不少。
他们现在要跑的话还能跑,可是这么多东西,带着跑不快。
容白倒是想把东西丢了直接开跑,他不在意这些小钱,也不逞英雄,他早过了那个年纪了。
现在的他把命看得更重要。
要是在这里死了,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是真的死透了。
然而江岩柏却没有动,他把两个蛇皮口袋都放在墙边上,就着月光对容白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马上就过来。”
容白惊愕道:“你要干嘛!那么多人……”
容白话还没说完,江岩柏就走了过去。
月光黯淡,离远了什么都看不清,容白只听见那边的人说让江岩柏把钱交出来。
江岩柏从始自终都没说话,然后容白就听到了互相殴打的声音。
听见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分不清是谁发出的惨叫。
容白摸着墙走过去,他也想帮忙,总不能让江岩柏一个人挨打。
然而他才走过去,江岩柏忽然就站到了他的面前,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江岩柏的脸上挂了彩,额头还有血流出来,嘴角青乌,身上估计也没好到哪儿去。
容白的手摸到江岩柏的脸上,他问道:“疼不疼?”
江岩柏拉住容白的手,他视力比容白好,就拉着容白往前走:“不疼,那些小棍棍瘦的跟麻杆似的,没多大力气,都是花架子。”
估计是港片看多了,上来还要摆个姿势,那不是找打吗?
“你就是逞能。”容白心里不舒服,他也是个大小伙子,刚刚竟然一点忙都没帮上。
容白看不见那群小混混,所以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比江岩柏还惨,江岩柏打架打习惯了。知道打哪儿最疼,让人躺下去就爬不起来,表面上还看不出伤,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岩柏笑了一声,笑声很低,但是嗓音低沉,十分好听。
容白愣了愣,停在原地,忽然问:“你笑了。”
“嗯?”江岩柏莫名其妙,“我不能笑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容白还从没见江岩柏笑的时候会发出声音,“你笑起来很好听,以后可以多笑笑。”
“好。”江岩柏对容白,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两人重新扛起蛇皮袋子,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两人的手又拉在了一起。
就算换个肩膀扛袋子也换不了,傻的要命,但没有哪个想要松开。
这么冷的天气,拉久一点也没关系吧?
容白缩着脖子,面红耳赤的想。
他和江岩柏在一起那么久了,这时候又突然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好像他也变成了以前的毛头小伙子,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现在只是拉了拉手,就已经心跳加速到了这个程度。
明明鼻尖还是江岩柏身上的汗味。
容白竟然也没有嫌弃。
家里人都已经睡了,容白和江岩柏把货放在客厅,准备明天早上再来清点。
“你快去洗澡,一身汗臭味,我先去给你煮面。”容白把干净的衣服和内裤递给江岩柏。
江岩柏答应了一声,家里的热水器时好时坏,要打燃还需要一段时间。
外头风又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灭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抓紧时间,水一热就洗个战斗澡。
容白还在厨房里头烧水煮面。
他笨手笨脚的,兑调料的时候竟然把醋放多了。
又只能重新兑一碗。
好在江岩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面也煮好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吃容白煮的面,容白自己也有些期待:“你尝尝,面是熟的,我刚刚尝过了,你看看味道你喜不喜欢。”
江岩柏就穿着一条长裤,裸着上身,他身体结实,六块腹肌结结实实地码在腹部,人鱼线非常明显漂亮。
容白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江岩柏同过房了。
他也是个火气十足的年轻人,更何况他是个GAY,面前又是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多年的爱人,很难不想入非非。
以前江岩柏最喜欢的姿势就是把自己抱起来,他就是自己唯一的支撑,自己必须要搂住他的脖子才能稳住身体。
然后在颠簸中到达顶点。
那时候的江岩柏是最有雄性魅力的时候,他身上的汗水都是性感的。
他的喘息声似乎还在自己耳边,带着火热的力量。
自己可以随意抚摸他背部的肌肉,轻抚他的脸颊,抓紧他的肩膀。
而江岩柏永远是有力的,他经常坐在办公室里,可是身体却保持的很好。
他的持久力也很强,容白大叫着不要了,他才会自己去卫生间解决。
容白又咽了一口唾沫。
江岩柏老老实实的吃着面,完全感受不到容白的绮丽心思。
“很好吃。”江岩柏把汤汁都喝光了,他端了碗进去洗,擦干净之后收好。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容白已经在床上躺好了,容白说:“我不喜欢睡里头,你睡里头吧。”
江岩柏也没拒绝,脱了鞋子就跨了过去。
两人肩并肩躺着,对江岩柏来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觉。
江岩柏也有些紧张,还是容白打破了沉默:“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
江岩柏摇头:“没想过。”
“那你觉得什么叫幸福呢?”容白总算是瞅准机会问了出来。
江岩柏很认真的想了想,他翻过身,看着容白的侧脸,容白被他看得都不敢转头了:“先把家里的欠债还完,让婶婶不用那么辛苦。多挣点钱,你们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你们买什么。”
“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江岩柏还是头一次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江岩柏的耳朵就红了,他小声说:“然后,再向我喜欢的人告白,如果他能接受我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喜欢的人?喜欢谁?自己吗?
容白愣了愣,他根本就不考虑江岩柏喜欢上别人的选项。
在他看来,江岩柏是不可能喜欢上别人的,他当年追求自己的时候就说过,这辈子只会爱自己一个人。
就算现在时间线不一样了,可江岩柏还是江岩柏,他不会变的。
这么一想,容白又放下了心。
容白看着江岩柏发红的耳朵,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早点睡吧。”容白说,“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
江岩柏点点头,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睡觉。
容白看着江岩柏的睡容,他动了动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无声地说道:“你会得偿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