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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雀是为了什么才来青羊城的,这事一开始自然没人知道。
可是架不住她自己想要嫁拓跋珪,不但处处以未来战威侯夫人的身份在人前背后自居,更是在别的女子因为仰慕拓跋珪时大发雷霆。
尤其是那次在侯府门外的一场大闹,整个青羊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位杨家千金,巴巴的从繁华京城跑来这青羊城是为了找男人来了!
自然,杨雀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
再加上后来拓跋珪并没娶她,而是跌落所有人眼睛地娶了个乡野村姑,还是名气烂大街的村姑。
于是所有人在叹息拓跋珪一朵鲜花栽在了鱼鳞舞这堆牛粪上时,也对张扬跋扈的杨雀报以嗤笑——瞧瞧,真可怜!人家战威侯宁可娶个什么都不会的村姑也不要她杨大小姐!
现在还有什么比可怜杨雀更能打击她的?所以杨雀真的恨鱼鳞舞,恨到恨不能生吃了她!
此时鱼鳞舞又这么提起,杨雀立马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下车!
周围的人有没有发出嘲笑杨雀没听见,但是不妨碍她自己疑心生暗鬼!
杨雀仿佛看见了四周那些明里暗里的讥讽,饶是她向来蛮横脸皮厚,此时也由不住红了脸。
跺跺脚,她回头想干脆再爬上车去,到时候杨氏不肯下车,鱼鳞舞就得恭迎杨氏的车驾进府门。那样一来,顺便就让她也跟了进去,这就可以扳回一局。
原本这就是杨氏的打算,只是做梦也没想到杨雀不禁激,竟然没等杨氏发难就自己跳下了车。如今她再想回到车上,鱼鳞舞不肯让,杨氏也不能让——她丢不起那人!
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货”,杨氏假装刚醒过来的样子,迷蒙地张开眼睛,却目光冷峻地阻止了杨雀的心思。
“呵呵,人年纪大了就经不得熬,这一个不小心我竟然就睡着了,真是见笑了!”
她面朝着鱼鳞舞,这话却并不是对鱼鳞舞说的。
鱼鳞舞知道她的意思,她这是在给外面那些人看,看她多么委屈,看鱼鳞舞多么无礼。
口舌能杀人,这个鱼鳞舞早就深受其害,只不过是人不同,段数也不同罢了。
向前一步,鱼鳞舞满脸虔诚地陪笑:“那边府里人多事杂,大太太又要耗费心思想办法管那些事,自然就辛苦了。”
你想嫁祸我来的晚怠慢你不孝,我就转移目标告诉人你是在自己家里操心太过了!
满城人谁不晓得拓跋府里真正当家的是老太太,管事的是三房一家,杨氏这个大太太别说没那么多事管,就是她手上的那点差事还是自己哭着抢着要来的!
鱼鳞舞打脸很不费力,杨氏瞬间气堵了胸膛。
深深吐了口气,杨氏稳定心神,再次发难。
“都说水涨船高人随势高,看来这话是极有道理的。瞧瞧这才几天,你说话就妙趣多了。可笑外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依旧是那个乡野里的村姑,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又在拿她的出身和攀高枝说事儿,真没新意!
“大太太说的对,人都是随风移俗的,大太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鱼鳞舞笑笑:“虽然我初来,但我在家时也常听人说,到了一个地方就要紧跟着那个地方走,要不就算你没得罪人,人家也会找些莫名其妙的事来攻击你!是不是这样啊大太太?”
杨氏再次被噎住。
她敢说是吗?身后还跟着自己特地找来的本城土著人呢,她要是同意鱼鳞舞这论调,回头就该她去赔礼道歉了。
脸沉了沉,杨氏改变话锋:“倒是伶牙俐齿。我来了这大半天,你堵在这儿说话是不想让我进去么?”
“大太太此话真真折杀我了!只要不是生敌死仇,不管是谁,既来我侯府自然都是客,岂有不让进的?”
“那你怎么还不卸下门槛打开府门让我进去?难道我到了门口还要下车走进去不成?哪个府里的女眷是在大门外下车的?你当这里是你家那乡野之地么!”
大户人家都爱讲究女眷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的规矩,就连难得出个门也要准备好遮面的纱巾帷帽,以防被其他外男看了去毁了清誉。只有农家和商户,在这上面才没有那些讲究。
杨氏这话就差没指着鱼鳞舞鼻子骂她不懂礼仪了!
鱼鳞舞有点不耐烦。
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青川那边直来直去的作风,对这弯弯绕绕实在烦的很。
她一不耐烦,脾气就不怎么好了。
“大太太既然跟我讲规矩,那么我也就只好讲了。战威侯府不是一般府邸,这中门除了正事是不能随便打开的,这个大太太应该比我这乡野村姑要懂得多吧?仪门在那里,早已开着,大太太只管请进。”
想欺负她不懂朝廷法度,好哄骗她打开中门,回头再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是不是?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呢!
杨氏傻眼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鱼鳞舞竟然知道这个正门和仪门的区别,还以为这女人既然自己都在大门口了,那肯定是就跟在她那种田的农家一样,打开大门迎接人进去呢!
这拓跋珪倒是手脚快,正在新婚头上居然还有这闲心教他女人这个!不过,他应该没来得及交代那么细致吧?或许自己还是可以钻个空子。
心里把拓跋珪骂了个臭死,杨氏转了转眼珠,挤出一脸笑。
“话是这么说,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也不能因为死规矩就拦了活人的路不是。你看我都到了这了,怎好转向那边去?这车子掉头难啊!再说国法也规定了,中门还有其他几种情况下可开,想必你不是很清楚的……”
鱼鳞舞不等杨氏说完就掰着指头数给她听:“一,遇德高望重者;二,与国家有大功劳者;三,婚丧嫁娶大事;四,至亲长辈。我说的可对?”
杨氏脸扭曲了一下,随即点头。
“可是大太太你一样都不占啊!”
“谁说的?”杨雀不服气。
她看见鱼鳞舞这幅侃侃而谈的样子就来气,原本站在那里说这番话的应该是自己,可是现在……都是这女人不好,横插一杠子在她和表哥中间,着实可恨!
鱼鳞舞指指自己:“自然是我说的!难道不对?那请问大太太占了哪样?是德高望重还是与国家有功?”
“第四条,份属长辈!”杨雀还没开口,这时后面车里坐了半天的人忍不住了,撩开了车帘淡淡开口。
鱼鳞舞看她,只见对方眉浓眼狭,样貌颇为凌厉。身上穿着暗青色掐银丝缎子的衣裳,在这样的冬季里整个人被衬得越发阴暗低冷。
这妇人三十五六的年纪,嘴角两边微微往下耷拉着,鱼鳞舞一瞧就觉得这妇人不是好说话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那妇人开口之后见鱼鳞舞向她看过来,眉头一皱显得很不高兴,也不管地方对象合不合适,张口就训斥起来。
“一看你就是没有经过管教的,行为举止放肆荒诞!哪有新媳妇跑到大门口来抛头露面的?你以为这青羊城是乡下吗?拓跋大夫人名分上是你的婆婆,婆婆来了你不说赶紧跪接迎进去伺候,还拦住唠叨半天,谁家媳妇像你这般没有规矩?更何况还数番出口讥刺,眼中完全没有长辈的存在!
如你这般规矩礼法,不识孝顺不懂守拙克己的女人,怎么能当拓跋府的长孙媳,怎么能掌管这战威侯府,怎么能让他人信服起教导榜样之责,率领青羊城妇人典范!
拓跋大夫人,各位夫人,我认为此女不适合占据战威侯正室夫人之位,建议将她驱逐出青羊城,让拓跋府休弃了。各位夫人以为如何?”
这妇人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的训斥,鱼鳞舞被她一连几个怎么怎样的话绕的脑袋晕。此时见她又自作主张地表态要赶她走,还要让拓跋府休了自己,忍不住鱼鳞舞就笑了!
“这位慷慨激昂的夫人是谁呀?”指手划脚的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回夫人,这位是青羊城有名的节妇蒋氏。据说她当年离成婚不满一月,未婚夫出外被山匪杀害,这蒋氏立志为夫守节死不改嫁。
清水南街那里的白石牌坊就是以前的官衙给她立的。她在这青羊城说话向来如此,一副唯我独尊的样,也不管人家心里烦厌极了她!”红罗撇撇嘴,很不客气地说。
“怎么很多人并不喜欢她吗?”鱼鳞舞诧异。
看这蒋氏一派妇女领军人物的样子,她还以为有很多人喜欢蒋氏,尊敬她呢!
“嘁!好好的正常人谁会喜欢她?见着个女的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爱听,上去就是长篇大道理的教训,口口声声要姑娘们谨守规矩,不许多看男人一眼,哪怕是自家的亲兄弟!”
提起这蒋氏红罗就是一肚子的讨厌!
她还记得前几年她和姐姐上街去,因为天热,自己又是奴婢身份,比不得小姐们金贵,于是就没有戴帷帽。谁知道在一家绣坊挑手帕的时候就遇上了这蒋氏。
红罗当时年纪还小,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照道理也就是个孩子算不得什么,可就是这个蒋氏,硬是拦着她和姐妹的路把她们俩从头到脚批判了一顿!
什么不端庄不稳重,什么丢了身为女子必须的规矩,等等,差点没把她俩给当街说昏倒过去!
自那以后,红罗的姐姐就害怕上街,当然更害怕这个蒋氏!甚至一听到个蒋字就禁不住哆嗦!
你说红罗能对蒋氏有好感吗?
鱼鳞舞听红罗口齿伶俐地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当即就有点怒了!
你一个女人,自己甘愿当背一辈子牌坊的节妇没人管你,但是你把嘴架在别人身上算什么?人家自有人家的生活方式,你凭什么去干涉挑剔?还姿态摆那么高,好像自己很圣洁似的!
呸!不过就是个心理阴暗,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自私鬼罢了!
“蒋氏,节妇么?哼,我今天倒要领教领教她怎么个节法!”
鱼鳞舞冷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