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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被一个自称为余琏的白发小孩,找上门来——这件事被陆尘潇在心头把玩片刻之后,随即被压了下来。他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无论对方目的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而且,在对方态度未明的时候,就贸然选择对应手段,无疑是一个很愚蠢的选择。
陆尘潇在路上不紧不慢地前行着,突然,一些窸窣的声音落到了他耳朵中。陆尘潇步履速度不变,继续往前走,但余光却看似不经意地往身后一扫。
一道雪白的身影。
那个小孩跟过来了吗?陆尘潇无奈地想,还真是烦人啊。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出声跟在自己身后,他也就假装一无所知好了。陆尘潇稳稳地往前走,这样天真地想着。
小黄鸡发出了一串轻蔑地叽叽声。
(翻译:你们两个这是在玩游戏么?明明他都发现你了,老不死你还这么不做事是干嘛?)
陆尘潇僵了一下,那小鸡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还没有拳头大的身子,叫出来的声音却是不一般的嘹亮。就在陆尘潇在考虑,到底如何的回头来看,一脸恍然大悟才比较合情合理时,下|身一重,整个人被这重量一压,险些摔倒。
陆尘潇把脸板了又板,才不至于变得太过扭曲——这小鬼还真是缠上他了!
“我要去练剑。”
“我可以教你。”余琏看着陆尘潇的脸说,似乎发现了说服力不够,又匆忙补充了一句,“我的剑法也是不错的。”
陆尘潇绷了又绷,最后才没有替这个调皮小鬼的爹娘,狠狠的教育他一顿。
“随你。”他说。
陆尘潇和余琏对视片刻,他认为自己的表情足够凶恶了,但余琏睁大了一双澄澈剔透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陆尘潇撑了片刻,最后认输——好奇怪,怎么觉得对这个家伙稍微凶一点,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这大概是脸的缘故?
陆尘潇思考片刻,就下了这样的断定,比如说,像是太史飞鸿,陆尘潇每次不小心坑到他的时候,就毫无反悔之意,反而暗自有点微妙的爽快。
动手也不是,不动,陆尘潇自己觉得心头噎得慌,最后,他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由于太衡的新晋弟子,大多都没有到达御剑飞行的修为。所以,供弟子行进的山峰上,都设置了许多传送阵法。陆尘潇走到一处阵法上,他特意挑选了单人传送的,输入真元,阵法上发出蒙蒙的白光。
这下,总算是甩掉这个小鬼了吧。
等传送到了练剑坪,陆尘潇也不急着离开,而是在原地中等待了片刻。又风徐来,树影落潭,过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周围依然非常安静。那个白发小鬼,并没有出现在身后。
陆尘潇送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警惕余琏,即使是以魔道的标准,也属于彻头彻尾的杯弓蛇影。但是,陆尘潇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对于余琏而言,被传送法阵甩掉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有着元婴期的修为,否则不可能刺探空间的奥秘。
陆尘潇安慰自己,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真当元婴修士是烂大街的白菜帮子吗?
“嗡……”他身边的传送阵猛地亮起。
陆尘潇浑身一抖,瞬间倒退几步,手腕一晃,一道赤红色的剑光亮起。竟然是陆尘潇下意识地挽了一个剑花,所用之剑,正是赤霄。因为陆尘潇目前修为很低,无法将其收入体内。因此,陆尘潇就在手腕上做了一个机关,只要手臂做出特定的姿势,赤霄剑就会从袖子中划出——速度比从背后拔剑要快多了。
锐不可当的赤霄剑,如同一道虹光一样,向传送阵中人劈斩而去。
“铛!”金属撞击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两人的耳膜上。陆尘潇手腕一抖,对方的反震之力极强,可以得知基础功极其扎实。但是,同时也暴露了,对方的修为还没有超出陆尘潇对应的水平,和余琏那个小鬼的诡异不可同日而语。
果不其然,等白光散去,站在原地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太衡剑派制式道袍的青年,衣角纹着一条金纹。那人皮肤略黑,五官朴实,看着陆尘潇微微皱起眉头。
来人正是这一代的大弟子钟潜。
任谁一出传送阵,就这样被人袭击,心情都不可能好起来。钟潜也正是如此,他在剑术的造诣上也不低,刚才那一剑,也许换一个弟子,大概十有八|九会被击伤。这就算是事故了。钟潜板了板脸,训道:“向刚刚传送的人攻击,这是怎么回事?”
陆尘潇略微一怔,他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也有些过头了。
这样一想,他自己也有些悔意,露在面上,到让钟潜的气略微消散了些。只是,钟潜以为陆尘潇是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实际上,陆尘潇只是在纠结——就算是真的攻击,自己这么出手,也未免太蠢了吧,落人口实。
在这种奇妙的误会下,钟潜也未具体询问理由,只是惩罚道:“将道德真经抄写十遍,隔天给我送过来……下次不要在做这样的事情了。”
“是。”
这样的惩罚很轻,陆尘潇自然不会有意见。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往上前行。期间不时有同门的师兄弟路过,向两人打招呼。山风清远,偶尔能听见几声遥远的鹤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站在了练剑坪的石砖上。钟潜站在台上监督,而陆尘潇则是要在坪上练剑的。
陆尘潇刚一走入人群,就有不少人在他的身边让开了,不愿意和他靠太近。
陆尘潇也不在乎这些庸人,作为曾经看过那山巅上风景的人,他和这群(他眼中的)小孩子们,委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如果说,太史飞鸿还是他别有用心在接近的话,对于那些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小鬼,他还真懒得于塑造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不过,太史飞鸿呢?
陆尘潇环视一周,很快就在练剑坪的树荫下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和迟到了的陆尘潇不同,太史飞鸿显然已经练剑了好一会儿,此刻,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结实精练的肌肉,他出了汗,一头青丝黏在肌肤上,远远看过去,到有几分妖娆之感。
此刻,太史飞鸿正拖着下巴听安若葭闲聊,他周围还蹲着几个少年——太史飞鸿性格不如陆尘潇孤僻,再加上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子,心智淳朴,太史飞鸿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团,也不知道安若葭说了什么,太史飞鸿吭哧一声地笑起来了,周围也是一群善意的笑声。
安若葭气得用剑柄敲他。
太史飞鸿匆忙闪开,他大约是有几分得意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在跳跃。他把右手背在身后,仅仅只用左手撑着树桩,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直接翻身躲开。即使是做这样有几分搞笑的动作,太史飞鸿的动作熟练,旋转的身姿说不出的落拓不羁,神采飞扬。
山风吹拂,太史飞鸿的衣袖和发丝扬起,他眼光流转的时候,看起来有种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的风流。
陆尘潇不由自主地错开目光。
有时候,陆尘潇回想原著,觉得也是可笑的。本来,那个故事也只是一个博凡人眼球,哗众取宠的小说。凡是和主角对着干的,全部不得好死;反而是凑过来给主角当后宫,当小弟的,反而能一飞冲天。这不由让人由衷地感受到上天的偏心。
这天下英雄无数,一个主角之名,就能敲定谁是最后的胜利者了吗?
陆尘潇对太史飞鸿的,阴沉沉的,说不出口的阴霾心态,大部分也源自于此。
但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陆尘潇看着太史飞鸿一步一顿,虽然稚嫩,但是骨子里的那种闲适的风度,确实是很多已经修有所成的大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那一瞬间,陆尘潇心头突然有一种怪异的心情。
和太史飞鸿这种天生龙凤,道之眷顾比起来——
陆尘潇就像是阴影里生长的菌类一样的阴冷渺小,不值一提。从腐朽的,阴暗的事物中汲取力量,不为人知的成长。
这样一想,陆尘潇心中那种阴霾的影子又开始生长了。
他转过头,拔出手中的赤霄,平举起,姿势无比标准地开始练剑。陆尘潇在道法的造诣上远超这群后辈,因此,他舞剑的时候,也是满眼剑光,犹如梨花落雨。但陆尘潇毕竟少了剑修特有的一往无前的气势,练剑的时候,更像是舞动。
陆尘潇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过头的时候,太史飞鸿若有所感地扭头看向他的方向,这一怔神,就让安若葭敲掉了他头上的发箍,一头长发如瀑布而落,风吹摇曳,安若葭看着太史飞鸿,忍不住失了神,被对方手指轻弹,尚未开锋的练习用剑就脱手而出,插入地面,剑穂摇晃。
安若葭忍不住握紧了手,她感受到自己的指甲尖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浑不觉疼。少女抿了抿唇,起身前往,落落大方地拔出了佩剑,再转身,依然是之前大大咧咧的模样:“太史师兄的剑法越来越好了。”
喊太史飞鸿为师兄,此举不合礼法,但安若葭喊惯了,周围的人也不以为异。
太史飞鸿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你太懒啦。”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掌中磨破的水泡,太史飞鸿很早就知道,等大家都慢慢开始正式踏上修行路上之后,自己剑法好的优势,大概就不会有什么价值了。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他也想和这群人站在一起。
太史飞鸿觉得自己这种被周围人态度所影响的心态,有些软弱。
而且,不知为何,当年陆尘潇教给他的那套剑法,其精妙之处,无论太史飞鸿反思多少次,总能得到一些新的收获。但是,近日以来,原本能够施展出的第二层情动剑法,却无论如何也都无法比划出来了。
对此,太史飞鸿内心说不出的颓废,他想,自己和陆尘潇之间,差距居然这么远吗?
“咦,太史师兄?”
太史飞鸿对安若葭摆摆手,说道:“我去找阿潇了,安若葭,你去忙你的去吧。”他把发簪随手把头上一别,看起来有些乱,但同样的行为,在别人身上叫做邋遢,但太史飞鸿做来,就别有一种潇洒之士的落拓。
“那个陆尘潇有什么好,整天阴沉沉地不搭理人,太史怎么就老是和他混在一起呢?”这是一个趴在石头上偷懒的小道士的看法。
安若葭愣了一瞬,随即,故作豪爽地挥了挥手中剑:“人家两个人好兄弟,你有意见吗?”
她凶巴巴的模样吓了对方一跳,小道士慌慌忙忙地拿着自己的剑,加入了练剑大军,那狼狈的模样,又把安若葭逗得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