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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潇度过了一个安宁的,和以往无异的夜晚。
只是,这个安宁只是对陆尘潇而言。对于太史飞鸿,这注定是一个命途多舛的夜晚。他也不知道自己出现了什么不对,浑身燥热,下腹难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最后,他借着月光,盯着隔床的陆尘潇发呆。时间一长,他终于慢慢地陷入了梦乡。
但这注定是一个更大的折磨,梦乡中,太史飞鸿软玉在怀,翻云覆雨……
第二天清晨,两人起床。对视一眼,陆尘潇倒是吃了一惊,太史飞鸿精神萎靡不振,眼袋上有淡淡的黑色,显然是一夜难眠之相,细细观来,又有几分肾虚之色……这都什么和什么,陆尘潇摇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全部抛出脑海。
他却没有注意到,太史飞鸿不太自在地,避开了他的注视。
太史飞鸿虽然年纪尚幼,又很早便离开了尘世间。但他毕竟出生凡间富饶之家,耳濡目染,对于断袖这类的荒唐事,内心也懵懂得知道个大概。但他内心无垢,离那淫邪之辈相差甚远。这种和陆尘潇耳鬓厮磨的春梦,却是惊吓大于心动。
他只要端详陆尘潇一会儿,就很自然地想起,梦中少年赤身*,披头散发,一头青丝在洁白如雪的背上蜿蜒的妖娆模样,就吓得心中默背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
等太史飞鸿背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突然又觉得中间的阴啊,阳啊意味怪怪的。于是又换了《金刚经》来背,刚开了一个开头,如是我闻,突然又想起其中的经典句,□□,空既是色,顿时又背不下去了。
太史飞鸿本来背经书之本意,是要压下心中的纷扰之意。但他已有十四岁,真是情窦初开,对情爱之事好奇不已的年龄,被阴虫的香气一激,很自然地就苏醒了这样的想法,强行压下乃是违背自然之行,自然收效见微。
只是,怎么偏偏是陆尘潇呢?
太史飞鸿虽然接受了礼义廉耻的儒家教育,但十岁之后,就被送到乡下小镇,天地君父师的理论,尚且未形成理念。但就算这样,他也知道,做那些事情的相公,别人都看不起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地位的人才去做。
但太史飞鸿觉得,他明明很尊重陆尘潇,而且把他当自己的兄弟看的。陆尘潇以诚待我,自己却生此轻薄之意,实在是……太……
太史飞鸿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好作罢。经过他这么对自己的唾骂,那些梦中的耳鬓厮磨的景象,也慢慢地在心头淡去了。只是,这么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到了他心中,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陆尘潇对于太史飞鸿的失魂落魄之态,到没有多想。许多人在人生中的巨大转折面前,表现得比太史飞鸿糟糕多了,大悲大喜,甚至晕厥过去的都大有人在——陆尘潇却是把太史飞鸿这个样子,误解为在收徒之日的紧张了。
如果换任何一个人,他肯定能看出一点不对劲。但几日相处,原著钦点,陆尘潇已经在太史飞鸿脑门上写下了“老实人”三个字,老实人自然心胸坦荡。陆尘潇却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等两人用过早点,换好衣物,太史飞鸿已经恢复了常态,两人一起走出了客栈,来到了街道上。此刻,天色仍早,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晨雾中。而两人身前身后,站着地都是同为求仙的求道者。小镇的那些原住民,诸如商贩之流,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史飞鸿不明所以,脸上的吃惊之色怎么也退不下去,甚至隐隐有几分担心。过了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山上的仙人是不会对山下的凡人做什么的,大概是为了方便收徒大典,把人们都移走了而已。
他始终也猜想不到,这整个镇子,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虚幻之中的事物。那些人们,也都是幻术生成的虚幻之物而已。
陆尘潇倒是心知肚明,所以表现得老神在在。太史飞鸿受到他的影响,也慢慢镇定下来。但他的稳重只维持了几分钟,随即又被打破了。
也无怪太史飞鸿突然面露惊异之色,镇口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一声,一声,仿佛敲击在心头。随着铃铛声一声响过一声,一个白衣少年也蹁跹飘入众人视野。那个少年气质飘渺,他穿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绸袍,衣角处上绣着一对青龙吐珠图,衬得少年面如冠玉,俊美无双。只是,这种厚重的衣服,很容易把自己绊倒,但那位少年却行动自如,每走一步,都仿佛有云气在身边汇聚。
被这位少年一反衬,原本还有几分气宇轩昂之感的太史飞鸿,立刻像是乡下土包子,俗不可耐了起来。
少年沿着石板路走来,他的动作很慢,所以看起来很优雅。但实际上,短短几个呼吸内,他已经到了众人之前。人们自然地为他分开道路。
这种让路未必是出自本心,但少年每往前一步,众人都觉得自己必须让开,所以才造成这多人避闪的异象。陆尘潇倒是一动未动,太史飞鸿也在这种气势下撑了下来——这不免让陆尘潇高看了太史飞鸿一眼。
能在真龙气息中撑下来,到也不纯粹是作者给他开金手指……这种心性,只要不是那种灵根残缺的体质,迟早有一天会在修真界崭露头角,顶多没有剧情中那么耀眼而已。
是的,这个白袍少年,恐怕和龙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他衣服上的一对青龙,其实画得是祖上的血统,而真龙一降生下来,就有金丹期的修为,对于他们而言,到了出窍期,才有资格作为后辈的荣耀,秀在衣袍上。只是,这个少年实力刚刚筑基,以陆尘潇的估计,顶多才有四分之一的真龙血脉。
所以,陆尘潇抵御这样的气息不算太难。但他体内的阴虫却没有这种底气了。真龙为天下鳞甲蛇虫之首,而阴虫怎么也逃不出这个范围,又是阴邪之物,几乎在陆尘潇听到第一声铃声的同时,阴虫畏惧地团成一团,不再动弹。
陆尘潇心想,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
半龙少年冲着首阳山太衡剑派方向作揖道,声音清越:“晚辈凌珏,求见太衡李洄鱼真人。”
话语声传了很远,令人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得到回答,唯有山风呜咽地吹。但凌珏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静地等待。四周的人开始忍不住议论起来,话题大多都是在猜测凌珏这个人是谁,拜山的目的又是什么。
太史飞鸿也很好奇,但他扭头看了一眼陆尘潇,强行把自己八卦的*压下来了。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太衡剑派才有了反应,三道青光从山中飞出,落到了小镇前面。其中为首一人,大约有金丹期修为,剩下两个都是筑基期。当然,如果纯粹是收徒,这样的阵仗足够了。
但如果是接客,又未免显得寒酸过头。
金丹道人身材瘦长,淡紫底色两道金纹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像是挂在一根竹竿上,随风摇摆。他脚穿麻鞋,梳理得整洁的道髻上插着一根木簪,双手搂在袖子里。他一看见凌珏,立刻苦瓜了一张脸,活像是穷光蛋遇到了讨债人:“李洄鱼师叔不管事已经很久了,他不会见你的,请回吧。”
“晚辈确实是有要事求见,望前辈行个方便。”
“一点也不方便。”金丹道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那晚辈会一直等,直到李洄鱼真人回心转意的。”凌珏先是苦笑,随即正了正面容,这样说到。
他这个举动有几分胁迫之意。金丹道人一听,随即把一张脸拉得老长:“爱等不等,管我屁事……不要打扰我派收徒。”然后他挑了挑眉,又说,“让开!挡在路中央是想显摆自己长得俊秀么?”
凌珏面皮抽抽,最后老老实实地靠在了路边。金丹道人对面前的近百人招了招手,吩咐道:“先往前走一步。”
陆尘潇照办,随即,眼前一阵云雾模糊。再然后,陆尘潇的手猛然被人握住了,那人十分用力,握得陆尘潇甚至有几分生疼:“太史飞鸿,你做什么?”
太史飞鸿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他讪笑几声,解释说:“我发现身边不少人都突然不见了,怕你也……所以才……”太史飞鸿收回了手,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有点害怕,也有点委屈,就像是示好失败的小白兔,委委屈屈地都把耳朵耷拉下来了。
陆尘潇抽了抽嘴角,他一生面对的人,不是崇拜惧怕,就是憎恨厌恶,像是太史飞鸿这种小心翼翼又柔软的态度,对于陆尘潇而言,乃是首次经历,他不可避免地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
但转念之间,陆尘潇又想起,太史飞鸿这种小儿女姿态,乃是为自己展现。对于他控制对方的计划,有益无害,只好把那种怪异之感压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谢谢。”
太史飞鸿闻言,又是一愣,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竟然在这个时候,微微地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