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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骨折，轻微脑震荡，一醒来就给我打了电话，中途被没收了手机……我刚去看了他，病房外有人守着，不让探病。”
赵淑娴抹了把眼泪，舀了勺鸡汤喂给沈以默。
沈以默浅浅地抿了一口，没接话。
原来她先去看过许隽尧，那这鸡汤到底是给她的，还是给许隽尧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堵得慌。
“默默，隽尧那孩子是真心想着你的，喝完汤你跟妈一起去和警察同志解释一下吧，昨天要不是他……”
“要不是他，我就不会有事。”沈以默偏过头，是，许隽尧在最后帮了她，但带她去见林茜茜的人，也是他。
她流产有林茜茜一半的责任，许隽尧也脱不了干系。
赵淑娴脸色一僵，神情有些痛苦，“默默，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是……妈也是没办法啊。”
赵淑娴的表情，总是又无奈又无辜，沈以默苦笑，“你有什么委屈不能直说吗？我真是烦透了你这种样子。”
“默默，妈对不起你，但你真的不能和盛家那个少爷在一起，因为……”赵淑娴的手不住地颤抖，鸡汤洒在手背上也没察觉，“因为洛洛，他不是你的孩子。”
沈以默愕然，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赵淑娴也是一愣，随即面如死灰，“盛家少爷也知道了？”
沈以默最初只是猜测，她觉得盛小夏和她太过相像，之后听周霓虹说，看盛禹铭的表现，再到得知他被赶出盛家，她的怀疑越来越深，只是不敢跟盛禹铭求证。
她很自私，自私地想把洛洛留在身边，可他不是她和盛禹铭的孩子，就注定没有资格进入盛家。
盛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收养女儿，却不能收养男孩。
所以，要嫁给盛禹铭，她就要放弃洛洛……这应该是盛禹铭被赶出盛家的真正原因，也是他迟迟不愿告诉她真相的原因。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洛洛出生时，最先见到他的人，除了医生之外就是你和徐莉，你一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沈以默有些激动地抓住赵淑娴的手，盛鸡汤的碗被打翻，她依然拽着她，“是不是和许隽尧有关？你快告诉我，告诉我！”
赵淑娴为难，“默默，你冷静点。”
沈以默松手，故作镇定地说：“我很冷静。”
赵淑娴叹了口气，“我说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就算和隽尧没那个缘分，也不要和盛家有任何牵扯。”
“妈，我不能答应你，”沈以默说，“他爱我，我也爱他，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不行！”赵淑娴连连摇头，“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赵淑娴语塞，不敢看沈以默目光灼灼的眼睛，“默默，妈当年做错了事，不想让你来承担后果……”
沈以默手背上有油渍，黏黏腻腻地贴在手背上，有些发痒，一挠，红了一片。
赵淑娴闭上眼睛，泪水流下来，带着悔恨和无奈，“当年，是我抱走了你的孩子。”
沈以默忙问：“抱去哪儿了？”
“你那时候不肯跟家里联系，预产期了也没住院，结果到临产才去医院，病房不够，护士也不够，我也一起去帮忙了，你怀的是双胞胎，先出生的是个男孩，生下他你就昏过去了，医生慌了神，也没人注意我……”赵淑娴浑身颤抖，“我把孩子用衣服裹住，抱出了医院，我本来就害怕，那孩子又一直哭……”
说着赵淑娴呜呜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也没说清楚。
“你哭什么？”沈以默吼了她一声，“继续说，你把他带到哪儿了？”
“湖……湖里，我把他扔湖里了，医院附近养了很多鱼的湖……我记得，很多鲤鱼涌上来，围住孩子……”
那该是多残忍的画面！
沈以默呼吸一滞，眼前一片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疯了吗？那是我的孩子，是一条人命！”
“他不该来到这世上……不该……”赵淑娴痛苦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头顶上几缕白发，看上去凄凉又可怜，“默默，妈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这么年也一直活在折磨里，可是，我不后悔，如果可以重来，我会更果断些，不会被人发现……”
沈以默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妇人是她的母亲，她那个卑微的拘谨的母亲，竟然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
“你不是说我怀的是双胞胎吗？还有个孩子呢？”是盛小夏，还是……也惨遭毒手？
赵淑娴说：“你还生了个女儿，不过，应该也不在人世了。”
“应该？”那就可能还在，是盛小夏，一定是盛小夏！
沈以默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有多害怕，又充满了希冀。
赵淑娴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异常难看，“隽尧的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恰好看到我抱着孩子往外走，所以跟踪了我，她看到了，全都看到了！但她没有报案，因为她想要个孙子，而你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
“所以，你们用洛洛换走了我的女儿？”徐莉的想法不难理解，许家很传统，许氏需要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她只是想不通，赵淑娴为什么那么做！她可是她的亲妈！
赵淑娴点头，“徐莉似乎早就做好了换孙子的打算，不但跟医生串通好了，还找来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婴，她让我把女孩也扔掉，只要我照做了，她就会帮我隐瞒，我别无选择，可湖边偏偏有人，于是我就把女孩扔进了垃圾桶……”
赵淑娴好像讲了个恐怖的悬疑故事，可这故事却发生在沈以默自己身上，她觉得冷，浑身发冷。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孩子，是你的外孙呀！你怎么下得了手！”
“默默，我也希望自己有外孙，可他们不该是盛家人的孩子，”赵淑娴狠狠地瞪着沈以默，哭过的眼睛布满血丝，有些恐怖，“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难产时喊盛禹铭，心里有多难过，如果早知道你怀的是盛家少爷的孩子，我早就……”
她没有说下去，沈以默却知道她要说什么，如果早知道，她不会让孩子们有出生的机会，可是，“为什么？”
她和盛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还能有仇？
赵淑娴看着情绪失控的女儿，艰难地说：“因为，你们可能是兄妹。”
沈以默愣住，脸色霎时间血色尽褪，苍白。
她有些承受不了了，刚被害得流产，又听说亲生母亲杀了自己的孩子，现在恋人成兄妹？所有电视剧里的狗血都泼到她一个人身上了吗？
“当年，我离婚后，带着你哥哥孤苦无依，迫于无奈在一家夜总会打工，那种地方，一旦踏进去，就回不了头……”
“你在夜总会遇见了盛伯父……我是说，盛南平？”
沈以默难以置信，记忆中的盛南平，是个清心寡欲不苟言笑的长辈，他和张芸曦感情一直很好，虽然说不上是如胶似漆，但却相敬如宾。
“那晚包厢里有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我被灌了不少酒……生面孔一个也想不起来，但我记得一定有他，盛家二爷，盛南平。”
赵淑娴又开始抹眼泪，那段记忆到底是不堪回首，“我是个肮脏的女人，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女儿，我对不起沈城，对不起你哥哥，所以现在，我是在赎罪。”
沈以默含着泪，努力扬起嘴角，却只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妈，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我。”
赵淑娴张了张嘴，没说话。
“其实，你心里从来不承认我这个女儿，你觉得自己肮脏，也认为我是耻辱，因为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你有不洁的过去，你努力扮演者慈母，是因为我有存在的价值，我能给沈毅铺路……”
“默默，不是的，你别这么想……”赵淑娴慌忙地握住沈以默的手，“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幸福……”
沈以默甩开她的手，“希望我幸福？你扔掉我一双儿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感受？就算我和盛禹铭师兄妹又怎样？刚出生的孩子有什么错？”
“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赵淑娴去拉沈以默的手，被挥开又凑上去，“默默，只要你答应不和盛家少爷来往，我就去自首……”
“自首？你舍得吗？”沈以默冷笑，“你要真觉得良心不安，早该去自首了，可你舍不得你儿子，还要照顾你的男人！”
“默默……”
“因为徐莉给你善后，因为她知道你的恶行，所以你千方百计地讨好她，讨好她儿子，恨不得把我卖到许家！不，你已经把我卖给他们了……我不顾一切地想争取自由，而你却不遗余力地把我拉回去，这些年，看着我为了洛洛苦苦挣扎，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你开心吗，妈？”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兄妹相恋乱了伦常！我是为你好！”
赵淑娴猛然站起来，起得太急撞到了桌子，打翻了保温盒，鸡汤洒了一地。
她慌乱地捡起地上的保温盒，“如果你不信，就去报案吧，把你妈送进监狱里，看看你的儿女能不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