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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西走到沈以默身边,捏住她的下巴,“如果我告诉你,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沈以默愣住,盛家除了张芸曦高冷了些,盛南平严肃了点,盛爷爷待她就像亲孙女儿,盛禹铭也从小宠她到大,就连当事人盛云威,幼时对她也是疼爱有加的,他们在她心里和容家父母一样重要,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把他们当做仇人……
她痛苦地抱着腿蜷缩在椅子上,把脸埋进膝盖,湛西眼里划过不忍,伸出手摸了摸她头顶,“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复杂,都是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沈以默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难得温柔的男人,“所以是真的?爸爸妈妈不是自杀,他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
湛西半蹲下来,微微仰起头看着椅子上的姑娘,安慰道:“容家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包括我。”
所以,他们让她对三年前阴暗的过往一概不知,让她像个傻瓜一样改名换姓继续生活,让她不顾一切地追求心安理得的幸福?
看着眼前这个代表“容家所有人”的男人,沈以默忽然冷静下来,她问他:“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活在仇恨里?”
湛西说:“不关你的事。”
仇,这个字太过沉重,那是男人的事,他背下了容家的仇很,自然也要照顾容家的女儿,
沈以默激动地说:“我也是容家的人!”
“你不是,我也不是,”湛西眯了眯细长的眼,“但总要有人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很冷,沈以默在颤抖,整个人蜷缩着,“所以,你害死了盛大伯?你想要盛家也重蹈容家的覆辙?”
太疯狂了,沈以默只是说出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理论上是这样,”湛西挺认真的回答道,“不过实践起来有难度,盛云威的死,是个意外。”
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先出事了。
沈以默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他,湛西不自然地伸手挡住她的视线,“真不是我!”
沈以默说:“我没说不信。”
湛西说:“那你这么看我!”
这个面瘫,竟然有些急。
沈以默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我想让你帮我拿下药箱,眼泪滴到伤口上了,疼。”
湛西:“……”
沈以默是被湛西背下楼的,在客厅擦了药,她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双腿踩着凳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湛西,“今天我不用再跑步了吧?”
湛西:“……”
湛西对沈以默还算了解,他知道她曾经很乐观,后来也很坚强,但她的表现还是太反常了,容家和盛禹铭一直是她的逆鳞,得知这事,她不该是这样满不在乎。
这丫头火急火燎地从公司跑回来,就是为了摔着一跤逃避跑步?
湛西既想让她问,又怕他问,内心一阵矛盾,他问:“你……旷工会扣工资吧?”
这也不是重点啊,沈以默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不想着钱?”
湛西摸摸鼻子颇为尴尬,到底还是没忍住,“你打算怎么办?”
沈以默捧着一杯酸奶,装得平静自然,“什么怎么办?”
“容家和盛家的事……”
沈以默一派天真,眨眨眼,“你不是说不让我管吗?”
湛西被噎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那,你和盛禹铭……”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沈以默自嘲地笑了笑,两个月前,就该彻底结束了,是她犯贱,他只是找过她一回,她就忘乎所以。
他已经可以无视她近乎自虐的在雪中等待,他已经,不在乎她了。
湛西没接话,这个愚蠢的女人,近些日子的坚强全是伪装,竟然瞒着他去找盛禹铭,冒着雪,带着病。
沈以默又说:“等找到洛洛,我就离开这里,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好好生活。”
“你说真的?”
“真的,”沈以默重重地点头,道,“你说得对,爸爸临走前告诉我,我是他们收养的孩子,无非是希望我不受他们连累,忘记他们,开始新的生活,我不想辜负他。”
这想法过于自私,但却很实际,她能怎样呢?盛爷爷对他恩重如山,盛禹铭是她孩子的父亲,盛家在S市的权势地位,她能对付他们?
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湛西问:“真要走?你舍得?”
沈以默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又不是立刻就走,洛洛还没有消息呢。”
湛西眼神飘忽,抿了抿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洛洛在B市,博仁医院,VIP住院部三楼7号床。”
“你……”沈以默抄起身边的抱枕砸了过去,“你知道洛洛在哪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问,”湛西理直气壮地说,“江湖规矩,钱货两清,你还没给钱。”
“那你现在怎么又肯说了?”沈以默心里五味陈杂,洛洛的下落有了,她还有什么借口留下来呢?
湛西咳嗽了两声,“非常时期。”
沈以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湛西,钱财乃身外之物。”
湛西眼尾微挑,眸光流转,“内外兼修,有何不可?”
沈以默无言以对,默默地捧着杯子,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可即便是极力掩饰,还是盖不住周身的伤感和落寞,湛西看在眼里,却无从安慰,“什么时候走?”
沈以默想了想,说:“尽快吧。”
湛西点点头,“也好。”
“你要跟我一起走?”
湛西偏过头,“你欠我钱,不跟着你,跑了怎么办?”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以默莞尔,唇边流淌的却全是凄凉,把杯子里的酸奶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突然就很想醉一场。
她问:“湛西,有酒吗?”
湛西沉着脸看了她两眼,一声不吭地上楼,下来时抱着一整箱啤酒,打开,一罐一罐地摆在沈以默面前。
沈以默有些傻眼,咽了口唾沫,她家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大气了?
几罐酒下肚,沈以默醉了,起初只是又哭又笑,后来索性在客厅里又唱又跳,“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咿呀咿呀哟……”
很吵,喜欢清静的湛西却没有回房间,他打开电视,桑野主演的连续剧已经是大结局了,他从开始到结束一集没落下,可剧情是什么,一点也没记住。
沈以默说喜欢家里的客厅,宽敞明亮,他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坐在这里陪着她而已,就像当初不解释他和桑野的关系,也是想误导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心……
沈以默嚎累了,趴在沙发上睡了,湛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头发,细长的眼睛里,流淌着醉人的温柔,“蠢女人,不能喝,就别逞强。”
不想走,也别勉强。
沈以默突然翻了个身,眼角挂着一颗泪珠,梦呓般地低喃,不用刻意去听,也知道她叫的是盛禹铭的名字。
湛西苦笑,她忍得很辛苦吧,在杂志社工作,总是第一时间听到他和林茜茜的绯闻……隐藏对一个人的感情,真的很难,很难。
次日,沈以默酒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去参加盛云威的葬礼,湛西知道,这蠢女人想走之前再见一见盛禹铭,他没揭穿她。
湛西撑着把大黑伞,细碎的雨夹雪在伞面上跳动,伞下的沈以默听来,有一种静谧到死的哀怨,她的长卷发,她的大外套,还有踩着碎雪的小皮靴,都是黑色,庄严而肃穆的纯黑。
她的心情很复杂,如果不是盛云威,容家父母就不会死,他是间接害死她养父母的人,可她心里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触,她只觉得天很冷,她裹在厚手套里的手指节僵硬,甚至影响到她的步调,她仿佛就像一只傀儡,被湛西牵引着来到了葬着容家二老的墓园。
正好,她还要和他们告别。
现在,所有人都在园外的礼堂,而沈以默却被拒之门外。
林茜茜很快就出来了,她穿了件紧身的黑色风衣,裹了条同色的大围巾,眼下的泪痣竟然呈深沉的紫,大约是嫌一身太过素净,才点了这么妖娆的颜色。
“抱歉啊,盛爷爷特意吩咐过,今天不能有任何新闻工作者出现在灵堂,如果你想见阿铭,他很忙,可能没空。”
沈以默捧着一束白菊花,闻言看了湛西一眼。
湛西收起伞,一脚踹翻守门的便衣警卫,拉着沈以默的手往里闯。
林茜茜微微蹙眉,身手敏捷地挡在湛西面前,与他拆了几招,忽然对沈以默出手,长腿绷得笔直,尖尖的鞋跟直指沈以默面门。
“小心。”
她想出其不意,但有些功夫底子的沈以默却灵活地躲过了这一脚,湛西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冷冷地看着林茜茜,眼神轻蔑,“你拦得住我?”
林茜茜不屑地冷哼,拍了拍手,一队黑衣黑面的保镖围了上来,“盛爷爷的意思,今天这里不欢迎姓容的!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湛西搂着沈以默转了个圈,踢倒就近的两个保镖,伞骨打趴下一个,低头贴着她耳畔,“我会让你见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