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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风,漆黑的夜,一行人影晃动。为首举火把,身后五人各抱一小孩,朝镇外某处坟坡上爬去,最后跟着的,是四个壮汉抬着一个大人用的棺木。
坑早已挖好,十几个小孩蹲在坑边,默不做声地望着那泛黄积水的井,仿佛这是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有朝一日会将他们所有人都吃进去。
火把如鬼影,惊得小孩浑身颤栗。渐近,眼尖的看清了举火把的人,弱若惊猫地叫了声。
“姐姐,是姐姐,他们来了。”
小孩全站了起来,却没有跑过去,他们谨记姐姐的叮嘱。
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
那五个小弟妹,就是贪图了陌生人的馍馍,才被人哄到陌生的地方,活活被人咬死的。哥哥怕他们害怕,骗他们说是被狗咬死的,可狗明明喜欢咬他们的脚好吧,怎么可能不偏不倚全部咬中了脖子呢,再说了,狗明明只吃屎的,怎么会吸血呢?
从今往后,捍卫脖子成了他们的第一保护手段。没有人会护着他们,县老爷更不会理他们这种流浪蛀虫,如果他们去烦他,说不定会被全部抓起来炖肉吃。
棺木至,小孩们皆退下,棺木下井,盖开,是一层白森森的灰,在火把的晃动下更显恐怖。
五具瘦小的身体放在一棺内,还略显宽裕,眼见壮汉抬棺盖盖上,其中一小孩突然怯怯道:“姐姐,给他们一块席子好不好?”
他们自打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饥寒交迫,如今要长眠于此了,姐姐一直很疼他们的,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好!”举着火把的女孩声音凉凉的,仿佛寒霜冻结了清脆,听起来有些卡壳的刺耳。“是我想得不周到,风,回去把我榻上的拿来,还有……去丁一那取五份果食与烛火。”
“是。”风邪每每听到吩咐皆立即去办,从不回应。这次他点头应声,身影如鬼魅般快速消失,惊得一群小孩捂住了嘴,若不是他们早就认识这个虽然不苟言笑,但令他们安心的怪叔叔,否则他们一定会大叫出声。
风邪走后,小孩们转着赵月安静地站着,看着乖乖躺着的那些小伙伴。曾经他们为根小棍子大打出手,为块破饼扯发撕脸,也因为偷个鸡腿一起挨打。
而今,他们可以安心躺下了,有姐姐给予安稳的榻,柔软的被,香喷喷的食物,多么幸福!可是他们没法开心的笑,却是忍不住地想哭。
如果他们可以站起来,即使继续风里来,雪里跑,垃圾里找食吃,他们也会觉得很开心。
但是,没有人哭泣,没有人吵嚷,只是盯着,看着。
姐姐说过,不必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夜越来越冷,抬棺的人不爽了,开始骂骂咧咧地嚷着快点盖上就走。小孩们久压的痛苦与愤怒在这一瞬顿时爆发了,所有人将气撒到了这些不顾一切想要盖盖了事的大人身上。
“喂,你们这些杂碎,竟敢打老子,他们死了,死了知道吗?要破棉被干什么?那些玩意儿只会让他们烂得更快,更容易引虫子,到时候他们连骨头都会被啃光知道吗?你们……”
话音骤停,那口不择言的家伙被某小孩的石头砸中了脑门,其它孩子见状,顿时一个个去摸石头,隔远处扔了起来。
“嘿,狗杂种,你们给老子等着。”四大汉嘴上无德,手上却没挠着一个,招架不住又气得够呛,只得仓皇而逃。
逃到半路碰上一黑影,惊得直接滚下了坡,哭爹喊娘地从泥泞里爬起来后,隐约想着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娘的,工钱忘拿了!”
不知道谁一拍大腿想了起来,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高不可攀的坟坡……
请工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抬棺钉盖,给钱两清!
爬上去,还是……
娘啊,被坑了!什么拿席子,感情那些个小家伙一早就预谋好了的!
坟头寂静下来,火把越来越弱,呜咽的风似乎总是夹杂着诡异的叫声,一个个风中颤栗。那四个大叔怎么就那么不经打呢?早知道他们就打轻一点。
有大人在,似乎总归安心点。
风邪终于来了,抱着的,果然是赵月常睡的被褥。
赵月亲自上前,给每个小孩手上放一枚铜钱,把被褥给他们盖上。
几千年后,她已经被人葬了,几千年前,她竟然在葬别人!
完毕,小孩们与风邪一起,齐力推上棺盖,钉上钉,而后,一人一把将土推上。
坟头处,赵月已摆好了果食与灯烛。
老二上前,含泪却是狂笑,“小东西,你们享受了比大王还要好的葬礼,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在大富大贵的人家。”
其他小孩似懂非懂,却是神清肃穆。
下山送小孩们回去,望着满屋挤在一块如小兽般可怜的小孩,赵月忍不住咬紧了牙。
风邪说,传说这世上有一门阴阳邪功,以吸纯阳之体的血液为食,以命换命,永保年少之态,精力永驻。
洞魂,便是这样的人。只要一息尚存,便可死灰复燃。
他们的死,是她的错。
上次为救她,洞魂重伤未死,付出的,便是五条生命。这五条还是他们看得见的,背地里未找到的,还有多少条人命?
风邪问赵月上次是如何伤他内力生机的?他还再用一次,可又能改变什么?
如果不能一击必死,那只会赔上更多人的性命,但如果一直放着一枚吸血恶魔在身边,于她于众人,皆是个恐怖的存在。
现代和谐治安可以说到了巅峰,但仍然拿某些丧心病狂的杀人恶魔束手无策,更何况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年代,依赖官府又救得了谁?
风邪望着面前瘦不禁风的女孩身影,渐感心疼!
她是如此的弱小,却妄想撑起一片天!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才能造就这么小的孩子如此坚韧强大的内心!
“张之舫是你什么人?”
花柳酒家面前,赵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仰望着风邪。
风邪微微一震,她怎么知道的?她又知道了多少?他刚欲开口,柳双双正欢送贵客出门,一眼望着二人,连忙上前,“月姑娘,宛姐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