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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最奇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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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楚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无论是陌生的环境,还是突然之间远离现代生活的舒适,都让她深感不适应。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月光中,坐在洞口,背靠石壁的安殇。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周围的一切并不妨碍他进入睡眠。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般人在这样的环境能这么淡定吗?可他就跟回家似的,刚刚还用火烤着吃了几只野生螃蟹和一条鳗鱼,就不怕吃坏肚子吗?难道说,他其实很享受现在的情况吗?

    楚乔记得他以前说过,最讨厌的就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小时候的安殇时不时就会说这样的话,经常让人听不懂。

    他还说过,人止步于未知是最愚蠢的做法,如果是他,面对黑洞第一个想法就是往里跳,那时候的她还不明白什么是黑洞,可听着感觉安殇就是喜欢作死。楚乔有一段时间坚信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孩,潜意识里觉得要离他远点,不然分分钟都有被带跑偏的风险,那样一来自己的人生就完蛋了。

    不过好在,后来安殇就再也没来过学校了……

    一开始楚乔觉得没什么,少了一个麻烦份子,自己作为班长还更好管理一些呢。只是,她每每下课铃一响,回过头后,却再也看不见男生们在哄抢辣条了,这,也许是好事吧。

    上学嘛,除了学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每次想起这个问题,楚乔就不禁想起那次,安殇突然来到她家门口,硬拉着自己要出去看星星的事儿……

    楚乔一开始当然是不愿意的,她还得写作业呢,初中的课本也没开始预习,看什么星星啊……

    然而安殇贱贱地威胁她说:“你要是不去,明天的作业我就不交了。”

    楚乔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道:“你交不交关我什么事啊!”

    “当然关啊!”安殇蹦了一下道,“你是收作业的!作业不齐就算你告老师,老师还是会让你来催,到时候我就说我放学了以后补做,做完了交给你,那你是不是得留下来啊?这是不是班长的义务啊?”

    “你——”楚乔伸出小指头就想骂。

    “所以嘛,而且只是看个星星,又没要你小命,一起去呗?”

    楚乔鼓着嘴不情不愿道:“八点半以前我必须得回来。”

    “行行行。”安殇点着头,带着楚乔来到榕城运河边,他们在草地上坐下,抬头远望。

    “今晚天气非常好,以往看不见的星星现在也能看见了。”安殇拿出一个望远镜,津津有味地看着。

    楚乔有些无聊地捏捏脚边的小草,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人来看不就完了。”

    “楚乔。”这时安殇叫了她一声。

    “啊?”

    “你看,”他指着天空道:“知道那个是什么星吗?”

    楚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确实有一颗闪着光且好像在缓慢移动的星星,“它好像在动?是什么星星啊?”她有些好奇的问。

    安殇看着夜空,一脸憧憬,“那是一颗人造的星星——铱星。”

    “人造的星星?”楚乔很是吃惊。

    他点了点头,笑着看她道:“上个世纪末,美国铱星公司一共发射了六十六颗用于手机全球通讯的人造卫星,这些人造卫星就叫铱星。虽然这个计划到最后几近失败,但在十几年前被重新开发利用,所以现在我们还能看见它。”

    “人造卫星……感觉好厉害啊。”楚乔感慨道。

    “是很厉害,你根本没法想象到那些最杰出的人类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疯狂的计划,但神奇的是,这些计划到最后竟能惠及子孙后代长达百年……这个就叫伟大啊。”

    楚乔看着星空沉吟了一会儿,主动问起一颗星星的来历:“那颗感觉也很亮,是什么星星啊?”

    安殇欣然道:“金星,目视星等最高为-4的行星,也是最亮的行星。”

    “目视星等又是什么啊?”楚乔问起这个新名词。

    “观测者用肉眼所看到的星体亮度。它的大小可以取负数,数值越小亮度越高,反之越暗。天文爱好者经常用这个词来描述自己所见星体的亮度。”

    “哦……”楚乔似懂非懂,又指着另外一颗星星问:“那颗暗一点的呢?那个目视星等应该是0吧?”

    “天狼星,目视星等-1.4的恒星,也是除我们的太阳外,最亮的恒星。”

    “恒星?”楚乔记得听过这个词,“恒星不是指太阳吗?”

    安殇笑了笑,“不单指太阳,恒星指宇宙中的球型发光等离子体,往往质量超乎想象,而且因为组成成分大多数为氢气,所以发光发热。你也可以理解为宇宙中有无数个太阳,只不过它们距离我们很远,大小也跟我们的太阳不一样。”

    “哈……”抛开氢气、等离子体这些听不懂的东西,楚乔疑惑地问起自己在意部分道:“有无数个?为什么有这么多呢……”

    安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只是,如果要我给这个宇宙一点人性化的解释,那我会说,恒星的意义,在于创造……”

    “创造?”楚乔重复了一遍自己在意的词。

    “嗯,恒星虽然不一定是宇宙最初的创造者,但一定是最伟大的创造者,它不但孕育了世间万物,最重要的是孕育了我们……”

    “啊?”楚乔长大了嘴巴,“孕育我们的不是爸爸妈妈么,跟恒星,跟太阳有啥关系啊?”

    “嗨……”安殇嘴角抽了抽,解释道:“‘我们’指的不是‘我们俩’,而是人类……”

    “……人类,那它怎么又创造了人类啊?创造人类的不是大自然吗?”楚乔记得上次看百科大全书的时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那你有想过大自然是哪来的吗?”

    “呃……没有。”

    “所以刚刚不就说了嘛,创造一切的是恒星,其中就包括大自然跟人类啦。”

    “好吧……”楚乔勉强接受,“那它又怎样创造世间万物的啊?”

    “说到这个,我就得讲讲超新星了……超新星是宇宙中最奇妙的一类存在,当最初的恒星寿命耗尽,它们中的一些会发生剧烈爆炸,这种爆炸意味着恒星将真正地死去,也意味着全新的物质会被喷射出来,形成固态的行星……”安殇重新抬起头,将自己珍藏的、关于那亿万光年的、星星们创造世界的故事,娓娓道来:“爆炸的冲击波压缩着涣散的星云,使它们聚集成了新一批恒星,虽然质量小了一些,但这些新生代发出的光亮与温度,比起原来初代,更适宜生命的生长……这些新恒星就这样照耀着初生的行星,很久、很久,直到生命的起源……生灵——我们,来到这个世界……”

    楚乔至今都还记得他那声容并茂的样子,仿佛正沉浸在至高的快乐中。

    所以在他突然消失后,楚乔才会怀疑起这个问题来。

    学生,除了上学,真的就不需要其它东西了吗?

    因为你听,这十几分钟就能讲完故事,实则竟跨越了亿万光年的旅途,它是那么的磅礴,那么的让人难忘……虽然不太听得懂,可它就像是童话一样,丝毫不妨碍楚乔感受其中的美好。

    所以,这会是不需要的东西吗?

    在那故事最后的最后,星星们到底怎么样了呢?那些创造世界的恒星,现在又在哪里呢?楚乔发自内心想要知道这些事情,于是她便问了。

    只见安殇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再最后看一眼这片难忘的星空,然后看看她,深情道:“现在,星星们正幸福地看着我们呢。”

    我们在看星星,星星也在看我们……

    他伸出手把楚乔拉了起来,继续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为什么要拉你来……”

    “呃……”楚乔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拒绝他。

    “这些故事,我以前只能说给自己听,但后来越发觉得……我果然也只是一个人啊……是人,总会想要跟人分享些什么,星星的故事,也得有人来传承下去才行啊……所以。”安殇直直看着楚乔道:“班长,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啦。”

    只能说给自己听……这样一个美妙的故事,只有一个人知道,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伤心。安殇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这她是知道的,只不过现在看来,确实还是很难过的一件事情……

    楚乔心里虽然有些同情他,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然他肯定会得寸进尺,所以只好轻哼一声道:“看在你的故事还不错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你。”

    “嘻嘻。”安殇灿烂地笑了,“谢啦。”

    楚乔记得当时自己还说了一句话,而那句话,自己现在还想再说一次……

    “安殇。”楚乔喊了他一声,洞口的少年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有些疑惑,在安殇还未出口询问之前,她接着道:“你确实是我遇见过,最奇妙的人啊……”

    而安殇此刻的回答,似乎也与多年前年幼的他重合了。

    “呵,说什么呢,那当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