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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么了,这只鸡已经要被你戳烂了。”饭桌之上,八王子小心翼翼得同越桃说道。
“没什么,在车上点心吃饱了,现在没什么胃口。”
八王子笑着摇了摇头,他这鬼机灵小妹哪是没有胃口,这简直就是要吃人的架势。隔壁桌的于子桑和于子韶胃口倒是好得很,两人说说笑笑,还同洪先生一家聊着路上的事情。
“你不会连他亲妹妹的醋都吃吧?”八王子贴着越桃的耳朵小声说。
“闭上你的狗嘴。”越桃随手拿起鸡头塞进他的嘴里,又抬眼扫了隔壁桌,将筷子一扔,大声道:“吃饱了,去睡觉。”
于子桑望着她怒气腾腾的背影若有所思影。
“嫂嫂没事吧?”子韶犹豫了会问向子桑。
“她大约是在怪我没有将中毒的事情告诉她。”
“哥哥这样做确实不对,嫂嫂不该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子桑无奈笑笑:“你这么小,还不懂。”
子韶立马反驳:“我不小了,我懂的,我已经决定嫁给凤鸿氏的八哥哥了!”
八王子听到此话,被口中的汤羹呛得直咳:“多……多谢公主抬爱。”
于子桑顺水推舟:“那以后小妹就拜托给八王子了。”
八王子以为于子桑是在戏弄他,可他表情相当认真,像是真的在托孤一般。
“妹夫说笑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自然需要相互照应。”
“总而言之,今日多谢了。”子桑举杯遥敬了八王子。
八王子眼中含笑,若有所思得拿起酒杯饮下一口,待到子桑回房,方才对着子韶招招手:“子韶妹子,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子时已过,响了半夜的春日闷雷之后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于子桑背对着房门,依旧能在雨声之中分辨出有人在撬锁。这客栈的门锁何其简陋,来者却蹩手蹩脚撬了半天,末了喘着气不耐烦地了一句:“去你的。”
熟悉的女声,子桑微微睁开了眼。
越桃想要放缓脚步,奈何本身就不是轻手轻脚的人,门叽一声被她推开,她又嘟囔了一句骂人的话,随后抱着干净的被子和衣衫小心翼翼得走到床边。她将东西放在床脚,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子桑踌躇片刻,自以为动作轻柔得爬上了床,摸了摸他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和衣衫,随即便去扯他腰间的衣带。
于子桑冰冷的手止住她的动作,缓缓翻过身来瞧她,嗓音干哑道:“你来做什么?”
“你的衣衫被子都湿了,我来给你换一下。”
于子桑犹在病痛之中,淡道:“不用。”
越桃当没听见,执意要去解他的衣带,子桑现下翻个身子都极为吃力,与她抗了一会儿只得随她去了。小公主哪是个会服侍人更衣的,折腾了半天将于子桑的上衣脱下,又折腾了半天将干净的上衣穿上去,完了还发现穿反了。她瞥了一眼裤子,算了吧,她已经尽力了。
亏得现下是在黑夜之中,只有桌上那都快熄了的豆大油灯,否则于子桑定能瞧见她窘迫又强制耐下心来的奇怪表情。
于子桑被她这么一顿“服侍”下来已经彻底醒了,好笑得瞧着越桃研究袖子领口,最后给他盖上一条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冬被,想了想还把他的手也塞了进去。他把手又重新拿了出来,放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其实我自己能给自己穿。”
越桃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早说!我以为你已经要疼死了。”
子桑的笑意黯了黯,选择沉默。越桃还习惯性得等着和他对骂几句,干巴巴坐了片刻后,突然趴在子桑的胸前:“于子桑,你真的要死了。”
子桑心中紧绷的弦彻底崩断,却还漫不经心地说:“谁跟你说的,我不是好好的。”
“八哥哥已经连夜赶回于夷,我们在这里等等,八哥哥说很快的,我们再等等……”
越桃说到此处已经有些抽噎,子韶说自打于子桑和自己退婚,于夷太子给子桑种的这种类似蛊虫一般的毒,只在每天夜间发作半个时辰,子时便会结束,但是这半个时辰中,五脏六腑便如虫咬蛇啮,奇痛难忍,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于子桑都会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中。若不是黄夷王坚持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鬼面先生,他根本得不到其中一半解药,说不定早已毒发而死。
而另一半解药,于夷太子已经交给了黄夷公主。而这位黄夷公主,没来由得倾心子桑许久,定下婚约之后已经写下信件无数。
如果那日越桃不去劫人,子桑已经得到解药了吧。
于子桑心绪翻滚,越桃隐隐的哭声让他心肺灼热,仿佛再次陷入毒发之中:“越桃,你很聪明,但是有一件事你猜错了。当年想要烧死我的人是父王。太子党羽护我逃过一劫,我也助他拥有了足够同父王抗衡的权力。我以为他的目的就是于夷的王位,是我低估了。”
“子桑……”
子桑一手摸着她如绸缎般的头发:“欠别人的我都还了,只是欠你的许多,我很抱歉。”
越桃将脸整个埋入厚大的被子中,却好像依旧找不到你温暖和支撑,她双肩抖动得厉害,应该哭得不轻,可是依旧忍着不发一声。子桑一下一下得抚着越桃的长发,仿佛只是在安慰一个丢了玩具的小女孩般云淡风轻。良久,越桃像是已经平复,她抹了把眼泪,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子桑,随即钻进被窝将他紧紧抱住:“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比我先死掉,你说什么都没用。”
越桃又将厚厚的被子向上提了提,盖住自己的半边脸,想了想,又道:“我不要听你以前的事情,你以前没遇到我算你倒霉。既然遇到了我算你走运,一个人不可能刚刚走运就死掉的,这个不合常理。”
子桑自然知晓这位公主口中的“常理”只是自己的“理”。
他向来讨厌自负的人,初次见到越桃的那场宴席,她在他眼中和自己那些被娇宠惯了的姐姐没有两样,连逼他取下面具嘲笑的方式都如出一辙。可是当她在海边哭着喊他名字的那一刻,他便小心翼翼得在自己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任由它长成参天大树,在每一个难熬的子时,当他想起她时,都会期待第二日阳光的到来,他多想要再见她一面,而不是颓丧而遗憾得结束生命,死在毫无温度的故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