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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港口的时候,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青锁掀开厚重的车帘,只见外面人流攒动,纷纷朝前涌动,不远处有几列盔甲护身的兵士,正在将拥挤的人群向两边驱赶。
随护在侧的南泽打马上前一步道:“有劳姑娘禀告二爷,太子殿下的仪仗正要通过,咱们需在傍稍候片刻。”
马车内,琉月缓声道:“既是古安太子殿下的仪仗通过,咱们避一避就是,泽总管尽管安排。”
马车赶到道路一侧停了下来,随行的六个护卫和南泽下马,恭敬的候在了道路旁。
马车外,人群中有人大声喊起来:
“过来了过来了,太子殿下和息王殿下都骑马,没坐金辂玉辂呢!”
细细掀开一边的车帘,主仆三人朝外看去。
黑压压的人群恭候在道路两侧,远远的,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朝这边走过来,领头的两人骑马并排而行,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
骑白马的男子穿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黑色锦袍,头上戴紫金冠,面向儒雅,长相俊美,看起来性子十分温和。
这就是古安太子南子昶。
琉月心道,太子出行,按规制至少应有三架金辂车队并驾士马夫十数人、三百余骑兵仪仗、四十余步兵仪仗,浩浩荡荡得有四五百随行人。
难不怪古安太子自十五岁被册立至今,一直有温和节俭的贤名在外,只看这不过数百人的出行仪仗,竟是十分简单低调。
她再朝太子身边的男子看去。
他骑着一匹通体枣红色、只额头带一撮白毛的高头大马,身穿水蓝色锦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眉目冷峻。
尤其一双不怒自威的眼,顾盼之间竟有一种慑人的气势,虽然车帘只是打起了一丁点儿,千百人中,那双眼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她,琉月仍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
暗想,果然是从沙场上博出威名的煞神息王,气势实在太过逼人!
随着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看过来,青锁的身子一哆嗦,琉月道:“放下车帘!”
青锁放下车帘,拍了拍心口,连连道:“老天,息王爷太可怕了,感觉那双眼能把人看个窟窿。”
细细呼了一口气,也附和起来:
“以往我爹说过,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身上会带上十分迫人的刀光血气,往往只气势便能让普通人胆颤,今日我可是体会到了!”
琉月没出声,息王如传说一般,是个俊美无双的煞神,这样的人,难怪上一世,父王千方百计也想拉拢。
如果上一世,的确是父王算计了自己,父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息王爷这样的人,应该能识破父王的心思吧?
街道两旁的人群已经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南泽和护卫们也都跪在马车旁边的空地上。
琉月主仆不是古安人,她又是正一品封号的郡主,自是不用刻意出来见礼,便静静候在车内,等待太子仪仗经过。
南子言的双眼在琉月的蓝頂垂银香圆宝盖车上深深扫过一眼,才随着仪仗的队伍往城内走去。
早有闵州刺史石稳平带着沧南城一众大小官员恭候在城门外,繁复的一番参拜后,太子遣散所有官员,只和南子言去了息王府。
浩浩荡荡的仪仗停在息王府门口,息王还未娶妃,便由梅姑出面,带着府里一众仆从候在王府南正门口。
按规制,息王爷落后太子两步,将太子迎进了正殿‘承运殿’。
当年工部督造息王王府时,圣人要求比照历代最高藩王规制建造,只正殿,便有十二间。
太子落座后,温声对恭恭敬敬站在面前的南子言道:
“九弟,本宫与你久未见面,在人前你与本宫生分也就罢了,这会儿到你府里,何苦还是如此拘谨,坐下说话吧!”
南子言拱了拱手:“礼不可废,二皇兄不仅是兄长,更是一国储君!”
太子无奈摇头笑道:“知你是个执拗的性子,却不想如今就了藩,更是刻板的不知变通了。
坐下吧,自从你离开都城,御史台那些古板们整日都没事儿干了,你就当为他们找些事干吧!”
南子言挑了挑眉,到底在下首坐了下来。
太子摇头,对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十分无奈。
这个最小的皇弟,比他小整整十二岁,父皇十二个皇子,除去夭折的先太子、十皇弟、十一皇弟,九皇弟息王打小尝尽人间冷漠,是经历最为坎坷的皇子。
当年他十五岁,刚刚被册立太子入住东宫,一次好奇心驱使之下,他在冷宫门口看到了时年三岁的九皇弟。
小小稚童,母亲刚刚离世,他的眼中没有泪,只有满眼的深沉和倔强。
张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前,是后宫中盛宠多年的唯一女子,她刚进宫时,父皇甚至整整半年,只宿在她宫中。
张贵妃的确是个少有的美貌女子,后宫三千,却无一人及她颜色五分。
他本以为,那样的女子,一定是持宠而骄、飞扬跋扈的,却不想,先太子大皇兄因意外去世的那天,母后得知噩耗昏厥过去。
他那时虽然已经十岁,却因为一直受母后和太子哥哥庇护,性子很是依赖、不知世事,当时竟只知痛哭。
却是那个刚入宫半年便连跳三级封为昭容、令母后十分忌惮的女子,抚摸着他的头,温声告诉他:
“哥哥没了,皇后娘娘就需要你去守护,哭完这次,以后便得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国和你母后,都需要你!”
那时他止住哭声,记住了她的话,也记住了那双满是对他怜惜的眼。
虽然后来,母后并不许他与张昭容亲近,但,他心中知道,这个女子,或许并非像母后说的那般,盛宠而骄、野心勃勃!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早已贵为四妃之首的女子带着小小稚童,地位一落千丈被打入冷宫。
对于传言,他却不信,那样温和善良的女子,怎会不守妇道、淫乱后宫!何况,规矩森严的后宫之中,又怎能有淫乱后宫的机会!
只可惜,父皇当年错信谗言,张贵妃却又万念俱灰,竟然连解释的话也不曾说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