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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燕喃都乖乖地往返于梁府与德济堂之间。
每次她学针灸时,只小柔跟进去,何三夫妻俩都在屋外守着。
过晌午后,鹿神医离开德济堂去唐府给俞将军做针灸,她则留在屋内以草人扎针练习。
一切正常。
六月十五,武举省试开考,分笔试、场试两日,第三日还有单独为特殊才能的人开设的绝伦科。
元峥一大早和俞六一起入了场,开始了第一科——笔试。
大梁的武举与前朝不同,重文的风气同样影响到武举中,是以除了骑射、功夫外,军事理论素养也是必考科目之一,意在选拔文武并重的儒将。
考试内容以大梁朝廷所编著的《武经七书》为主。
此种意图甚好,可惜考武举的多是走科举不力的下层武夫或是兵丁、江湖人士,又没有教授军事理论的书院可供人学习,全凭考员自身的本事,导致能选拔出来的人少之又少。
而武举选出来的人才,先入府兵锻炼不说,就算选拔为将了,也还得由官家亲任的文臣管辖,所谓“文统武力、将从中御”。
不仅导致决策难以及时,消息传达缓慢,更导致武将地位日低。
胜无功:打赢了,那是上头指挥有方;败有过:打输了,那是你将领在战场上失利。
长此以来,渐渐无将可用,而大梁歌舞升平三百年,要不是西羌动乱,北蛮入侵,永宁帝被擒,这才恍恍然惊醒了朝中一批正酣睡做着春秋太平大梦的人,武举只怕还被人忘在脑后。
所以今年新开武举第一科,旨在补充将士缺口,题目并不难。
元峥已写到最后一卷,类似于科考中的策论,一看题目:
“太宗太平兴国四年,诏市吏民马十七万匹,以备征讨。是岁,平太原,观兵于幽州,得汾、晋、燕、蓟之马四万二千余匹,国马增多……”
“……今天下甲卒数十万众,战马仅二十万匹……屡失险地、边关不宁……”
是论大梁之畜力的题,简单来说,就是大梁开国之初,西服西疆,东征高丽,占尽天下良马,如今数百年过去,战马却越来越少,边关屡遭外族犯,何故?当做何解?
元峥读题已是读得心有戚戚,为什么大梁打不过西羌,打不过北蛮?
马匹是关键之一。
大梁战马也不少,却分布零散。边境线长,西南、东南、西北、东北,皆有宵小作乱,分而广之,兵士手底下一人一匹瘦马已是稀罕。
而北蛮,标配一人三马,如此悬殊的差距,遇上草原游击战,谁赢谁输已是一目了然。
元峥想着元太师所嘱之言,一提笔已有了定策,胸中之意在笔端如滔滔江流直泻而出。
落笔之时,窗外日头已西斜。
元峥轻松出了考场,回家在元二夫人嘘寒问暖、捏腿捶背、端汤送茶的关怀下安安心心过了一晚。
第二日,考艺,分四门:举石、步射、马射、搏斗。
燕喃和平日一样出了门,进了德济堂,何三夫妻俩照例在院内厢房守着,燕喃则在屋中继续学认穴针灸。
心思却飞到了不远处的外城西校场上,她早备上了换装等物,只待鹿神医一走,她也开溜。
校场上,武举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是数十年来重开武举的盛事,并不封锁场地,除了入试人员,亲眷和观众也能在旁观看,引得场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元二夫人一大早就带着翡翠、珍珠、青玉等全班人马来校场东面专为贵人们开辟出来的场地中占了块儿地方。
搭上凉棚摆上藤椅,再摆好茶炉子、点心碟子,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千里镜,紧追着场上的元峥,又喜又忧地看自家儿子比试。
上晌是举石和步射,举石纯看负重和臂力,很快结束。步射也简单,分一里、三里的固靶射和飞靶射。
每人三次机会,按中靶得筹,最后按得筹数排名。
场地大,一排三十靶同时进行,一个多时辰便结束了。
满筹的人有十五个,除了元峥,唐二少两个武举红人,还有新近入京的文家三爷文准,一个名叫相阔海的大个子,江南来的顾虞之,西北马闲、岭南胡宗满等外地入京的高手。
元二夫人举千里镜举得手酸,眼见元峥得了满筹,方放下胳膊一口气仰躺在藤椅上唤人,“快,快给我揉揉!”
青玉忙上前给她按揉胳膊。
到比试完毕,在另一边看元峥比赛的金豆、崔十一、俞六把元峥迎下场往这边走来。
元峥大汗淋漓来到场边,元二夫人一路小跑迎上去,喜得捧着他脸一顿搓,“我儿子这么厉害,一定武状元,没跑了!”
崔十一也欢喜:“一定没问题,我都看过了,这满场人就没有比四哥厉害的!”
元峥抹一把汗,任由元二夫人搀着他走到自家凉棚底下,浅笑道:“这才省试呢,娘。”
金豆倒是看得实在些,忧心忡忡:“这次厉害的人还真不少,那文三爷,还有那个叫相阔海的,都是最短时间得满筹的。”
元峥接过帕子净了脸,去了些汗意,看了看场上。
午膳各人都是自己准备,大多人都在官府准备的大厅中歇息。
如元四、唐二少、文家三爷这样有钱有势的,家眷都早已在场边搭有凉棚。
文家的凉棚刚好就在元府旁边,文家三爷文准生得人高马大,五官深邃,皮肤黝黑,一看便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物,颇为英武,自带一股傲气。
金豆说的另一人,相阔海,元峥在场上也曾注意到,此人举石排在头名,开弓时尤其轻松,说明臂力奇大,弯弓射箭准头也不错,快且稳,不过这人以前倒是不曾听说过。
“十一。”元峥叫过崔十一,“你去打听打听那相阔海什么来历?”
崔十一得了令,屁颠屁颠跑开了去。
这边日头太烈,用过午膳,元二夫人退到了后头屋内休息,元峥等人则在凉棚下守着冰盆一面闲聊一面等候下晌开试。
崔十一得了信回来,“师父!你猜那相阔海什么来历?”
元峥挑一挑眉,等他继续说。
“是刘渭刘枢密使的干儿子!”崔十一叹道:“怪不得有两把刷子!原来是刘渭的人!也不知他从哪个旮沓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