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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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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太师黑色瞳仁映着烛火的一豆亮光,定定看着元峥,这话,已是将他们要做的事,引往更深的方向,而恰恰是,他想要的方向。

    元太师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将军不是个愚忠的人物,大梁必有希望。

    说完燕子令的事,元峥额上已是微微一层汗,不过,在这件事上能和元太师达成一致意见,对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他轻抿了口茶,呼出一口气,“还想问过翁翁,翁翁那日说刘渭的奏折有蹊跷,有什么蹊跷?”

    元太师看着他,轻轻叹道,“北蛮要幽州和林将军来换取永宁帝的消息,是直接传到太后和太子手中的。然后,在刘渭上的那奏折中,林将军,却变成了林家军,且,虽说这饮马河陷阱之事,由刘渭提议安排,但以他的语句之中,却似在回话,不似在提议。”

    元峥心念一动,“翁翁的意思,只怕有人吩咐过他想办法,是以他的语气,像是在回话?”

    元太师点点头。

    元峥瞬间想个通透,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滔天恨意,以刘渭的地位,能让他回话的,自然是永宁帝!

    “也就是说,北蛮只是要我一人性命,官家……官家却送了整个林家军?”

    元峥鼻子发酸,他一人死了也就死了,为何要害了燕子!害了林府!害死千千万万林家军!

    元太师见他红了眼眶,也一声叹息,“这只是老夫猜测,不过,若真是如此,想来刘渭处有官家给他的密信。”

    元峥轻轻点头,垂下眸来,“我想拿到那密信,查证个明白。”

    他看着自己的手,若真是如此,便做一回乱臣贼子又如何?!

    ……

    夜已三更。

    梁府西北角仍是灯火通明一片。

    灯火辉映间,长公主府后院的小佛堂内后宅,却是万明中一点暗,宅院内一丝灯烛都无。

    四下有初夏小虫的轻唱低语,夹杂着那宅院内透窗而出的,若隐若现的沉重呼吸,还有女人似娇似急或轻或重的吟哦,在窗外光影斑驳中格外缠绵。

    忽床板急速地响动起来,那辗转声愈加难抑,渐趋咿呀高亢,再一个骤起,语声颤颤娇呼,“阿湛……”

    她身上的男子倏然一停,随即猛地俯下身堵住女人的嘴,床板更加大力地响动起来,直至所有的声响都如烟火瞬间炸在夜空,随即趋于寂灭……

    几次往复,窗外烛影渐短,夜愈加深,那床板似疲累了一般,再不发出声响。

    幽暗中,床榻上男人的手指抚过身旁女人光滑的臂膀,仿佛没吃饱,五指仍饥渴地往那峰峦处探去。

    女人轻轻一侧身,避开他的大手,淡淡道:“你该走了。”

    男人顿了顿,低低应了声,“是。”

    他伸手探向床畔的衣衫,窗口有光影落到大手上,小指扳指上的红鹰映着黯淡的光闪了闪。

    男人迅速利落地穿好衣衫,女人懒懒而疏离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你对小哑巴动手了?”

    春妮与燕喃下晌遇袭的事儿随着废掉的马车被送回来,早已在梁府传遍。

    男人即使在黑暗中,仍恭敬垂首答:“她可能会暴露……”

    床榻女人低声截断他的话:“蠢货!你最近安分一些,别连累我。他宝贝这女儿宝贝得紧,那小哑巴暂且别管,他正在查给她衣物里添雄黄粉的事儿,你如今凑上去不是找死么?”

    黑暗中的男子看不清面色,沉默片刻,哑着声应道:“属下明白。殿下放心,雄黄粉的事儿大人已查问过小人,按照小人给出的线索,大人终究会查出来:以小哑巴冒充他嫡长女的是灰青,只为了贪图大人留给嫡长女的银钱,而今日动手想灭口的也是灰青,而灰青,眼见灭口不曾,已经卷银子跑路了。”

    他顿一顿,“或许明日,最迟后日,大人应该就能发现灰青畏罪潜逃的事实。”

    床榻上的长公主睁开了眼,盯着黑漆漆的帐顶,低低“嗯”了一声,“那他能找到灰青吗?”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永远找不到。”

    长公主长舒一口气,恹恹地拉过榻上锦被,淡淡道:“很好,你走吧,下月这个时间再来。”

    男子恭敬一鞠躬,从宅院的黑暗悄无声息走了出去,走到屋外的通明中,灯笼拉出的瘦长身影似蛇般在白石地砖上一晃,转眼已出了后院月洞门,闪进一片桂花树林,不见了踪影。

    这后头紧挨着的,便是关青凤的园子,自上次青凤被安阳放跑又再找回来之后,园子看管得更加严密,除了围墙上装上尖刺,园门处更是日夜有人看守。

    人人都以为这园子密不透风,只有安阳知道,在那后院月洞门的外墙角处,桂树下的杂草丛中,隐着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破洞。

    这是她十岁时候发现的秘密,也是她守了七年的秘密。

    在那个从佛堂后院出来的高长人影穿过桂树林,从青凤的园子离开之后,躲在桂树林中的安阳从那小洞钻出,疾跑而过,踩着灯笼摇曳的光影,跑进西殿一处后宅里。

    她狂奔回后院,空旷的院落寂静无人,她喘着气,颤抖着手轻轻关上院门,闭上眼深吸两下,直到胸口恢复平稳,方整一整衣衫,缓缓穿过长廊,从净房的后门进了寝房,“砰”一声关上房门,沿着门板缓缓跌坐在地。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她缩在袖中的手指仍不听使唤地哆嗦,脑子像要爆炸一般,身体里每一滴血都在疯狂在咆哮。

    她扑到床榻上,颤抖着掏出枕畔的剪刀,撩起左手纱袖,手大臂内侧有深深浅浅的痕迹。

    她握住剪刀,用那明晃晃的尖刃缓缓划过细嫩的皮肤,立即有殷红的血珠凝成一小滴,再渐渐蔓延成流,似一条红色小蛇爬过玉白色的肌肤,格外夺目。

    随着那血从身体里流出,心头所有的恨意、屈辱、恶心、不甘似乎都统统跟着发泄出去,

    安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疼痛让她生出一丝快意,她扔下剪刀,顺势倒在榻上,闭上眼,眼角落出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