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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
玉蝶支吾半天,吐不出一字。程钦目光灼灼,轻抚着腰间蟒蛇的头,森然道,“我的兄弟也很想知道呢。”
随着这一声落下,大蟒蛇刹那间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红信子,两颗青白牙尖滴落翠绿的毒液。
玉蝶的身子缩了一下,“二当家….”
“放心,我如此疼爱你,怎舍得让它咬呢?” 程钦拍了拍蛇头,示意它安静下来。他看见玉蝶害怕的神情,大笑起来,“怎么了,你不是浪得很么?在床上去了半条命,也没见怕成这个样子。
玉蝶手心冒出了些冷汗,踧踖不安,埋头未言。程钦舔了下污黄干裂的嘴唇,视线游离在他股间,眼中情色下流一览无遗。“我可以把你和蛇苗关在一起。小蛇吃不了人,可是能钻洞啊,会让你爽的。”
“二爷!”
“你闭嘴。”
程钦顿时心生不耐,打断了玉蝶的话。从地上拾起一块细碎的骨尖,挑起牙来。他眸光鬼祟微凉,忽而瞥向阿九,笑眯眯道,“孩子,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程钦今年五十有余,两鬓已染霜白,身材魁梧高大,肚上两圈肥膘,一副肥硕油腻的模样。此时他特意萎着背,睁大一双绿豆眸,佯作和蔼可亲。
玉蝶见状,心脏猛缩,狠意一闪而过。他垂下眼睑,双手悄悄在身后握紧,“他是我弟弟。”
“哦?”程钦一怔,更是赤裸裸打量起阿九,还发出了滋滋的口水吞咽声,连连点头。“发育得不错嘛。”
“二爷说笑了。这家伙瘦不拉几的,性格又木讷呆板,一点都不好玩。”
“你懂什么?洗干净,养大一些,用处大着呢。”
阿九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侧开头。
玉蝶讪笑道,“二爷,我弟弟还是个孩子。让玉蝶好好服侍您不就行了?”
程钦挑眉道,“莲山匪盗几百人,个个都健壮威猛,你扛得住?”
玉蝶闻言,轻咬下唇,双眸被细碎的留海稍稍遮住。他素白的手从牢门缝隙伸出,轻点在程钦的喉结上,娇媚一笑,“您可不要小瞧了我,我还是有些功夫的,尤其是在床上——”
程钦与玉蝶四目相望,不说话了,掰过他的手,在上面偷香一口,舌头滑过手心掌纹,在指尖一咬,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玉蝶痛得皱起了眉,但只是一瞬,他很快又笑道,“难不成玉蝶的魅力还比不上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二爷,我现在就跟你走,绝对让您满意。”
“身子不累了?”
“如果是二爷的话,玉蝶怎么样都无所谓...”
阿九唇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索性咬碎了牙,将血污全部咽入肚中,身子抖如薄蝉。玉蝶许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后退一步,轻柔的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二爷,我有过那么多人,还是觉得您最好。”
阿九听见这话,倏地想起万枯洞玉蝶的那滴泪,只觉心中压抑痛苦。身体像是被热水环绕,又被冰寒激流冲刷。冰寒与炎热交替涌入,难受得紧。
程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玉蝶。心道,前些日子大当家程岳玩死了一个男宠,因那病秧子是自己送过去的,弄得双方很不愉快。说到底、他还欠程岳一个耐玩的人。“大当家一直很中意你,虽他年事已高,但床上雄风不减。你今晚先去侍奉他吧,明日来我这。”
玉蝶唇角泛起笑容,一个‘好’字轻飘飘的从喉间溢出。
程钦双眸一转,眼神透过玉蝶的肩胛定在阿九身上,心里不知在估量着些什么,邪气一笑,“玉蝶儿,你不用待在弑魂牢里了。住入偏院,以后轮流给我们几人暖床便可。来日方长,咱们能试试各种花样,慢慢玩。”
玉蝶笑着应下,瞧见一匪盗打开了牢门,就要押他出去,他急忙道,“二爷,我可以和我弟弟说几句话么?”
程钦点了点头,玉蝶转过身来,脸色忽青忽白,他深深吸了口气,颤着手拽住阿九,将他拉至噬魂牢一角。
玉蝶眸底暗流翻涌,手指在发丝上缠缠绕绕,别开脸,直截了当道,“阿九,我没有骗过你。”他怕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嗯,明白了。”
阿九低垂脑袋,眼睛无神。一幕幕可怕的画面在脑海里飞快闪现,扭曲破碎,逼得他心如刀割,痛恨不能。
玉蝶等了许久,见阿九说完一句后不再多言,他耐不住性子,抬起眼睫自嘲的笑了笑,“我说过,你一定会看不起我的。果然,我说得真准。”
“我没有。”
阿九眼眶泛红,“你不必如此的,我知你不愿…”
玉蝶的语调渐渐冰冷下来,“我不去,难不成你去?”
阿九一震,语噎。眼眶红红的,“大当家多少岁?”
玉蝶狠狠甩过头,笑道,“八十。”
“他竟然让你去…”
“我是自愿的。”
阿九想碰触玉蝶的发,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心中只余无限悲戚。
他以前在国师府不论是被辱骂殴打,还是被管事欺压,都未曾感到如此不甘愤怒。可笑的是,他现在的愤怒,竟不是因自己,却是萍水相逢的玉蝶。这又算什么?两心寂寞的相惜相怜?
也罢…也罢…
奴隶的性命本就如沙砾,如蝼蚁,可抛可碾,枯骨伏地或化为灰土,皆无人会置之于心。多活一天,恐惧便多一分,越是怕自己哪一天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一般。有一相熟之人,倒是莫大的抚慰。
他想,他也许是极为喜欢玉蝶的,不然也不会心痛无奈了。
玉蝶侧眸,微微一叹,眸色明暗不定,举起食指放在唇中,突然道,“阿九,反正我都要走了,在走之前,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玉蝶轻轻一笑,板正阿九的脑袋,“我最初会接近你,对你感兴趣,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个传闻。”
他将下巴抵在阿九的肩膀上,哑声道,“天佑神童,翟宁远。”
阿九的笑容蓦地苍白起来,“原来是这个。”他似乎拼命想逃避什么,深深埋下头,眼底浮现死寂,“你错了,我才不是什么神童。你们都错了。”
天佑神童,是他年幼时最为可笑的称谓,从始至终,唯一获利的只有父亲。
他靠这个名号,获得了皇叔喜爱,被接入宫中长住。相当于囚禁似的被困于一个小小院子,学习各种知识。父亲却因此被看重三分,在朝野扬眉吐气。
他之前想了想又想,为何父亲要栽培他画技。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不过是利用他的记忆和画技取悦皇帝,以此在朝中谋事罢了。
父亲是好人,但太过功利,这点是他颇为厌恶的。往事不堪回首,一念及,当真痛心。
“不是就算了。你很普通,榆木脑袋,根本没有神童的半点样子。”
玉蝶眸中燃起火苗,越燃越旺,只差刹那便可燎原,他又道,“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我曾在国师府见过你。”他远远看见过,昶月阁,谢梓安伏案疾书,少年在其身侧静静磨墨。他当时满心疑惑,如今依旧不解,“说实话,国师大人会这么对你,我很意外。”
阿九脑袋一片空白。
“国师大人素来厌恶与人相处,尤其是弱者。就算作为玩物,让他与你贴身相处,也是极为不可能的。我很好奇,你究竟哪里吸引他了?”
他唇角微扬,慢悠悠道,“长相?才华?亦或是…其他呢?”
玉蝶本以为阿九会露出痛苦不信的神色,但没有。他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视线飘飘忽忽在牢房里兜了一圈,停留在脚边稻草,目光如火,似要将这牢底烧出个洞来。生出一种仓皇无措的感觉。
玉蝶心中莫名一软,一时间说不出狠话。沉默思索片刻,他又有点担忧。牢中囚徒虽不是猛兽,但也是洪水。他一离开,阿九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他会死吗?
也许吧。
“阿九,想回国师府么?”
阿九身子有些抖动,半响没说话。
玉蝶这几日和阿九相处,知他品性纯良,为人至善,身体瘦弱却根骨尚佳。若调教一番,是个学武的好苗子。只可惜、他太过安于现状,只会坐着等死。呆滞不灵活,宁被打死也固执己见。
“阿九,身为奴隶,若没有一点脑子和能力,迟早会死。世道如此,你我既于人世,不该琢磨活得好,只能思量要如何像乞儿无赖一样活下去。活多一天,便多赚一天。这听起来简单,实则最难。”
玉蝶微微闭眸,发出沉沉闷哼,“我出去后也管不着你了,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长长一叹,转身离开牢门,随着程钦一道离去。
阿九注视着那渐近渐远的瘦削背影,神色迷离。他把头靠在牢门上,弱者,他是弱者?也对,一个任人踩踏揉捏的软柿子,不是弱者是什么?
不想成为那人憎恶的对象。
只有这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不断盘旋,久久不散,直直钻入心中,扩散至五脏六腑。
阿九伸出五指,在朦胧烛光下细细打量着,突然紧握成拳,重重掷落于地。末了,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另一边
程钦离开弑魂牢后,便让人将玉蝶洗干净送去程岳处。他正要去查看货物时,忽然听到下人前来报告事情。
他听后,眸子顿时一亮,“郡县大人派人前来了?”
奴仆卑恭道,“据说是要进行一个大买卖,不方便在书信里说。”
程钦摸了把下巴,“带我去见见这人。”
莲山的待客之地很是简陋,厅堂之内,不过一张长桌,几把椅子。程钦走进后,看见桌前站一道人影。
这人戴着诡异恐怖的面具,与狰狞面容相反的是,他身穿一袭素淡的青绿长衫,袖口绣满山茶花,光亮澄澈。暗与明,两两相克的东西,却在这人身上融合得无比完美。
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弯月大刀,刀身漆黑,闪烁冽光。远远看去,倒像是退隐山间的武林侠客。
听见脚步声,男子回眸,恭敬地双手向前一拱,转而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盖着章印的白布,声音平淡如水,“二当家,在下名为阿宋,淮大人派我前来谈一笔生意。三百麻袋钩蕈,不知二当家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