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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欢慢吞吞的往自己这边挪,齐恒终于没了耐心,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来,后者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肩并肩的坐着,齐恒看着无欢黑着脸揉额头,终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在太医院,一切可还习惯?”齐恒竟是没有追究她入宫的意思,反倒问她习惯吗?甚至还就着她那小酒坛仰头喝了一口。
无欢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若她没有失忆,那她可记得齐恒这厮是有洁癖的,别说直接就着人家喝过的酒坛喝酒,便是有人用自己用过的筷子替他布菜他都会不高兴的,这厮是怎么了?
到底是她失忆了,还是他脑子被门夹了?
“怎么了?”见无欢惊讶的瞪着自己,齐恒不解。
“没什么。”无欢慌忙敛了心神,垂眸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习惯。”
她这般恭敬有礼一般一般的答话,却是让齐恒突然心生烦躁,但也并未表露出来:“有心事,还是认床?睡不着?”
他莫名其妙的问这话,无欢一时没反应过来,前者复又解释道:“否则,怎的这么晚了跑出来喝酒?”
“没什么。”
“你始终还是对朕心有芥蒂,就不愿与朕说句真话吗?”齐恒眸色微沉,面色有些不悦。
“奴婢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叶无欢,你非要这样跟朕装傻充楞吗?”齐恒语气越发不善。
“……”
“那好,朕挑明了说,你进宫当医女究竟是为何,你我心知肚明,但是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便能为你爹报仇了?哼,你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低估别人了?”
齐恒直接将话头挑明了,但无欢还是继续装傻:“奴婢不知皇上此言何意,奴婢进太医院,不过是想求一席安身立命的地方,并无他想。”
“呵,安身立命,世界之大何处不能安身?你却偏偏要选最接近皇宫内院与朝阁重臣的太医院,你千方百计回到大梁,朕可不相信是因为思乡。”
“皇上多虑了,大梁是奴婢从小长大的地方,自然是要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么朕换一种说法。你既然百毒不侵,那日为何要装作中毒的样子?”齐恒目光灼灼,似是要将她灼穿。
无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会知道!
虽然无欢面上不动声色,可是齐恒还是将她那一瞬间的诧异看了个一清二楚,冷笑道:“其实那日你之所以往朕的药里加你自己的血,并非是为了救朕,而是为了杀朕吧。药人之所以成为药人,是因为能与其他的毒相生相克,可是朕问过了,那日朕中的毒仅用乌头与断肠草便足以压制住,若是再加上你的血,那便会转而成为慢性 毒药,你是要让朕死!”
“哈。”无欢突然笑了,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漂亮的小米牙,再配上那双入弯月般的水漾明眸,竟有种说不出的美,只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让人看着有些扎眼。“皇上既然知道了,那奴婢也无话可说。”
若是换了旁人,此时怕已是心神俱裂,吓得慌忙跪地求饶了,可是齐恒却瞧着无欢却毫不在意的摊了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竟像是小时候拽着自己衣袖耍赖的模样。
对她大不敬的态度,齐恒倒也不以为意,“朕有些好奇,那时你分明可以一刀了结了朕,可为何却没有?反而要用这种方式?”
“奴婢也这么觉得。”无欢耸肩,皮皮的笑道,“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我错过了,真是可惜呀!”
没来由的,齐恒想起以前,每当她死缠烂打牛皮糖一样的粘着自己,他总会冷冷的说:“顾小姐,你就这么闲?”
她便总是这般无赖的表情,答道:“对呀,我很闲的。”
“那你就不会去找点事做?”
“我在找呀,这不就找到你了嘛!”
对她的脸皮之厚,齐恒一向是深恶痛绝,却始终无可奈何。可如今,她似乎脸皮更厚,但是眼中却不复往日的光彩。如说当年的顾弦歌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如同星光洒落其间,亮的惊人,让人不敢直视,那么现在的叶无欢的眼睛却变成了一汪死水,里面的星光早已陨落,不复往日的璀璨。
“就凭你现在一无所有,想报仇,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既然双方都心照不宣,又何必再故意作势拿乔,于是无欢抬头与他对视:“不试过,你又如何得知我便不行?”
“好,那既然你对自己有信心,那么我问你,你准备找谁报仇?你首先该找的人,难道不是朕吗?”
无欢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随意的在地上画圈:“冤有头债有主,是谁造的孽,一个都跑不掉。”
“哼,造孽?你只知道你爹死的凄惨,但是死在你爹手里的人究竟又有多少,你知道吗?”话音落,无欢的手指微微一顿,原本在脚边画的那个圈就这么画歪了,于是烦乱的用雪将其摸掉,重新开始画。
齐恒并未理会她,继续说道,“当年你爹只手遮天打压朝臣,你可知,当年你爹手里又有多少人命?当年的戍北大将军满门被杀,也是你爹的得意之作,你说,戍北将军满门的人命又该找谁去讨要?”
当年的戍北将军一案,无欢只是略有耳闻,因为那时她才不过五岁,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后来上了太学后,有同窗曾在背后悄悄议论她,其中提到了她爹害了戍北将军满门忠烈,她自然不信,为此和那人大打出手,灰头土脸的回家哭丧着脸问爹爹此事可是当真?可爹爹却是讳莫如深的盯着她,答道:“铃铛还小,很多事你不懂,待你长大了爹爹再告诉你。”
可是还没等她长大,爹爹就已经不在了。
无欢死死咬着嘴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这才一字一顿的反问道:“戍北将军府的人命固然有我爹从中作梗,但是,下令斩了将军府满门的,不是先帝吗?我不信,此事全然是我的爹的手笔!”
“放肆!”齐恒色厉内荏的盯着她,“你可知你方才在说什么!”
“奴婢自然知道,皇上既然要断个是非,便要断个透彻。不是么?”无欢一副目空无人的样子,接着说道,“便是我爹阻碍了朝政,他罪有应得,可是通敌叛国一说又是从何而来?我记得我爹曾跟我说过,大梁是他的母国,是他永远割舍不掉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背叛大梁。我爹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可是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叛国。而那所谓的列出的我爹一十八项罪状,到底多少是确有其事,又有多少是有人故意为之?皇上你心里难道不明白?”
“顾弦歌,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齐恒语气有些不善。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相信我都能明白的事情皇上不会不明白。再则,且不说我爹,我娘何其无辜?为什么要被人那般……”说到此,无欢突然停下,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的咬着嘴唇,浑身隐隐的颤抖。
顾夫人死前被人凌辱,此事众所周知,齐恒自然知道顾夫人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但究竟是谁,却始终不得而知。
一时间,齐恒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齐恒才缓缓开口:“所以你想怎么做?”
无欢摇头,“不知道。”
“朕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没有什么比他的话更让人惊讶的了。
“朕说,可以帮你报仇。”
无欢花了许久来领会他话中的意思,却仍旧不解:“为何?”
“为何?”齐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难道你不想报仇了?”
“可是你为何要帮我?要知道,你也算是我的仇人之一。”
“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你,能够找朕报仇?”齐恒顿了顿,“所以,朕等着你足够强大了,再来取朕性命。”
无欢心中百转千回,突然笑了:“皇上,你其实并非想助我报仇吧,而是想借我的手,来替你除掉裴家和宋家,甚至,替你除掉穆家。”
齐恒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锐芒,然后又抬头喝了一口酒,问道:“何以见得?”
“当年我父亲尚在时权倾朝野只手遮天,那么我父亲之后,你便绝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据我了解,现在朝中局势看似一片祥和,但实则暗藏汹涌。你不过是想借我的手来对付那些对皇权集中有阻碍的人。”
齐恒眼中略有赞许之意,“那你便来分析一下,现在朝局如何?”
无欢微微皱眉:“现在朝中应该是三分而立,一是以裴相为首的一派,二是宋太傅为首的一派,三是穆将军为首的一派,这三方互相牵制,相互打压。这三方在朝中势力太大,轻易动不得,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朝野动荡,根基不稳。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帝要为穆将军的女儿和齐商赐婚,然后你让宋子衿当了皇后,却给了裴栖迟三千宠爱的原因。因为你需要三家相互制衡,不能有一方的偏颇,只有先稳住他们,你接下来才能更好的行动。”
她的话却是触到了他心底的某一根弦,齐恒漫不经心的伸手替她撩开了额前的碎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不想欢儿竟如此聪慧,这朝局竟被你三言两语就分析得如此透彻,从前当真是朕小瞧与你了。不知这话,是欢儿自己参悟出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呢?”
“现如今还能有谁能告诉我?”无欢皱着眉头躲开他的手,这样亲昵的触碰让她有些心生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