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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闻沫儿回家祭拜亡父亡母的消息,赵无敌虽然迫不及待,但却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牢牢记住了事情的主次和轻重缓急。
他向岳老汉问起了黑油的事情,岳老汉带着他来到一间库房,打开了锁推门一看,好家伙,一连五跨的库房中堆满了装黑油的木桶。
岳老汉指着木桶对赵无敌说道:“黑油这东西都是从西域那边运来的,除了军中别的地方也没人要,这不,堆积了这么多。
这些还是五年前进的货,都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用光?可是,这是军用物资,赵参军指定的,没有还不行,以老汉看纯粹是既占地方又不赚钱。”
赵无敌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默啜在火海中惨叫的模样,不由得怪笑一声:“哈!岳老丈,你的黑油我都要了,我给你出个凭证,你找赵参军要钱。至于黑油……先放在这里,明日我会让士卒还取。”
赵无敌拿出大将军将令给岳老汉看过,并给他写了一个凭证,至于具体的数量以及价钱都没有写,岳老汉也不在意。
军中的买卖就没有现钱交易的,一张纸就行,自然会由赵参军拨付。
军中的交易也不一定就是现钱,受伤的战马,牛皮,损坏严重的器械以及各种战利品,都可以用来抵账。
更何况,赵无敌拿的是大将军的将令,岳老汉就更不用担心赵参军会亏了他的买卖。
这好歹也是军中的买卖,属于军事机密,苏坊正很自觉的回避,并没有进入账房。
账房之中只有赵无敌和岳老汉两人,这个田舍翁模样的岳老汉不仅识字,就是那用来计数的算筹也扒拉得挺利索的,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岳老汉将赵无敌写的凭证收进柜子里锁好,然后,又打开另一个柜子,拿出一张有字纸片,提笔写了几个字,又加盖了花押和印鉴。
他将那张纸片双手递给赵无敌,低声道:“赵旅帅,一点小意思,您拿着。您是和我们初次打交道,还不知道吧?这是规矩,是您该拿的份子,只要是我四海居的铺子,您拿着它随时随地都可以兑现成现钱。”
赵无敌将那张轻飘飘的纸片接过来,一瞅那数字,好家伙,一百贯,不由得慨叹商人真特娘的有钱。
同时,他又想到了赵政,作为朔方边军掌控钱粮物资拨付以及采购大权的录事参军,他一定拿了不少好处,要不然怎么长得那么富态?
正在统计战马的赵参军忽觉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不由得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一边擦着胡子上面的鼻涕,一边念叨:“这特娘的是谁在念叨我呢?”
赵无敌在大明那个大染缸里混迹了近三十年,自然不会那么清高和矫情,将一百贯的纸片揣进怀里,然后,又从铺子里顺走了一些香烛,便告辞了岳老汉,请苏坊正带着他去找沫儿。
沫儿的家在一条窄巷的尽头,低矮的黄土院墙,低矮的三间茅屋,不过,却并不破败,屋顶上的茅草还很新,院子里也很干净。
“沫儿是个孝顺又勤快的孩子,虽然不在家住,但隔三差五地总要回来祭拜爹娘,把屋里屋外打散得干干净净。还有那些军爷,每年都会来把屋子给捯饬捯饬,添一把新草,补一下墙壁。”苏坊正叹道。
院门开着,屋子门也开着,赵无敌谢过了苏坊正,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倒也不是过河拆桥,而是,接下来毕竟是他们的家事,苏坊正一个外人就没必要掺和了。
苏坊正告辞而去,赵无敌提着一捆香烛进了屋子,喊道:“沫儿,沫儿,你在哪里?”
屋子里很简陋,居中一间是堂屋,紧靠里侧摆着一张几案,两个矮凳,虽破旧,但却擦得极干净,用手一擦几乎没有灰尘。
“郎君怎么来了?”沫儿从右手边那间屋子里探出头来,袖口卷得很高,露出一双略显粗糙的小手,手中还拿着一块湿润的麻布。
“我是来四海居查看黑油的,听岳老汉说你回家了,所以来看看。”赵无敌柔声道。
沫儿看见他手中的香烛,眼圈儿一红,眼中立刻升起了一片氤氲水汽,蹲身福了一福,哽咽道:“奴谢过郎君了!”
别说他们俩还没有成亲,就算是正式做了夫妻,赵无敌既然是来拜祭沫儿父母的,这就不是闺房中的事情,沫儿自然要按照礼制拜谢。
沫儿把赵无敌让进了屋子里,靠墙一张矮榻,铺盖叠放整齐,用一大块帛布盖住,用来防止灰尘。
一张几案也是靠墙摆着,上面是两个瓦罐,擦拭得很干净,用白布包住了口部,不用说这就是沫儿爹娘的骨灰。
几案上面点着两根蜡烛,还有几支香插在一个装着糜子的瓦钵中,香烟袅袅升起,快到达屋顶的时候渐渐消散,唯余一股子淡香。
赵无敌将带来的香烛全都点燃,摆放在几案上面,然后,跪在地上对着两个瓦罐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头,沫儿也随之跪在一边相陪。
他磕完了头,又深深一揖,恭声道:“丈人,丈母,小子无缘得见二老,深以为憾!
今,小子赵无敌叩拜二老,向二老求娶沫儿,小子赵无敌要娶沫儿为妻。
今在二老面前立下誓言,天地为证,我赵无敌今生今世不负沫儿,若违此言,天地共弃之!”
“不要,郎君……沫儿相信郎君。”沫儿伸出小手捂住赵无敌的嘴,不想让他发出毒誓。
人,无信不立,誓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发的。别人相不相信老天爷的存在,赵无敌不知道,但他相信。
两世为人这样离奇而又诡异的事情,都能让他给碰到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无敌拉着沫儿的小手,柔声道:“沫儿,今天这样的求婚有点仓促,也很简陋,等回到扬州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沫儿眼圈泛红,两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哽咽着道:“只要能和郎君在一起,人家就已经心满意足。”
赵无敌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又对着沫儿父母的骨灰罐子作了一揖,道:“丈人,丈母,还请您二老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他年等沫儿有了孩子,我们会让一子过继到朱家,记在丈人的名下,继承丈人的香火,让二老四时八节香火不断,血食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