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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从林暄妍的约定,在约定的时间抵达指定的地点,在等了半个小时候后,我依然未见她。我不由苦笑,像我这般不知悔悟的人,一而再再而三上当也是活该。我起身准备走人,这时,有位陌生人杀到我面前,她用一双冰冷的眼上下扫了我两遍:“你就是牧雪州?”见我点头,她又说:“林暄妍小姐让我来接你的,跟我走吧。”
我自然不肯,林暄妍的电话便来了,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极其诚恳:“雪州,我一时半会走不开,请吴老师来接你,随她一起来哦,务必!我保准你一定不虚此行!”
吴老师?就是眼前这位吧。
虽我存疑虑,还是坐上“吴老师”的车跟着她来了。
车子驶过几条街后,在一间酒店门口停下。吴老师直接领我进了该酒店二层的某个房间。推门即见屋内站着许多年轻的小姑娘,她们见我到来就热情地将我摁入椅子上,瞬间,无数刷子、粉饼往我脸上扑来……
我拼命挣扎反抗:“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位“吴老师”直接将一件白色的长裙丢在我身上。
“你不是想去见林小姐吗?你以为你身上穿这玩意……”她上下扫了我两眼,鼻下喷出一声冷哼,“那里你进得去!”
“林暄妍在哪儿?”
“你换好衣服就可以去见她了!”她说完,亲自捏起粉扑往我脸上快速扑粉。
林暄妍到底在玩什么?
不知怎地,我心头浮起一丝有不详的预感。
好一番折腾之后,我终于被放行。我刚踏出房门,便见到妆容精致、同样着盛装的林暄妍,她倚靠在房门外,似乎在等我。
她一见着我,就灿烂微笑:“真美,一定可以艳压群芳!”
我皱眉:“你在搞什么?”
“嘘!”她伸指在红唇上一比,“不要着急,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着,她牵起我的手引领我往前。行至走廊尽头。她抓住某扇门的门把用力外拉,并示意我先行进入,我才踏出第一步。她伸手在我后背重重一推,我跌撞着扑了出去。
冬蝉发出最后的一声悠长的悲鸣后,从此白茫茫一片。
耳边是话筒对错位置而发出的尖锐的声音。我冲入一个因射灯灯炽烈而过于明亮,反而令人短暂失明的世界。待眼睛慢慢适应周边环境,冲入眼帘的是位握着话筒的主持人,正吃惊瞪我。
我发现,我所处的位子高出周围许多,是个台子。而台下,是一桌桌的人。
台上台下,一众人等皆吃惊茫然。
我往中央看去,场地中央站着一对新人。
这是,婚礼现场……
我才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何地,我明白,此刻的我是乐曲里骤然出现的突兀刺耳的声音,令人深恶痛绝。
正思索着如何自然退场,突听有人在下头高声喊道:“天呐,有人抢婚啦!
“怎么会有两个新娘?哪个才是真的?”
“不会是故意安排的环节吧……”
顿时,台下的人交头接耳,声音切切。
我惊呆——抢婚?我?
耳边的嘈切声逐渐变大、变汹涌。我慌神,脱口而出:“我是来讨喜糖吃的!”
“哈哈哈,这位小姐迫不及待要祝福我们的新人,都从后台跳上来了呢~我们的后台准备了很多喜糖,小姐这边请……”主持人忙着打圆场。
我满怀歉意地看向那对新人。
在看到新郎时,我骇然,竟是许尘!我闯入的,竟是许尘的婚礼现场!
我恍惚觉得此刻是梦,周围一切犹如湖影,变得摇曳而不确定起来。
一阵凉风过面,我遽然惊醒,对着新人深深弯身致歉,慌乱后退,后退的过程中,我的目光扫过台下,立觉全身一冷。
单脚猛踩爆黄橙,辛辣的粘腻的汁水飞溅。
律照川正端坐在台下首排,目光泠泠地盯着我。他紧抿双唇,眼眸微微眯起,突然不屑扬起唇角。
他的这个表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愣愣回看他。双脚如灌泥浆,迈不动步伐。
“真羽,恭喜你啊。为了你的大婚,我特意为你请来一位特别的客人……”我身后响起林暄妍凉薄的笑声,“你还记得她吗?”
说完,林暄妍猝然伸手在我后背重重一推,我再次跌入高台中央,我目光正好对上台上的身着白色礼服的新娘。她将头发编成美丽麻花盘绕脑后,犹如童话里的小公主。
美丽的新娘正瞪着一双大眼看我,满脸惊悚。
没错,就是一脸惊悚。
而我,在看清她面庞的一瞬,心脏几欲忘记跳动。
她和我,好像……
并非指我们衣着近似。而是她的脸型、她的五官,和我很像。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竟令我觉得,我是在照镜子……
“你看她,会呼吸,身体是暖的!”林暄妍继续用诡异到夸张的语气说着,“她是你亲姐,活生生的你的亲姐姐!”
我震惊望向林暄妍,迅然抬手捂住几欲逃逸的惊呼。
“既然你姐回来了,那你从你姐那儿拿走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还回去?老霸占着别人的动作总不是事儿。毕竟,大家都知道许尘是你姐的人,你说我说得对吧。”林暄妍脸上流泄着无限快意。新娘子紧咬下唇,脸色煞白。
林暄妍,她是一只编织巨网后潜伏角落静待猎物落网的蜘蛛。此刻,猎物入网,她立刻亮出了獠牙。
我惊惶拧身,快步奔逃向出口。
手刚触到门把,见听到身后林暄妍清晰而冷静的声音:“你姓路,名参商。我们是大学同学。两年前,我们社团组织露营,由你担任队长。露营夜,突发山洪,你失踪了……”
我回身看她。
她冲着我扬起一份文件:“我手上这份《DNA鉴定书》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和路真羽是亲、姐、妹!”
“路参商,你还想在‘牧雪州’的壳下畏缩多久?”
……
刚开始,我还听得到她说什么。渐渐,我只见她两片薄唇快速张合。她的声音、还有周围各种噪杂的人声,混成一面墙,并齐整后退,最后化为模糊的背景音。
我脚一软……
有人上前及时扶住了我,是许尘快步上来撑着我的腰,免我跌倒在地。
我愣神凝视他。
他眼眶里晶亮一片,眼底悲如冬湖。
他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律照川一把将我拖出他许尘的撑扶,粗暴将我揽入他的怀中,他还抬手在许尘胸前重重一推。许尘未有防备,被律照川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
“新郎官,忙你的去。”律照川瞟了许尘一眼,冷冷地道。然后,他扳着我的肩,将我调了个儿,让我背对着台下。
林暄妍此刻歪倒在地。
她跌倒了?
是什么时候?
她皱着眉,似在强忍着什么,我见她小心不碰腿部,揣想她应该是崴了脚,但即便如此,她也努力撑着上半身看着我、我们,脸上挂着一丝碍眼的得逞的笑容。
律照川拽着我往出走,我则拼命甩开了他的钳制。
我愤然瞪他。
“怎么,你还真想抢别人的新郎?就算你装扮得像又能怎样,你依然不是今日的新娘!”律照川不怒反笑。
我怒火攻心,扬起手朝他的脸挥去,高抬的手却被他抓在空中,甩也甩不脱。
他拽低我的身体,附耳威胁:“牧雪州,你胆敢破坏路真羽的婚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用力抽出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他甩脸一旁,然后,用极其玩世不恭地方式抬舌舔痛。
我用所有的力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后,撩起裙摆跳下高台。轰隆的声音在我耳边轮番炸响,我辨不清方向,下意识朝门的方向走去……
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
我喃喃重复背诵功课,却不知怎么的,越背越觉得迷糊。
突然鼻腔内一热,有股热流往咽喉走。我一口气喘上不来,那股热流便改道从我口中喷出,我下意识用手去挡……
顿时,浓浓的血腥味绕满周身。我的手烧热发烫,垂头一看,手上满满鲜红的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它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傻傻看着。
而我周围的人见状,统统惊叫弹开好远。
耳朵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仰头,礼堂的玻璃穹顶裂出一道口子,光扑棱扑棱变成了白鸟,挥舞着锐利的翅膀向我扑来,将我扑倒在地。
“牧雪州!”似乎,有人在急切唤着,又不真切……
朦胧中,我又想起了那夜的暴雨。
那时,明明已经触到了故事的边缘了,再往前进一步,我就可以探到崖边的。
为何我没有追问呢?
我因为害怕而逃跑了。
所以,今日一切,是我奉行的明哲保身而得的报应。
若不是我太过怯懦,又怎会将自己送进林暄妍精心筹谋的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