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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睡下多久,王军英就将我拍醒,轮到我的守岗班次了。抽了根烟,我才驱除了如山的困意,强打起了精神。
夜晚的丛林并不寂寥,有虫鸣和飞蚊与你作伴,也有微弱的流水潺潺声,更有远处不知道什么动物作出的声响,引人遐想。一个小时很快捱了过去,周围无任何异常,我便叫醒下一轮的刘思革,继续钻回去补觉。
疲困的身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当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身下的空地裂开了一口大洞,洞里黑幽幽的一片,奇深无比。六个人掉进洞子里,一直往下坠。坠啊坠啊,坠了大半天也不见底。
后来,黑幽幽的洞子里开始有了光亮。洞壁上显出一些奇怪的俄文,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脸庞。黄班长他们忽的一下就消失,就剩我一个人还在洞子里头不停的坠啊坠。
“吴建国!”周围不停有人在叫唤我的名字,可我谁也看不见。突然,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根绳子,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怎么都触碰不了。我越是想抓住,身体就往下坠得越快。
接着,我就被那股真切无比的坠落感所惊醒。睁开眼,脑袋才灌回了记忆。抹走满头的汗水,发现天还未亮,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往外探了一眼营地的情况,我便又闭回眼睛,忽睡忽醒,恍惚着睡了过去。
转天醒来,天还未亮透。初晨的越南丛林,凉舒无比。昨夜的虫鸣换成了鸟叫,清脆怡耳。蚊虫组成的“战斗机群”,也已经返航收队。昨夜被怪梦缠脑的我,现在不免有些困床,浑身乏力。
我穿戴好装具之后,黄班长已经随王军英一起,勘测完地形,并标记好了地图。
倒了一把清水洗脸,我清醒了一下面目,强打好了精神。现在是任务出勤时间,是在敌国的土地,能安稳的睡上几小时,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回想起七九年的时候,我有一次在战场上可是两天两夜没合过眼。
啃了几块压缩饼干,我们就打点好装备,继续启程了。
如今天色渐明,队伍现在的位置,可以清晰的观察到了。石壁处在一个半山腰上,犹如被刀削一般,赫然立于茂林密蔓之间。离开营地,我们翻过山脊,来到昨晚的溪流处。溪流从石缝里渗出,顺着地势淌下,在前积成了一个小水坑,又沿着山腰间的石隙,往山下流去。
刘思革凑近石壁,伸出手接了一掌的水。手掌往嘴巴里一喂,刘思革这老小子机敏的转起眼珠顿了顿,接着转头对我们说:“是泉水,没毛病,跟老家的一个味儿。”
张旗正拧开空了的水壶,也跟着邓鸿超一块儿过去尝了尝。黄班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我们在补充水源的水壶里,放了一块净水片。净水片这玩意儿很神奇,只要水里没投剧毒,放一片进去,就基本没问题。但丢进了净水片,这水喝起来就会有股药味儿。
邓鸿超收起了眼镜,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他收起了眼镜儿,戴好了和我们一样的侦察面罩,端起相机整装待发。一个月的训练,让他褪去了认识之初的稚嫩,他现在和我们一样,双脚早已适应了山林。
如果再给他配一支冲锋枪,那活脱脱就是一名合格的兵小伙。
天色泛白,我们清理完了扎营痕迹,又钻回了林子里。
黄班长说,昨晚的预定目标我们已经完成,并且还是超额的。但问题是,昨晚摸黑越境,方向没找准,现在路给走偏了。所以我们现在呢,要赶回地图上的预定线路。现在天亮了,我们就失去了黑夜这道天然屏障,行动要更加谨慎。
两国交战,军队的布防随时有可能变换,所以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李科长说过,越过了国境,沿着线路走,我们会很安全。可是呢,谁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一旦到了敌国,哪怕是走在阳关马路道上,我们也要拿出侦察兵的慎查慎行。
黄班长顶在最前,我压在队伍最后。这热带山林,混生着数不清的植物,有藤蔓缠脚,也有硬枝打头。好在脸上戴着侦察面罩,不然肯定会被这些枝叶划得血流。同时,也要提防脚下、树枝上可能会有的毒蛇。
走着走着,我的心神就开始分散起来。因为昨晚梦境中的情景,又开始浮现在我的脑袋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奇怪的梦,定是因为昨天听闻了那则诡怪的故事,才在我的脑袋里发酵而出。我一边跟着刘思革的背影在密林里谨慎行进着,一边又回忆起了故事里的种种情节。
先不管苏联人千里迢迢跑到越南来打洞的动机是什么,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三位老前辈,怎么就这样离奇消失了?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如此着急的下到未探索过的工程底下去?
黄班长说,这个故事,是从考察队的回国报告里整理出的。他们给失踪原因给出的假设是:在地底下迷了路。要说迷路在地底工程里,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故事里说了,一直到最后,考察队也没能完全探清地底工程的全貌。
这个地底下的“迷宫”究竟有多复杂,谁也说不准。
但问题是,失踪的队员的人不是小孩儿,他们不会不知道孤身进入未探索区域的危险性。以他们的身份来看,他们应该比常人更明了其危险性。
三人也肯定知道,进错一扇门,就会有迷路的可能性。
所以我个人觉得,如果失踪的原因真的是迷路所致,那肯定是有某种无法抗拒的外因,引导着队员一步步往下探索,才会迷路在地底工程里。但至于这个外因是什么,我的脑袋还折腾不出来。
你说有什么东西,能让三名队员急得忘掉后方,选择孤军深入?他们当然明白孤军深入可能带来的后果。
总结一下就是,我觉得这个迷路这个可能,过于牵强。失踪的三个人,一定是有其他我所想不到的原因,才失踪在了地底。但绝对不可能是邪乎的凭空消失,更不可能是牛鬼蛇神所为,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们应该崇尚科学,坚持真理。
而事情的谜底,或许能由我亲自去揭晓。
就这样边琢磨,边在林子里挤着,大半上午的光景就磨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我们都没讲一句话,都靠着手势简单交流着。太阳已经升上来,炙烤起着闷湿的越南丛林。依照两小时一次的休整规矩,我们在一块山崖处歇停了下来。
这里视野开阔,适合观察地形。黄班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拿好指北针和地图,蹲在崖口前标注着。照之前的规矩,留两人放哨,其余人休整。上次休整我和王军英已经轮过一班,这次轮旗娃和刘思革。终于能好好歇脚了。
脸上盖着的侦察面罩,在伪装的同时也能防止林子里的枝叶擦挂,但缺点就是太热。摘下面罩后,顿时感觉凉意扑面,视线开阔。这玩意儿就是一块带着迷彩花色的布,然后戳几个点,罩在脑袋上自然是不舒服的。
放下枪,揉着小腿,我也挪了挪屁股,移到崖口旁。放眼望去,前方的地形尽收眼底。连绵起伏的大山,较之前低缓了许多。这一眼望出去,屏障似的山峦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瞧见山头的低矮山包。
我不由庆幸,接下来的路段,可能不那么费脚力了。再仔细一看,好像还能看到山峦之间有越南人辟出的土径。嘿,看来这附近还有人活动呢。可不然,刚看清那些游蛇似的小径,我就又瞥见,右手边那些山包的夹缝里,竟然飘升起了炊烟。
看到这袅袅升起的烟雾,我莫名有些兴奋。转头一看,身后的王军英在摆弄着冲锋枪,邓鸿超在拆腿上的绑腿,黄班长则在地图上舞画着。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山隙间的动静。兴奋劲儿无处发泄,我只好轻轻动嘴示意他们,然后指向那升腾起的炊烟。
几人看到烟,便离不开眼神了。有炊烟,就说明那里有村落人家。这倒是印证了李科长的话语。
但俗话说“看山跑死马”,那村子恐怕离我们还有很长的距离。虽然我有些莫名的兴奋,但是我知道,见到村子并不是什么好事。说到这,又要扯些往事出来了。
越南人受过咱们的教导,并且几十年来也多灾多难,他们会打游击战,实行全民皆兵。你随便找一支七九年参过战的部队,他们都会告诉你,越南的农民不好惹。当年我们是入越的先头部队,有一次,我们也是路过一个越南村庄。
远远一瞧,十几好个农民都在村子旁边的水田里劳动呢,晃一看就是一片和谐的越南田园风光啊!
连里的指导员就说,我们的战场纪律有明确规定,境外依然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能破外境外群众的一针一线。于是呢,我们几个连队就绕着村子而行了。可是,队伍的行踪不巧被那些越南农民给发现了,还没走几步远呢,就见后面一排子弹哒哒哒的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