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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地上很少会见到女人,尤其季筱还是景氏的副总裁,大家在干活之余,猜测为什么季筱会在这里工作也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一道猜谜游戏。
负责这个工程之后,季筱便几乎不去景氏的大厦里面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她都会亲自盯着。
寒风凌冽,冬天,就算是在工地施工的工人都受不了一天天的在户外这样,季筱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天气的严寒一样,每一个细节都会亲自却确认。
地基打好的时候,季筱正在确认可不可行,一道温暖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筱筱?”
季筱闻声转过头,沈致远站在离她不到三步的距离,见真是她,瞬间惊讶的说:“真的是你啊。”
季筱将口罩摘了下来,笑着说:“师兄,都这么久没见面了,我带着口罩你都能认出我啊。”
这几天,她在工地上面,又是晒又是被风吹的,脸上也是十分干燥,看起来都老了好几岁,沈致远跟她开玩笑:“要是你摘了口罩,我还真不一定能把你给认出来。”
季筱尴尬的笑了两声。
沈致远脸上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指了指离工地不远处的一家餐厅:“快到中午了,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季筱斟酌了一下,笑着点头:“也好。”
上一次跟沈致远见面,还是因为沈继辉被景墨弦送进了监狱,加上以前的事情,季筱和沈致远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沈致远先开了口:“这家餐厅的菜都还做的不错,筱筱,你点啊。”
季筱很习惯的将菜单拿了过来,上大学的时候,她跟许随心两个人经常是过得紧紧巴巴的,很少会在外面吃饭,每次跟沈致远一起吃饭的时候,掏钱的总是他。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许随心特别喜欢跟在沈致远身后蹭饭,当然,沈致远也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从来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筱筱,你看菜单的认真模样,还跟当年一样。”
沈致远将围巾拿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他声音温和的说着,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文尔雅。
季筱笑了笑,没有作声。
当年,她之所以会看那么仔细,不是因为她想在菜单上看到自己喜欢吃的菜色,而是在对比,对比哪一个菜比较便宜,花别人的钱,总是过意不去的。
而且,沈致远请过他们之后,季筱总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一点小小的恩情惦记着还给沈致远。
到了最后,沈致远都挑明了跟她说:“筱筱,如果你在这么客气,我们可就不做朋友了。”
季筱这才作罢。
很多过去的时光像是旧电影一样,纷至沓来,季筱自认,她还没有到那种要回忆过去的年纪,可是,点菜的时候,脑子里,却还是涌现出了很多还在学校时候的画面。
季筱点了两个菜,将菜单推到了沈致远跟前,下意识的说:“师兄,我点好了,你看看还要点什么?”
上学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问他。
沈致远很自然的接过来,随便的点了几个这个店里面的招牌菜,将菜单递给了服务生。
“筱筱,你知道吗,陆老师不在了。”
沈致远忽然说了一句。
季筱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
“陆老师不在了,我也是今天刚刚接到同学们的通知。”
沈致远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沉痛感,在设计院,他和季筱曾经都是陆国山的得意门生,甚至,季筱还曾经做过陆国山的儿媳妇。
这样大的事情,季筱居然不知道。
一时间,季筱的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只说陆国山,季筱对他还是充满了敬重,他无疑是一位好老师,可惜,家庭太糟了。
“陆老师的葬礼就在后天,筱筱,你去吗?”
沈致远轻声询问。
季筱从思索中回过了神,问了一句:“师兄,刚才你说了什么?”
“陆老师后天的葬礼,你会去吗?”
季筱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真的不能确定,如果只是去参加一个葬礼,她会义无反顾的去,可是,苏云清呢?陆苏夏呢?他们恨自己要命,自己去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沈致远看季筱不做声,笑了笑:“筱筱,我是不是太多嘴了?”
他路过这里,看到季筱,本来也只是无意中遇到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特地的来告诉她一声。
季筱摇了摇头,毕竟,陆国山也是自己尊敬的老师,就算是在陆家的那几年过得并不如意,但也不是因为陆国山的原因。
她沉吟了一会儿,“师兄,我去,老师的葬礼在哪举行?”
“京州十五号殡仪馆。”
跟沈致远见过面之后,季筱想了想,还是直接回到了景氏大厦,毕竟陆国山是景墨弦的生父,他也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
她回去的时候,景墨弦正在开会,季筱便在办公室里面等他。
等开完了会,景墨弦看到季筱在办公室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将手边的资料放到了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怎么,是不是想我了才回来的?”
他越靠越近,季筱却凝眉看着他:“陆国山死了。”
景墨弦眉头微微一挑,过了一会儿,才摊了摊手,问她:“所以呢?”
季筱没想到,景墨弦会是这种反应,陆国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吗?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关心?
季筱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难过,或者,不想去参加他的葬礼吗?”
景墨弦随意的坐在了办公桌上面,以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他出了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其他的,跟我还有丝毫的关系吗?”
甚至,景墨弦都没有见过他几次,如果不是需要,他甚至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跟陆国山碰面。
季筱看着这样冷漠而淡定的景墨弦,愣了愣,最后,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会很在乎,看来,是我多想了。”
骨肉亲情能被他淡漠到这种程度,季筱还是第一次见,她刚想出去,景墨弦却拽住了她的胳膊:“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在乎?季筱,我要你明白,很多人,终究是要消失在你的生命中的,就算悲痛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冷漠而理智的说出了这句话。
季筱转过身,忽然认真的看着他:“所以,有一天,我也离开你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无所谓?”
她的话音一落,景墨弦就沉下了脸,他紧紧的将她的腰身扣住,语气里带着某种异乎寻常的坚定:“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我绝对不允许你再一次离开我的世界。”
看来,在他心里,还是有重要的东西的。
季筱忽然笑了,不带任何的意义,她只是单纯的想笑。
当初,他为了景墨芯,连他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一个从来都没有抚养过他的,单纯的生物学上的父亲呢?
季筱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特别跑回来,告诉他一声。
季筱推开了景墨弦,离开了他的桎梏说了一句:“工地那边还有事情,我先去了。”
景墨弦却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轻而易举的拉了回来,他紧紧的盯着她:“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季筱点点头:“不会的。”
工程还有很久才能完工,大约都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了,季筱之所以会一点一点的亲自去认证每一个细节,或许,也只是想让这个工程进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去陆国山葬礼的那天,季筱特地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她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并不想在陆国山葬礼的时候引起骚动。
到了殡仪馆的时候,时间还早,季筱便站在外面,很多同学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季筱却没有上前搭话,只是将自己的花圈按次序放在了那里,所有人都署名了,只有自己的花圈上一片空白。
陆国山的尸体就放在殡仪馆里面,苏云清站在陆国山的遗体旁边,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陆苏夏站在苏云清跟前,也是一脸的僵硬,没有什么表情。
最后一次见到陆老师是在什么时候?
季筱努力的回想着,好像就是那次从监狱出来之后,她还跟陆国山去吃了一顿饭。
听说,陆老师是死于心脏病,他心脏本来就不好,加上这许多纷扰的事情,终于倒下去了,而这一倒,因为家里现在这个样子,终于没能再起来。
季筱摇了摇头,如果自己呆在陆家,可能陆老师还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她也总不能一个人,养活起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沈致远也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进来了,他直接走到了苏云清旁边,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纸包,放到了苏云清的手里面。
“师母,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
那个纸包里面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多学生都给他们送了这样的纸包,只是沈致远给的,格外厚实一些。
苏云清摸着分量颇足的纸包,眼睛里忽然就浮上了一抹亮色,她嘴角甚至还浮现去了一抹微笑,紧紧的握住了沈致远的手,顺带还将陆苏夏往沈致远旁边扯了扯,介绍:“这是我的女儿陆苏夏。”
沈致远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之后,淡淡的走到了一边。
季筱看着这一幕,忽然冷笑,原来,这才是给陆国山办葬礼真正的目的吧,过了这么久,苏云清还是老样子,视财如命,甚至,她时间将这个葬礼当成了相亲现场了吗?
看到沈致远还不错,所以,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好趁机再敛一笔财?
果然,不一会儿,陆苏夏就挪到了沈致远的旁边,他们说了什么,因为隔着太远,季筱没有听见,只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无外乎是在装可怜,博取一些同情罢了。
季筱转过了视线,走到了外面,还有人没来,葬礼还没有正式的开始,今天是陆国山的葬礼,天气却异乎寻常的好,万里无云,晴朗的很。
季筱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口罩摘了下来,刚想透透气,沈致远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在这里,我都找你了一圈了。”她转过身看着沈致远,颇有些意味的说:“师兄,刚才是不是有人看上你了?”
“谁呀?”
沈致远一脸疑惑。
季筱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也不再戳破,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
沈致远倒是颇为疑惑的问她:“筱筱,陆老师的女儿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怎么了?”
“刚才,她一直拉着我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沈致远一脸的疑惑,刚才,他离开之后,正在旁边,准备将自己的花圈摆放在一个合适的位子上,陆苏夏却走了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并认真地介绍起了自己。
父亲死了,做女儿的居然那般样子,沈致远当时就觉得十分反感,然而,出于礼貌,他还是简单的应着陆苏夏的话,余光看到季筱的时候,沈致远立刻找了一个借口,匆匆离开了大厅。
季筱笑了笑,她就知道,苏云清和陆苏夏还真是两个奇葩啊,陆老师能娶到这样的老婆,生出来这样的女儿,也是他的悲哀。
他们俩正在一边说着话呢,突然,一辆让季筱非常熟悉的车子开了过来,那是属于监狱的车,虽然上面也写着警察两个字,但经常去监狱的季筱,一眼就看出来了。
果然,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沈致远和季筱齐刷刷的将眼睛放在了那辆车子上,沈致远有些疑惑的问她:“筱筱,陆老师还有在监狱里面的学生吗?”
季筱笑了笑,没有出声。
如果她没有想错,车子里的人,大约是陆苏尧吧。
果然,车门打开之后,两个狱警将陆苏尧带下了车。
他被剃了光头,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没有一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