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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们的狗臭屁,是不是不想留着你们这张破嘴吃饭了?一会儿我拿菜刀给你们豁一豁!”
不等罗老大说话,正巧罗婶子从灶间出来,听得众人这么打趣就破口大骂,吓得众人顿时如鸟兽一般散去。
丁薇在灶间里也是听了,待得罗婶子回仓房娶了剪刀和充当画笔的眉黛石回来,她也不解释,只是寻了些京都里流行的衣裙料子,或者首饰式样说了说。
果然罗婶子问起丁薇婆家的事,她就捡着武侯府的宅子大小,平日的饮食用之类说个新鲜。
不必说,罗婶子立时把心里打翻的一坛老醋擦干净了。这样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子,哪怕是被夫君背弃,也死活不会看上自家的粗鲁男人。
丁薇暗自好笑,三餐忙碌的间隙就做针线,待得第二日晚上,里外三新都做出来了,剩下的一块料子送了罗婶子,换了半盒绣花针,只等着第三日大船靠岸的时候,就下船寻机会回东昊。
罗婶子不明白她要那那么多绣花针有什么用处,但半快料子起码要一百文,绣花针才几文钱,占便宜的事她可知道。
于是,丁薇拾掇东西的时候,又得了她塞进来的几个白馒头和几块肉干。倒是惹得丁薇心里暖和至极,免不得问了她的住址,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人捎些谢礼过来。
可惜,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往往是过犹不及。
丁薇这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前边船舱里,吃着卷饼,喝着鱼丸汤的主仆三个,却是着实舍不得她…的手艺。
“哎!”一想起明日就吃不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要重新用那些腥死人的鱼片粥垫肚子,秦睿就第一个叹了气。
秦管事把主子的心思琢磨得最透,咽下嘴里最后一颗滑嫩的鱼丸,他就转了转眼珠儿,笑道,“主子,听说这厨娘是因为被夫君遗弃才落难的。小人以为她赶回去,想必也挽回不了什么,不如多跟着咱们船队走几日,多赚些盘缠,说不定就想明白了也说不定呢。”
秦睿闻言,丹凤眼斜斜一挑,很是有些心动,但还是应道,“这样不好吧,再说,她不是秦家的奴婢,停船补给的时候也没人拦得住她下船啊。”
这时候老贵却是开口道,“不如先传信去叶城,把需要补给的吃用之物准备好。白日里赶一赶,夜半十分到了码头,装了箱子就走。主子,您看呢?”
秦睿点头,含糊应道,“这些琐事,你们决定就好。路上尽量别耽搁,也早些抵达越都。”
“是,主子放心。”
老贵同秦管事都应了下来,末了赶紧下去安排了。
丁薇半点儿不知事情出了变化,当晚睡得很是香甜,想着养精蓄锐,明日靠岸就要自立更生,凭借自己的本事往家走了。
夜半,大船好似撞到了哪里,剧烈晃了一下,转而又恢复了平静。她也多想,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待得早晨起来,钻出船舱,河面上水雾缭绕,虽然不见得完全遮挡了视线,但也仿似陷入仙山迷岛一样,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丁薇心情大好,背了包裹去了灶间,盘算着最后给众人做一顿早饭,然后就可以告别了。
有忙碌的船工见了她,都是笑着点头。
俗话说,吃人嘴短,这几日他们可是没少解馋,自然待丁薇这位大厨也多了三分亲近。
丁薇同样笑着回礼,末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位大哥,咱们今日什么时辰靠岸补给?”
那船工愣了愣,挠着后脑勺疑惑问道,“云娘子不知道吗,昨晚夜半就已经靠岸补给过了。”
“什么?”丁薇大惊,直接奔去船舷边抻头探看,可惜今日天气阴沉,又有浓雾遮掩,她怎么也没看到岸上有城池的影子。
“不是说今日才停靠补给吗,怎么突然改了晚上?”
丁薇恼得瞪了眼睛,直觉里猜测这事有些蹊跷。
那船工被瞪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应道,“昨日下午罗老大说今早有雾,就让大伙加把劲儿,夜半赶到叶城补给了食水之物。否则赶到这是时候,就是明知道叶城在岸边也不敢靠过去啊。这么大的雾,万一不小心撞了船底,岂不是大伙儿都遭殃了。”
丁薇张了张嘴,到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婶子打着哈欠走上前,隐约听的船工的话,也是惊奇,“我家那个老鬼也没说夜半停靠补给啊?”
那船工摊摊手,赶紧又忙去了。谁知道老大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他们做活计的跟着听命就是了。在哪里补给不是补给,什么时候停靠不是停靠啊。
丁薇抓了罗婶子的手,依旧抱了一丝希望,“婶子,除了补给的时候,当真不能在岸边停一下,让我上岸吗?”
罗婶子有些愧疚,毕竟自家男人改了停靠的时辰,耽误了丁薇上岸。但愧疚归愧疚,听得丁薇这般说,她还是把脑袋摇晃成了拨浪鼓。
“这可不成啊,云娘子。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说如今有雾气,就是平日里也不能随便停靠,金河两边多石,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搁浅。到时候整条船都倒霉了。况且,这船如今也不是我们自家说了算,还有出了雇银的主家呢…”
丁薇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归心似箭,好不容易盼到返程的时候又在睡梦里错过了,她如何能不着急?
罗婶子赶紧安慰道,“你也别太心急,在过三日就是汶水码头,那可是大码头,商船最多,想要寻船回东昊也容易。就算昨晚你下船了,说不定等来等去,也是要做汶水码头的船回去呢。还不如直接去汶水找船,更便宜。”
这话倒是有道理,如今行船在水上又确实下不去,丁薇只能接受了继续滞留的现实,勉强拾掇了沮丧的心思,开始琢磨早饭的菜色。
当满满一砂锅的瘦肉粥,连同四碟子新鲜小菜,还有一盘金黄里点缀了碧绿葱花的油饼,一同端去前舱的时候,秦睿主仆三个都是忍不住奸笑起来。
转而许是又觉这事做的有些不地道,都是干咳两声,一本正经说起行程,但手下的筷子可都不慢。
很快,主仆三个都是吃饱喝足,方才那点儿愧疚不安也扔到脑后去了。
好在,他们还不算太没良心,丁薇又得了一块银子的打赏。
这一次罗婶子死活没要一文钱,她虽然有些小门户女子的市侩泼赖,但心底却是不怀。方才趁着空挡问询自家男人,虽然挨了她好几巴掌,罗老大也没仔细说明白,可她多少猜到几分。
这会儿正觉对不起丁薇,哪里还肯要银钱。
丁薇倒是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就算离得东昊再远,总是一个时空,一个太阳照耀下,相比留在现代要好多了。
更何况,真像罗婶子说的,兴许下一个码头寻船回去更顺利呢。
这么想着,她就尽力劝服自己继续安心随船走下去了。
远在千里外的京都,已是寻遍了灞河和大运河两岸,几乎是掘地三尺。即便众人极力封锁消息,依旧有聪明人根据蛛丝马迹猜出了大半真相。于是流言再次喧嚣而起,有人说皇后丢的不是凤印,是一个最宠信的丫鬟。
也有人说,皇后为了找寻凤印,自己也掉河里冲走了。
有愚昧又信奉鬼神的人则说,皇后丢了凤印,一时惊恐,魂魄被灞河里的水鬼拘走了。若是找不到凤印,皇后的病就好不了。
林林总总,什么古怪的说法都有。
丁老头儿整日带着儿子在外走动,慢慢也觉出事情不妙,这一日就拉了云影说要拜见皇上。
不论丁家地位如何地下,总是丁薇的娘家,是公治家的姻亲,是公治明的岳家。
岳父岳母要见见姑爷,这总不是难事吧,即便这姑爷的身份高的有些怕人。
云影无法,到底还是把消息传了过去。
当晚,公治明就抱了安哥儿微服出宫,进了武侯府的大门。
乍然见到自家外孙,丁家人差点儿喜疯了。当初分别的时候,安哥儿还是吐着奶泡泡的小娃儿,如今已是满地乱跑,又会开口脆生生喊人的大孩子了。
吕氏抱了外孙,亲了又亲,“姥姥的心肝肉啊,宝贝安哥儿啊,想死姥姥了!”
丁老头儿也是凑在跟前摩挲着外孙圆溜溜的小脑袋,眼里满满的疼爱之意好似都要溢出来,看的刘氏和王氏隐隐都有些吃醋。她们生的可是正宗丁家的血脉,也没见老太太老爷子这么喜爱过啊。
许是自觉老两口待他疼爱又亲近,路上古嬷嬷又教了一堆话,胖小子小心眼里就知道这老头儿老太太是他娘亲的娘亲和爹爹。
于是,胖小子重重在老头老太太脸上分别亲了一口,末了奶声奶气问道,“姥姥,姥爷,我要娘!”
一句话,七个字,就好像七把尖刀,立时扎得公治明瞳孔痛苦的缩起。古嬷嬷和云影几个更好直接红了眼眶。
即便吕氏同丁老头儿再老糊涂,这时候也看出异样了。
吕氏下意识就抱紧了怀里的外孙,哆嗦着嘴唇问道,“街上说,说…我家薇儿丢了,是不是真的?”
沉默,整个大厅里十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肯出声。
这世上,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丢了孩子更让她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