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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就是,都这个时辰了……”夏初看了看日头,把茶盏放下站起身来,正了正身上崭新的捕快服,又抄起帽子往头上一戴,“不管他了,我先去衙门报到去了,这已经迟到了。”
蒋府离衙门不远,夏初便也没让九湘给她套车,徒步溜达着往衙门走。走的这一路夏初都觉得奇奇怪怪的,好像路上很多人都在看她,看完之后还躲到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夏初看看衣服又摸摸帽子,似乎并无不妥之处。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想必是百姓认得这捕快服,知她是与蒋熙元一起从京中过来的,十有八九是通过她来揣测蒋熙元呢。
毕竟蒋熙元风评那么差。
一路到了衙门门口,夏初远远地便见告示栏前面围了一堆人嗡嗡地议论,有的笑,有的骂。她不喜欢瞎凑热闹,准备直接进衙门,可走近后听了几耳朵便听出了不对,忙拨开人群钻了进去。
蒋熙元早已经到了衙门,此时拿了本郡志在书房里,但心思却没在郡志上,正支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不一会儿就听远远的脚步声传来,重得几乎踩碎了灰砖,从步伐里都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暗笑了一下,换了个自认为更潇洒的姿势坐好。须臾,便听得书房门“砰”的一声被踹了开来。
“蒋熙元!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初手里拿着张皱巴巴的纸,往蒋熙元的书桌上一拍,怒声道。
蒋熙元慢悠悠地放下郡志,瞟了一眼:“你怎么把告示撕下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有什么问题!我昨天才刚刚与你说了,不必宣扬我女子的身份,身为捕头有诸多不便,你是听不懂吗?还敲锣打鼓贴了告示,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吗?”
蒋熙元站起身来道:“你这一路也听见了我的风评有多差,我思来想去,最好便是借用你的这个来头,以期以最快的速度树立起衙门形象。你要知道,景国上下有多少郡县,却没有一个衙门能有御旨亲封的捕头,除了你。”
他朝天拱了拱手:“我是一方郡守,百姓父母,如此浩荡皇恩自然要与民同飨才是。百姓感天恩,咱们的工作也会好做很多。”
夏初把那个告示团成一团往蒋熙元身上一扔,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蒋熙元绕出桌子欺近到夏初身前。夏初往后退了几步,蒋熙元便跟着往前进了几步,一直把夏初逼到了墙边,才伸出胳膊来撑住了墙壁,把她箍在了自己面前,笑吟吟地轻声道:“我怎么想的?”
夏初的心空跳了一拍,脸也不争气地红了,抿了抿嘴嘟囔道:“你就是自私!还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
“可不就是自私嘛。”蒋熙元用额头顶了顶夏初的脑门,“我是要娶你为妻的。要是你一直以男人身份示人,到时让全灵峰的百姓看见我突然娶了个男人,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干什么要让全灵峰知道,低调点不行吗?”
“我蒋熙元的妻子自然是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迎娶的。这辈子就娶你一个,必须热闹。”蒋熙元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有媳妇了,那些美的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不要来惹我。”
夏初抿着嘴唇,抿了半天也抿不回去羞赧的笑意。蒋熙元顺势又亲了一下:“想笑就笑出来嘛。”
“我为什么要笑?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夏初睨了他一眼,“你还挺自信,真以为那么多女人愿意惹你。”
“要不试试?”
“你敢!”
蒋熙元手臂一收将她抱进怀里:“昨天你与我闹什么脾气?明知道什么正房偏房的不过就是说房子,你胡想什么。我还以为你这没心没肺的性子不爱吃醋呢,到底还是女子。”
夏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不满道:“这话说的,好像男人不爱吃醋似的。”
“那当然,男人的心胸。”
“要不试试?”夏初笑着说。
“你敢!”
如此,蒋熙元与夏初正式上任了。
这上任的第一天,两人就把灵峰城搅了个沸沸扬扬。一来是那个传闻中脑满肠肥的蒋熙元竟然好看得紧,二来是皇上钦封的捕头居然是个女的。
这俩消息足够全灵峰的茶馆青楼嚼上大半个月了。
蒋熙元的本意,原是想破釜沉舟地捅破夏初的女子身份,让她名正言顺地穿上女装。可如今身份是直接捅破了,可结果却与蒋熙元所期待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蒋熙元上任后,以其磊磊君子的风度和俊逸潇洒的模样迅速攻破了之前的谣言,风评翻个彻底。而夏初那边在整饬了捕快的队伍,办了几个漂亮的案子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清廉作风,也让她的声望水涨船高。
百姓果真是感天恩浩荡,觉得皇上派了这样两个人来灵峰郡,简直是灵峰人民的祖坟集体冒青烟了。可是皇上太远,这份感激之情无以表达,便悉数投射在了皇上钦封的捕头夏初身上。
没过多久,蒋熙元便惊诧地注意到,大街上的姑娘少女好像都消失了似的,满街形态各异的公子晃得他头都晕了。
说是公子,稍稍细看便能分出不同,那些依旧细腰妖娆的、依旧脂粉敷面的、依旧眼波如丝的,分明都是女子。正如家中那虽扮了男装却娘气十足的九湘管家一般。
“刘起,这外面怎么回事?灵峰变了男人国吗?”蒋熙元抓着刘起到书房,心惊肉跳地问他。
“少爷啊。”刘起搓手笑了笑,“我夏兄弟现在名声可是盖过你去了。灵峰的少女们如今皆以她为偶像,说什么飒爽巾帼之姿更盛须眉气概,纷纷效仿夏兄弟的装扮。您还没瞧见柳巷那边……”
“谁是你夏兄弟!”蒋熙元噌地站了起来。原想逼着夏初换女装,结果反倒搞得全灵峰的女子都扮了男装。自己这番弄巧成拙,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越想越憋气。
“少爷,我知道您想看夏初穿女装,可是她穿什么还不都是那个长相那个人,您何至于这么在意?”
“你知道什么!这不是女装的问题!要是夏初这么每天求着我让我穿女装,保不齐我都……哼!”蒋熙元恨恨地一拍桌子,夺门而出。
刘起挠了挠头,默默嘟囔道:“不是女装的问题又是什么问题?奇怪……”
蒋熙元一个人沿街胡乱地溜达,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多少次与夏初提这穿女装的事了,可夏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
他也知道,对于夏初穿女装这事儿他有点太执着了。
有些私心,他不好与夏初明言,但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他之所以执着这件事,还是因为苏缜。
夏初第一次穿女装就是因为苏缜,在宫里时,夏初也一直是以一个姑娘的模样面对着苏缜。襦裙罗裳,金钗玉环,胭脂水粉,那样的夏初是什么模样,他居然到了今天都没能看上过一眼。
这么劝,这么求,这么期待,夏初为什么就是不肯呢?
夏初越是不肯,他就越是胡思乱想,想她不肯再穿女装是不是有苏缜的缘故。如此一来所以夏初越是不穿,他就越是执着。
他还是介意的。
与其说是介意一身女装,倒不如说是他介意自己在夏初心中的位置。究竟自己是真的赢得了夏初的心,还是说,自己不过是夏初在权衡之下的一个选择,虽然选择了,却在她心里永远越不过苏缜。
苏缜是皇上,可男人的骄傲与自尊并不会因为地位高低而有所不同。
他真的在意。
路过了灯暖酒香的酒楼,蒋熙元没进去;路过了刺激喧哗的赌坊,蒋熙元没兴趣;路过了莺声燕语的柳巷,蒋熙元看都懒得看。
走了半个灵峰城,蒋熙元思绪慢慢地想了许多许多,虽仍是有些沮丧,但也想通了不少。
大抵是自己的问题,怪不了夏初。他觉得夏初在这件事上一直在搪塞,可其实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她是捕头,一身零碎的钗镮怎么佩刀,怎么骑马,怎么去办案?
不过一身衣裳,夏初穿什么不是夏初呢?她就在自己身边,这么大老远跟着自己来了灵峰,这还不能说明什么,还要如何呢?假使他在夏初心里的位置如今仍不如苏缜又怎样,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占据,急什么呢?
蒋熙元驻足街上看着夜色压过晚霞,像有人倾翻了砚台,墨汁渐渐沁透赤色的锦缎,又洒下了点点碎水晶般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