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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身后之人一侧身避开了她那一脚,然后闷闷地出声。
荀真忙挣脱,回头看向那张带着歉意的俊颜,拍拍胸脯定惊道:“七殿下,你吓死奴婢了,怎么突然闪出来还抱住奴婢?这是宫里,随时有人经过,若被有心人看到,奴婢就要被唤到贵绮宫中去回话的。”
这宇文淳不出现则已,一出现每次都要被他吓到,荀真没好气地想。
“荀真,你没事吧?”宇文淳突然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急色道,正是由于看到尚工局狼狈不堪,他才会急着到处寻荀真,一看到她的身影下意识就冲上去抱住。
荀真笑着摊摊手,“七殿下,你看,奴婢好好的,一点损伤也没有。”
“这就好,这就好……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宇文淳一脸庆幸地呢喃。
荀真总觉得宇文淳这次很是古怪,尤其是呢喃说话的声音更是与平日不符,于是上前伸手道:“七殿下,您没事吧?是不是心里又不舒坦?”
宇文淳抬眼看到她眼里的真诚,那担心不是作假的,心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本宫没事,只是担心你会不会被这次暴动牵连,这次的事件闹得太大了。”
“好在有惊无险,不知是何人故意散播谣言,才会有了这一场风波。殿下的关心,奴婢心领了。”
宇文淳定定地看着这张笑脸,手上的劲道突然加重,荀真越是笑得灿烂,他的心就越愧疚,另一只手不自禁地轻抚上她的脸庞,“幸好你没事,荀真,如果说……如果说本宫知晓背后是何人在捣鬼呢?”
“七殿下知道?”荀真惊道,不过感觉到脸庞有热度传来,而腕骨处又隐隐作痛,这才意识到宇文淳的动作过态了,忙往后退,“殿下,快住手。”
“本宫不放,荀真,你还没答本宫呢?”宇文淳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荀真再后退一步,不让他的手碰到她的脸,看到宇文淳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眸黯淡了不少,小心地问:“七殿下,那个人是殿下很亲的人吗?”难道是冯贵妃?
宇文淳怔住了,母亲流泪的脸自脑海闪过,此时他迷惘了,就算他刻意游离于权利斗争之外,但那是她的亲娘啊,眸子闪烁了几次,然后才勉笑地放开荀真的手,“本宫跟你说着玩的,哪里就真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本宫说的是如果啊,宫里发生这么一件事,很多人都会是嫌疑。”
荀真接触宇文淳的机率不高,但这皇子一直以来是有那句说那句,可这次的目光游疑颇为尴尬的样子,心下渐起疑心,“七殿下下次不要再拿这个来开玩笑了,不然定要被陛下宣去问话,奴婢可不希望七殿下出事。”这倒是真心话。
宇文淳只能在心底道声抱歉,脸上的笑容渐盛,忍不住伸手刮刮她的俏鼻梁,“你下回可得当心些,这宫里居心叵测之人很多……”
荀真皱眉悄然避开他的手,徒留宇文淳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不远处有轿辇要经过,荀真瞄到那一顶明黄的华丽伞盖,“好像是皇后娘娘……”
宇文淳自然也看到了,自己在这儿单独与荀真说话被人看到终是不妥,因此一把拉着荀真往一旁巷子里闪去,荀真被他拉着走,有些喘不过气来,“殿下慢点,不好……”
谁知皇后的轿辇正好是要从这儿经过,眼看也要拐弯过来,宇文淳轻搂荀真的柳腰跃上一旁的假山石处隐藏起来,在那狭窄的假山石中的阴影缝隙里,两人的身子挨得很近,荀真下意识屏住呼吸,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经过的唐皇后身上。
宇文淳的注意力却被荀真吸走了,那近在眼前的红颜,热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庞,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又红了,更别提她身上的幽香萦绕在鼻端,撩拨着他的感官,“荀真……”吞了口口水,呢喃着她的名字,他悄然想要吻上她的红唇。
而此时荀真的目光仍看着外面,丝毫不知道一直信任的所谓朋友居然动了歪念。
“娘娘,娘娘……”
外头传来了呼喊皇后娘娘的声音,宇文淳那想要靠近荀真红唇的动作一顿,他居然想要做出禽兽不如的举动?
顿时他的耳根子红透。
荀真却没留意,一把拉着正暗自唾弃的宇文淳,耳语道:“七殿下,你看,那个是不是贤妃娘娘?”
宇文淳这才收回自己有些淫邪的心思,定睛朝下看去,那一身朴素的装扮果然就是贤妃,“嗯,是她,看来她是为了三哥的事。”
唐皇后冷眼看着那拦住她轿辇的女人,“你不在陛下的寝宫前跪着,胆敢拦着本宫的轿辇?贤妃,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跪得晕倒了,这才会被奴婢扶回去……”贤妃的贴身宫女道。
跪在前面拦路的贤妃却低喝一声,“住嘴。”然后抬头看向唐皇后,“皇后娘娘,求您为三皇子说几句话吧,……皇后娘娘,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
唐皇后不看则己,一看那火气就往上扬,“贤妃,你还好意思求本宫?昔日你我同日嫁给陛下,我也一直把你引为妹妹,待你有哪点不好?你却对本宫做了什么?”
“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并没有害娘娘滑胎,更没有在娘娘的饮食里下绝育药。”贤妃一股脑儿地哭诉。
唐皇后的目光顿时狠厉起来,凤眸立刻看向四周,除了贤妃主仆二人之外,剩下的都是自己人,那握着轿辇把手处的手才停止了颤抖,阴狠道:“贤妃,住嘴,你再胡言乱语,本宫绝不轻饶你。”
贤妃忙膝跪上前,抓着唐皇后的手道:“娘娘,臣妾不求别的,只求臣妾的孩子平安无事出宗人府,皇后娘娘,臣妾这话一直放在心间这么多年没说……”想到儿子,她的脸色一变,楚楚可怜的姿态一收,“娘娘,其实……您……自那次滑胎后……就不能再……生育了……吧……”
唐皇后的手突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贤妃的脖子被掐,脸色涨得通红,渐渐变青,可见唐皇后的劲道有多大?
贤妃却是一脸欣慰,她赌对了,这么多年唐皇后针对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她是无辜被人害的,“娘……娘……”
“娘娘?”唐皇后身边的亲信忙道,真掐死了贤妃那可就是大事了?
唐皇后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手劲一松,表情严肃,“贤妃,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若让本宫再听到你乱说话,本宫就让三皇子永远也出不了宗人府。”
贤妃倒在地上猛咳起来,之前长时间跪地现在又被皇后粗暴对待,身子虚弱的她很快就倒在地上,漾着一抹笑意道:“皇后娘娘,臣妾晓得……咳……不会乱说话让太子殿下听闻,更不会随便在宫里散播谣言……咳……”
从刚刚那句话里,她已听出了皇后已经同意为三皇子求情了,既然目的达到了,再逞口舌已经没有必要了。
“知道就好,贤妃,本宫现在要捏死你也是容易得很,这是你欠本宫的债,本宫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唐皇后狠声道,目光扫过贤妃身后的宫女。
贤妃会意,“娘娘放心。”为了儿子牺牲一条人命,她也不在惜。
唐皇后这才吩咐众人起轿,手心紧紧地攥着帕子。
贤妃看着那明黄伞盖下的轿辇走远了,这才在宫女的扶持下慢慢起身,然后蹒跚离去。
躲在假山石缝上的宇文淳与荀真两人却是愣住了,直到这两方人马离去,仍没有动弹。
“七殿下,尚工局今天遭难了,奴婢还要赶回去。”荀真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要从假山处下去。
“荀真,你……”宇文淳不知道要问什么?皇后与贤妃的对话让他到现在还吃惊。
“七殿下,奴婢可是什么也没听到,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说话声音太小了,奴婢隔得远,听不清,七殿下听清楚了吗?”荀真睁大眼睛道。
宇文淳暗松一口气,本想告诫荀真不要说出去,哪知她却是这般精明地回答他?“荀真,本宫也没听清,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你有事就先忙,本宫改天再去探望你,对了,还有小球儿,它还好吧?”
“好得不得了,每天就是吃了玩,玩了睡,奴婢都要羡慕嫉妒恨了。”荀真被宇文淳扶着下了假山。
宇文淳笑了笑,“小球儿是狗,你怎么跟狗儿计较了?”
荀真皱了皱鼻子,然后朝宇文淳挥挥手朝尚工局跑去,还是快点走为妥。
宇文淳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像一只紫色的蝴蝶一般飞远了,本来见到她安好而舒畅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耳朵听到后面有声响传来,几次轻闪,很快就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走,皇后派来的心腹就对这块地方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荀真原本轻快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但脚下的步伐却是加快了不少,若是被皇后的眼线瞄到,她就别想再有吃饭的家伙了,掏出怀中的瓷瓶子看了看,宇文泓的脸闪过,小脸皱了起来。
就连她都会怀疑,七皇子听了就不会起疑心?冯贵妃这宫里人都称赞的老好人,上回在淑妃处见过后,她就不再相信宫里的传言。
在其他几名司级宫女的指挥下,收拾得已经七七八八了,不过破坏的门窗正有人在整修,荀真走进大殿的时候,看到高级宫女们都在叹气,手里拿着被毁坏的制品。
“坏了就坏了,重新做就好,只要大家都安然无恙也就万幸了。”荀真笑道。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都转头看她,有人笑道:“荀掌制说得对,大家重做就是,不过荀掌制真的太好心了,还替她们向陛下求情,要我说砍头就对了。”
“人家荀掌制才没你那么毒心,整天砍头啊砍头的念叨,也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勾舌头。”有人笑道。
“依我看,荀掌制的求情还是恰到好处,一大群人全杀光了,宫里的马桶谁倒?脏衣谁洗?正是杀不得,该是荀掌制思虑周详。”
“……”
荀真听到这些话有真心有假意,这就是宫里的人事,总是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正要说话,许悠从里面踱出来冷声道:“都聚在这儿说什么闲话?今儿个的事情就是教训,还不都回去安抚好自己那一房的人。”
“是,尚工大人。”
顿时众人作鸟兽散。
“荀真,你随我来。”荀真正被温妮拉着准备说话,听到许悠唤,这才赶紧与温妮摆摆手,急忙跟着许悠步到后面的内室去。
“太子殿下唤你去有何事?”
荀真一猜就知道许悠要问的是太子的事情,遂把小瓶子递给她看,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独不提她踹了宇文泓的事情。
许悠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示意她坐下,给她又讲了一遍宫女守则的事,并且举例出来加以佐证。
荀真也一副认真的样子在听,可却是神游太虚,想着刚刚皇后与贤妃的对话,看来太子的来历甚可疑。
许悠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声叹息,“我说那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进去?”
“啊?尚工大人,属下有认真听。”荀真辩解道,“大人放心,属下不会对太子殿下有情愫的,太子也不是属下能高攀得上的。”不知为何说这句话,她的心隐隐有些不舒服,晃了晃脑,把这些负面的情绪摇出脑海。
许悠听了她的保证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为担忧。
“对了,尚工大人,属下觉得这次事件背后绝不简单,那个莫华依应该有份参与。”荀真道。
许悠这才记起还有事要问她,遂把自己的怀疑问出,荀真很是爽快地把背后发生的事情道出。“尚工大人,好在太子殿下昨晚相帮,不然我就危矣。”
许悠也免不了拍拍胸口,“怎么这么大意?唉,也不怪你,只能说她们太阴险。”顿了顿,“莫华依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样的大手笔我也不相信出自于她。”
荀真有点着急了,“尚工大人,属下知道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调动那么多的人和物,但是这事她还是关键人物,还请尚工大人不要让她有机会出任掌珍,不然她只怕还要想出什么害人的招数?”
她看到许悠似乎有所动容,绝不能让莫华依这么容易就上位,又思忖了片刻。
“大人换个方式想想,她把钟掌珍扳倒了,岂不是为自己扫清障碍?她是钟掌珍的贴身女史,帮助她处理事务,蓉蓉口拙手也不如她巧,若按常规晋升的人是她绝不会是蓉蓉,若是这样,她就会是此事最大的受益者。”
许悠突然紧盯着荀真看,“荀真,你是因为她与你不和,所以才会这样说吗?”低头茗了一口茶水。
荀真摇头道:“尚工大人此言差矣,若她心怀善意,只是与我不和,我也不会阻了她的阳光道,但她不是,掀起这轩然大波,她也是推手,属下没有因为私人原因而在背后放她冷箭。”
许悠的心里不是没有起疑,只是莫华依很低调,经荀真这么一分析,也有几分道理,“你有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
荀真说了这么多就等着许悠这句话,于是挨着她的耳朵悄然说了几句,然后才坐回原位,“尚工大人意下如何?”
许悠半晌不语,“你容我想想再说,荀真,正因为大家都是宫女出身,对于有本事的人,我一直也不想埋没了她们,莫华依的手艺很是出众。”
荀真也不催促,起身行了一礼道:“即使有再出众的手艺,存心不良也是不行的,属下只是陈述己见。”
“我知道。”许悠看到她的表情仍是落落大方的,就怕她因为这些事而动了歪心思,现在看到她的眸子清明无比,方知自己多想了。
荀真觉得自己已经尽人事了,现在就听天命吧,若是莫华依真的升任掌珍,那也是她的命,当然往后她得更提防她才是,心思转了转,终于还是小声地问出心中疑问:“尚工大人,您刚刚不是说皇后娘娘滑胎了吗?那么太子殿下是滑胎前怀上的,还是滑胎后怀上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许悠狐疑地看她。
荀真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跟她说?难道说她偷听到皇后与贤妃的对话,因而对太子殿下的身世有所怀疑吗?那样搞不好还把许悠拖下水,找了个理由悻悻地道:“属下只是随口问问?看三皇子与太子的年龄相差也不大,不知她们的恩怨纠缠有多深?好奇而已。”
“荀真,你一直是聪明的,我也教导过你好奇是要不得,这宫里见不得光的秘密就有不少,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答应你娘要好好地活着,而且你现在也找回惟一的亲人,往后事关宫廷的秘辛,你一概不准问,不准想,不准提。”
许悠非常严厉地看着荀真,现在颇为后悔跟她提皇后与贤妃的往日旧账干什么?
荀真被许悠严厉的表情吓着了,赶紧站起来屈膝道:“是,尚工大人,属下以后不会再问了。”
许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伸手扶她起来,“好了,是我的语气过于严重了,皇后娘娘是太子的生母,这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今儿个你也累了,回去吧。”
荀真再次行礼告退,关上门之前看到许悠转到窗前看着那晚霞,很是落寞的样子,心中微有所动,最后把门用力地掩上。
转了几道弯,回到自己的住处,钱芳儿正与庄翠娥两人说笑,一看到她进来,忙起身相迎,“掌制大人回来了,我们还等着您回来用晚膳呢?今天的晚膳倒是很丰富。”
荀真抱住朝她摇尾巴的小球儿,然后坐到饭桌前,看了看,桌上摆了一道酱香牛肉,一道葱蒜爆五花肉,一道水煮鱼,一道烹鲜鸭,一道白菜炖肉,一道清炒秋瓜,比平日丰富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符合规定。”荀真眼里颇为好奇。
松儿从角落里闪出来,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掌制大人,属下去拿饭菜的时候,她们说是答谢掌制大人今天在陛下面前为粗使宫女们美言了,大部分的人只是挨了十板子,之前大家都误会了掌制大人,这算是赔礼道歉。”
荀真抓起筷子挟了一块秋瓜嚼了嚼,还不错,遂招手让三个人都入席,“坐下吃。”
松儿不敢落坐,咬着牙站在一边,按等级她连与庄翠娥等人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今天既然有人给我们送好吃的,大家一起吃才开心。”荀真一把拉着松儿坐下,假意没看到她脸上轻微的伤痕。
松儿心里也怕被追究,没想到荀真是如此通情达理,并没有问她今早干什么去了,这让她心里更过意不去,泪珠儿掉下来,“掌制大人,属下……”
荀真给她挟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松儿,虽然我们之间隔着等级,可是我仍希望你能真正的对我忠心。”
“掌制大人,我耳根子软,听人挑拨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向掌制大人汇报,私心里……还……还相信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松儿哭着跪下道。
“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追究,起来吧。”荀真吃了一口菜,看到对面的钱芳儿有些心不焉,“芳儿,你怎么了?”
钱芳儿忙道:“菜太好吃了,属下一时只顾着吃菜没留神,掌制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荀真笑了笑,“没有。”
因为这次粗使宫女的事件,荀真在皇帝面前说了求情的话,让一大群的粗使宫女对她很是感激,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让宫女冬衣缝制得以顺利进行,挑出来的那二三十名特例进尚工局暂时赶制冬衣的粗使宫女都不敢偷懒,在庄翠娥的组织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庄翠娥还笑着说:“这次真是祸兮福所倚,我原本想来的那些制她们的招,现在是一个也派不上场。”
过了两天,来荀真处玩耍的方瑾一面与吕蓉磕瓜子一面道:“你们听说宫里死人了没有?”
“什么?还有死人?”吕蓉惊道。
“蓉蓉,宫里死一两个人有什么出奇的?”荀真隐隐猜到一点什么,然后抬头看着方瑾,“是哪宫的宫女死了?”
“神了,真儿,你都快成了铁口算命仙了,改明儿可以去摊摊了。听说贤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投井自尽了,现在那口井让皇后娘娘派人去封了。”方瑾煞有介事地道,“听说这宫女不安份,被人抓了个正着,后来怕传扬开来丢脸干脆一死了之,依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荀真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若那天她不是刚好藏起来,被皇后娘娘抓到只怕也要遭殃。
“真儿,你怎么了?”吕蓉推了推她的身子道。
“没什么。”荀真又握紧绣花针,然后斜瞄了一眼吕蓉,“蓉蓉,你怎么还这么闲?我让你回去多看看司珍局例年来的作品,你怎么不听?”
“我看那个干什么?反正这次掌珍的位置也轮不到我坐,我哪斗得过那个莫华依,我可不想步钟掌珍的后尘,掌级宫女离我远着呢。”吕蓉叹气道。
方瑾敲了她一记,“你呀怎么这么懒?若是换成我有这机会还不赶紧努力,整日就知道吃,叫你吃货也不为过。”
“好啊,你敢取笑我?”吕蓉站起来朝方瑾掐去,顿时两人笑闹成一团。
荀真看了直摇头,尚工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公布最新的掌珍人选,可见还在考虑她的话,低头看到那威严的四爪金龙,不期然想到宇文泓,咬了咬唇,不知他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算了,相信皇后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鱼目换珍珠,只是心里隐隐为他担忧。
一不小心,针刺进肉里,血珠子冒出。
吕蓉忙抓住她的手含了起来,一会儿后,责道:“真儿,你怎么不小心一点,好在没有滴到礼服上,不然一来不吉利,二来太子殿下怪罪……”
方瑾笑倒在一旁的榻上,“太子殿下都是她家的,哪来的怪罪?”
荀真把手自吕蓉那儿收回来,捏着绣花针追着方瑾,边跑边嗔道:“别跑,让我把你的嘴缝起来,看你还乱说什么?”
“别,我好怕。”方瑾玩笑道,脚下却极轻盈,不愧是跳舞的,动作极具美态。
屋子里一时间传出女儿家笑闹的声音。
尚宫局的牢房里,钟掌珍与金司制两人都被判了死刑,包括那几名闹得最凶的粗使宫女,只等吃完了今天最后一顿饭,就要被押到宫外行刑。
莫华依提着食盒进来看望钟掌珍,“掌珍大人,属下来给您送行了。”
身上多处流血,手指也是血淋淋的,很明显被夹了手指,她一看到莫华依,就拖着受伤的腿匍伏上前狠狠地瞪着她,“莫华依,你还有脸来?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
“莫华依,你这个该死的人。”另一边牢房里的金司制也跟着叫嚣起来,她没有证据给司徒尚宫,所以拖不了莫华依下水,再三审问,见没问出什么,就判了一个斩立决。
“神明?掌珍大人别开玩笑了,你做过的阴损事也不少,我们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莫华依娇笑道,“我给掌珍大人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炙鸡,吃了正好上路,也算我的一片孝心。”
“莫华依,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居然连我也算进去……”钟掌珍上前欲掐莫华依的脖子,无奈双手却是怎样也举不起来。
“啧啧,掌珍大人,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不把你扳倒,我如何坐上掌珍之位?倒了你与倒了荀真没差别的,反正我都是受益者。”莫华依俯在钟掌珍的耳边小声道,
钟掌珍恨不得用眼睛杀死莫华依,“莫华依,你也别笑得太早,最后你能不能坐上掌珍之位还言之尚早,尚工大人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如愿的,绝不会。”
“都快死了,还说这些话岂不是无用功?掌珍大人,可惜你看不到我风光的样子。”莫华依可惜地摇头,将食盒里的炙鸡腿抓起塞到钟掌珍肿起来的嘴里,看她还敢不敢这样看她?
钟掌珍的手动弹不得,身子也不好移动,就这样让莫华依死命地把鸡腿塞到她的嘴里,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恨意。
莫华依把白饭往钟掌珍的头上叩去,然后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捧腹大笑起来,提起食盒,又一副西子捧心似地走着,瞄到另一边牢里的金司制同样的眼神,伸脚把靠着木柱子的金司制踢倒在地。
最后,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那两个悔恨至极的女人。
莫华依出了尚宫局,抹去脸上笑得流出来的泪水,回头看了一眼这监牢,姨母谢玉姿就是在这儿自尽的,决不能这么容易就饶过荀真,这次晋升的掌珍只能是她,这是她千辛万苦谋来的,绝不能拱手让给他人。
莫华依沿着回廊往前走,突然看到那站在湖边的宇文淳,只看到他身上的暗纹白衣随风轻舞,那俊美无俦的脸更是迷人,忙欣喜地上前行礼,“七殿下怎么在这儿?”
宇文淳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又怎么在这儿?”
莫华依把手中的食盒举起来,“奴婢是给掌珍大人送吃食的,毕竟我曾是她的属下,看到她就这样死去,奴婢心里难过,特来送她最后一程……”说着说着,莫华依嘤嘤地哭了出来。
秋风吹过,美人垂泪,甚是惹人怜。
宇文淳只是站在这儿看着,想来莫华依也是一片好心,遂掏出帕子递给她,“擦一擦泪吧。”
莫华依没想到宇文淳居然如此和颜悦色,颤着手接过,屈了屈膝,“奴婢谢过殿下的赏赐。”这帕子上还有他的体温,她抹泪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羞红起来,不过还是极具美态地把泪水抹去,抬起头正想把帕子还给宇文淳的时候,面前却没有人影了。
“七殿下?殿下……”莫华依忙拄前找了找,也没看到人影,心中顿时满是失望,若不是手中还握有帕子,她会以为刚刚只是一场梦。
带着失落她转身离去。
宇文淳没有心思留意莫华依,看到苟公公出来,他忙飞身上前,转了个弯,“怎么样?”
“都妥了,尚宫局里的人都没有疑问。殿下还真是好心,居然给她们送来丰盛的吃食,这回可以当个饱死鬼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宇文淳不耐地转身离去,母亲夜里都睡不好,现在更是由太医开了药方子,就当为母亲买个安心吧。
尚工局里,许悠突然宣布,五日后,掌珍之位将采用比赛技艺的方式挑选,所有的女史均参与。
莫华依的脸皱了皱,没想到还有这变故,拳头紧握,不过想到自己的手艺不会输给任何人,这才定了定神。
而其他的女史都欢呼雀跃起来,各自做着准备。
这日,皇宫的宫门处,许悠带着荀真把出宫的牌子递给了侍卫,侍卫看过没有问题后,她们才顺利走出宫门。
荀真看到许悠的脸容上满是急色与忧意,遂道:“尚工大人,您别担心,令尊一定能熬得过去,一定会好的。”
许悠从接到大哥传来父亲病危的通知后,心神就已不齐了,所以这才特别请求皇后娘娘准许,让她出宫回家见父亲临终最后一面。
荀真看到许悠的步子有些不稳,遂伸手搀扶,刚走出长长的拱门,就看到停在宫外的许家马车,许冠庭一看到她们俩忙下马车,“阿悠?”
“大哥,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家。”许悠加快步伐踏上马车。
荀真紧随其后。
许冠庭上车后,吩咐车夫尽快起程。
荀真看到车里的气氛如此低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心坐在一旁。
“荀真,你若现在就去找金线……”许悠皱眉看着她。
“尚工大人还是先回许家吧,属下待会儿再出来寻找也不迟。”荀真道,她也想顺便去见见姑姑呢,出一趟宫不容易。
许悠没有作声,荀真自然也闭口不言,失去家人的滋味,她也品尝过。
临近许府的时候,她百无聊懒地挑起车窗上的纱帘子,许家的老太爷命在旦夕,多少还是令人唏嘘的,正胡思乱想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转角那儿有一辆十分熟悉的马车,好像是宇文泓的,难道他也来看许家的老爷子?遂伸长了脖子往那儿看去,她没看错,是太子的车驾。
许冠庭看她好奇地看着窗外,“荀掌制在看什么?”
荀真缩回头,不疑有他地道:“许大人,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来看望许老太爷?”
“怎么可能?荀掌制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爹的官不大,东宫是不可能前来探望的。”许冠庭眼里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是啊,我刚刚还看到太子……”荀真正想说看到太子殿下的车驾。
许悠就皱紧眉头打断道:“荀真,别瞎说了。”
荀真看到许悠相当不悦,遂咬着唇不说话,不过仍勾了勾手指悄然看向那转角处,咦?马车怎么不见了?她忙擦擦眼,哪里还有什么太子的马车?难道是她眼花了?
马车很快驶进许家的大门,荀真也不得不收回视线。
在荀真看不到的许家大门外的转角处,坐在马车里的宇文泓突然朝孙大通道:“掉头。”
“殿下,不是说去看看许老爷子吗?温太医说他熬不过这两日了,很可能就要辞世……”
“孤说掉头就掉头,没听到吗?”宇文泓脸色阴沉地喝了一句。
孙大通不敢怠慢,忙命人掉转马车,然后朝另一个方向离去,坐在车内一隅的他悄然看向靠在大迎枕上的宇文泓,好久没看到殿下的心情这么糟了,遂大气也不敢喘。
宇文泓闭了闭眼睛,最后关头他还是没踏进许家的大门,既然她来了,那他就避开吧,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听说三哥就快要放出来了,可有此事?”
孙大通听到宇文泓冷冷地询问声,忙道:“老奴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起身给宇文泓倒了一碗茶水,恭敬地奉上,“听说是皇后娘娘亲自出面向陛下求情的,娘娘直陈陛下的子嗣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就当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宇文泓喝了一口茶水,“改过自新的机会?母后这话真真可笑,她巴不得三哥死掉才是,不然又岂会一再阻拦他封王?孙大通,你派人去打听一下母后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孤要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是。”孙大通应道。
宇文泓的头靠在枕上,用手揉了揉额角,突然想到那次与荀真的出行,不禁有些想念她的软玉温香,不知她在干什么?有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怪想念的。
“殿下是不是在想荀掌制?”孙大通在一旁猜道。
宇文泓瞥了一眼孙大通,“看来你的巴掌还没打够?”
孙大通忙捂住嘴,挪着身子坐远,明明就是想念还死不肯认,殿下这分明是死鸭子嘴硬。
荀真打了个喷嚏,不知是谁在念叨她?皱了皱鼻子,一进许家的大门,尚工大人就立刻跑进内宅,而她只是坐在许家的偏堂内。
细细打量一下许家的布置,这偏堂倒也不小,几处的杌子上摆有青花瓷,而桌椅的用料都不太张扬,座下的垫子也半旧不新的,她喝了口茶水,悄然张望了一下。
好一会儿,许冠庭才进来沉稳道:“荀掌制,我已经安排了马车,不如你先坐着马车到魏家商行去选购金线吧,对了,阿悠已经吩咐了,她不能陪你去,让你明儿再回来也不迟。”
荀真知道许悠是让她私下去见见姑姑荀兰的,于是忙起身福了福,“荀真谢过许大人。”
许冠庭这才点点头,让小厮送荀真出去,自己赶紧跑回内宅去,父亲的状况真的很糟。
荀真随着小厮往前走,突然与一中年男子撞了个满怀,那个男子瞪大眼睛怒道:“是哪个发瘟的敢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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