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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师父,也是白裳的爷爷。”肖红衣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倒是李星辰有些疑惑,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肖红衣询问道:“白裳……是……”
“她姓沈,是我的发妻。”
说起沈白裳,肖红衣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起了一抹暖人的笑意,仿佛是温润的良玉升起了光华,陶醉了人心。
李星辰只是看了一眼,便也被这笑意感染了。
淡淡的暖意从心底升起,可这样的感觉也让李星辰更加疑惑了。
这样子的感觉很熟悉,甚至于他觉得这样的感觉他在并不算长远的之前就曾感受过。
那份情谊,很熟悉。
他努力的想着,回忆着,想要回忆起与之有关的记忆。
可是片刻努力过后,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所有在他清醒以前的记忆就像是被锁在了一间密闭的屋舍里,他在外面遍寻也不得入内。
其实类似于这样子的情况他时有发生,别人的一句话又或是一个动作在不经意间就会触动他的感觉。
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并不能想起什么。
久而久之,李星辰也大抵是适应了,若是思索一会儿没办法想起来任何,他就会直接放弃。
这次也是一般。
李星辰不打算继续追问了,肖红衣的两句话已经让他知晓了他二人的关系,追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演武场不算远,约莫半刻钟便到了。
夕阳渐渐沉了,向着西方的山际间落去。
余晖洒于大地,淡金色的光漫漫,铺开了一张画。
此时的演武场上并没有人,丹霞教的弟子已经修行了一整日,日落时分正是他们返回住处休息的时候。即便是那些刻苦修行的人,一般也都会选择回到自己的住处静静地打坐。
“簌簌”的脚步声在演武场的台子上响起,不多时,等到两个人都在演武场上站定,夕阳在两个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肖红衣便先开了口。
“你出剑吧,让我看看你有那里做的不好,我再给你讲解。”
李星辰点点头,他在演武场上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后走到演武场的边缘,从木架上取下了一柄木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重新走回了演武场中心。
他握着剑,体内的气息涌动,然后将双目缓缓闭上。
只是就在他双眼完全闭合的一瞬间,肖红衣突然开了口。
“等等,你莫不是准备用这木剑来演示剑式吧?”
李星辰闻言眼睛重新睁开,他看着肖红衣,双目中闪动着疑惑的光彩。
“这……有何不可?”
“不可!不可!”肖红衣摇摇头。
他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李星辰背后背着的物件儿,说道:“你背后背着自己的剑,为何不用它,却要用一把毫无灵性的木剑呢?”
“可这并非是对敌,只不过是演示,为何要用真剑?”李星辰更加不解。
肖红衣看着李星辰,目光在他上下打量着,最后叹了口气。
“你持着剑,便要与剑同生共死。身为剑客,却时不时的用木剑来演武,如何能明悟剑道?”
肖红衣说着忽而抬起了头,目光看向满是红霞的天际,双瞳中的光彩变得越发的深邃。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肖红衣的话飘到李星辰的耳边,李星辰也严肃起来。
他收了木剑,静静地倾听起来。
“四年前,我孤身一人前往北地,见到了一个少年人。”
“四年的光景我都是在北地度过的,而他也因为剑道成了我的弟子,整整四年我都在教他修习剑道。”
“说起来,他当初也如你一般,以为随意的一些东西都可以代替手中的剑。我还记得啊,当初第一次答应他教他修习剑道,他兴奋地在夜里乘着大雪跑到外面去,拖回一截柳枝,想要用着一截柳枝当做剑来追随我修行剑道。”
“呵~他当时才十三岁吧?北地很冷,他从外面回来,身上落了一层薄雪,一张脸被冻得通红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笑着看着我。”
“我是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少年人的,或者说,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心。他喜欢剑,想要学剑,简单纯净的很。”
“也许那个夜晚,北地飘着雪花,外面冷的像是冰窟;也许那个夜晚,空气里漫着的是透骨的寒意,但是那个修行剑道的心却炙热的很……”
肖红衣说到此处,语气忽然起了变化,先前的笑意逐渐消失,一股严肃攀上了脸颊。
“不过,我拒绝他了。”
“剑道的修行绝非儿戏,一个剑客,从修行剑道的一刻起摸得就需得是真正的剑。木剑,石剑尽皆不能拿来代替。”
“我不知晓别人教导剑道是如何做的,又是秉持着何种的理论,但是从我这里修习剑道,学剑便要持着真正的剑。”
李星辰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自主的起了一些波澜。
他似乎揣度到了一些肖红衣的用心,也大抵知晓了些许他的意图。
其实在这之前,李星辰心中对于剑客又或者是剑道有什么清楚的认知,他大体只是知道剑客需要用剑,舞的是剑式。至于其他的,他便一概不知了。
而今虽说肖红衣的故事尚未讲完,但是却让他对于剑客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不过他还不打算插话打断肖红衣,他还想继续听下去,让自己的明悟多一些。
“那日我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只是与他说,待他有了自己的剑的时候,我再教他修行剑道。”
“说来也巧,他似是上天眷顾,只是一日便寻到了自己的剑,当他兴冲冲的跑来找我学习剑道,我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最起码对于剑道的修行来说是这样的。我不能说他愚钝,但也不能说他聪慧,修行在他身上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肖红衣说着顿了顿,随后又接着说了起来:“我教给他的剑式与你学会的剑式是一样的,既是我丹霞教众人皆会的剑式。在北地,我呆了四年,也教导了他四年的剑道,可是偏偏这十式剑式,他耗费四年也才不过学会了前面几式……”
李星辰听着歪起了头,他隐隐觉得,肖红衣口中这个在北地手下的弟子似乎与自己有些相似,但是他并没有联想到别的一些东西,只是以为肖红衣是用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人来启发自己罢了。
一旁,肖红衣的情绪有了一些颤动,只是他尽力隐藏着,并未显露出太多。
故事讲至此时,大抵是讲完了,而夕阳差不多已经全部沉下了山际,只剩下零星半点昏黄的光照在演武场上。
夏季的夜风习习而起,从四方涌过来,李星辰心绪涌动,眼底似乎见到了迢迢千里之外的过往。
“你的剑,是你的命!如今我受爷爷之名来教导你的剑道,虽说没有正式的奉茶拜师,但姑且也算是你半个师傅,所以你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我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规矩不能随随便便就破掉。你若是懂,就随我一起修行,若是不懂,我也不勉强,爷爷那边我去说就是了。”
倒是李星辰摇摇头,他说道:“我并非不明事理,肖教习的话我都懂,退一步说,我能得到肖教习的教导应该算是一种幸运了,又怎么会挑三拣四呢!”
“哈哈!”肖红衣朗声笑了笑,他伸手又一次指了指李星辰背后背着的剑,说道:“拿着你的剑,拿着它来把你会的剑式演示一遍,我来帮你指正一些动作。”
李星辰点头,他将手里的剑木剑放到一边,随后右手从肩头摸过去,握住了背上那柄不知名的剑的剑柄,用力一拔,一道寒光照亮了昏暗的演武场。
“你有一柄好剑!”肖红衣目光从这柄剑上扫过,眼中泛起了一丝微妙的回忆,让他略微有些失神,直至片刻后目光回溯,他这才开口称赞了一句。
倒是李星辰有些摸不到头脑,他挥动了两下手中的剑,然后问道:“你是说它吗?”
“正是。”
李星辰更加疑惑,他搔了搔头,询问道:“可是我觉得它并没有什么灵性啊,你怎么却说它是一柄好剑呢?”
“这个你以后便会知晓了。”肖红衣说的有些神秘,但是并没有怎么吊起李星辰的胃口。
李星辰不打算追问,甚至他心里还打算着若是以后遇到更顺手的剑,一定要把手里这个像是烧火棍似得东西换掉。
剑刃舞动,剑炁在空气中纵横,划破了夜色下的演武场。
肖红衣专心致志的看着,心中细细的推敲着李星辰的剑式在何处出了错,自己有该如何修正。
至于李星辰,倒是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中。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演练这一套剑式了,但是他却从未像这一次一般,心中有这种莫名的感觉。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这剑像是变成了自己的臂膀一般,可以任意驱使,灵活万分。
这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
自从他清醒过来以后,这套剑式也不知练习了多少遍了,但是他心里从没产生过这种感觉。甚至在许久之前,他都不喜欢用这柄一直跟随自己的不知名的剑去修行剑道。
他一直觉得,这剑没什么灵性,是死的,可这一次他却从剑里感受到了一股灵动的气息。
是的,就是灵动的气息。
这气息仿佛突然出现的,一出现便和他体内的灵力纠缠在了一起,并且最终被他驱使。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产生的,总之出现的很突然,他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肖红衣动了什么手脚。
丹霞教的这一套基础的剑式并不算多,也不算繁琐,不多时李星辰就将整套剑式完整的演练了一边。
肖红衣站在演武场的边缘,看到李星辰将最后一式演示完,也不由自主的拍击了两下手掌。
他眼中出现了一些零星的追思,目光悠远,也不知回到了记忆里的何时何处。
不一会儿,他收回了思绪,走到了李星辰身旁。
“你真正会的,有几式?”肖红衣问道。
李星辰挠了挠头,想了一下答道:“十之二三!”
“十之二三吗?”肖红衣沉吟了一下,随后笑道:“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起我那弟子,要强出许多。我还记得数月前我离开北地时,他还是只会一式呢!”
李星辰不知道肖红衣这话里的深意,只以为是在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肖红衣说着,右手手掌摸向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一柄嵌着翠玉的剑,掌心一划,这剑便瞬间出鞘。
剑刃上寒光四射,一声声低沉的颤鸣在空气里回荡,撕扯着夜风。
李星辰看着这剑,眼前一亮。
他觉得这才是自己要寻找的一柄好剑,比起自己那一柄毫无灵性的剑不知要强出多少。
好剑可遇不可求,他艳羡这一柄凌厉的剑,但他并没有起贪心。且不说他能否从肖红衣手中将这剑夺过来,即便是他修为上强出肖红衣,他也不会去这样做。
剑客有自己的剑心,剑道的修行更需要有与之相衬的心性修为。
肖红衣的修为毕竟已经臻至闲云,李星辰这点心思的变化又如何能逃出他的眼。
只是看到李星辰能将自己克制住,肖红衣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所说李星辰失忆了,可是心性并没有改变,依旧如以前一样。
他想着,手中的灵鸢一抖,口中低喝一声:“星辰,你且看好了。”
他话音一落,灵鸢瞬间从空气中极速飞掠,青色的剑炁肆意,比之李星辰之前挥洒出来的剑炁,不知强出多少倍。
李星辰看的有些目眩神迷。
他之前在董二家时,见到过沈雁行演示这套剑式,但是上次沈雁行并未向剑中渡入多少灵力,所以他沉迷的只是剑式,而今这一次肖红衣来演示这剑式,确实全力以赴的,强大的灵力挥洒,气势自然不能与单纯的舞动剑式相比。
夜空,星月渐渐攀上空荡荡的天空,星光从上空洒下,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夜色渐深,两个人今日的剑道教习也结束了。肖红衣收了灵鸢,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星辰忽然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出很远的肖红衣高声问道:“肖教习,我能否问您一件事?”
“说!”
“我想问,你的弟子,他呢?”
“他?”
肖红衣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叹息散于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