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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提着刀的黑影在空气里如沙子一般碎掉,化作黑烟消散于空气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大牢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极远处的两个火盆木柴快要燃尽,焰火跳动不已,照出来的影子也如蠢蠢欲动的恶魂。
“哒~哒~哒~”
罗秀臣踩着平整的青石板,走到了李星辰身前。
“现在,你还想继续尝试吗?”
李星辰没急着回答他,而是捂着胸前的伤口,可是奈何刀伤太长,任凭他怎么捂都捂不住汩汩的鲜血。
“要,只要……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李星辰一样笑了,只是他的笑落到罗秀臣眼中?分外的扎眼。
他提起血刀,将刀刃移至李星辰的脖颈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那你就和我那些恶鬼去聊吧!”罗秀臣狰狞的低语着,手中的刀用力一划,随后一声清脆的鸣音在大牢里回荡开来。
李星辰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却将沧流递到了身前。
沧流剑贴着他颈间的皮肤,死死地抵着罗秀臣的血刀,没让血刀在深切分毫。
只是刀刃虽未蹭到他的皮肤,可是刀刃外那凌厉的刀芒却将他的皮肤割出了许多算不得深的伤口。
一丝丝鲜血从这些伤口处沁了出来,随后便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似得,尽数沿着脖颈,绕过沧流流向血刀。
第一滴鲜血碰触血刀,血刀骤然间发出强烈的鸣音,一时间竟刺的李星辰耳朵嗡嗡作响。
李星辰强忍着,他没敢松手去掏耳朵,也没干摇头让自己情形。
他就这么强忍着,直到最后一滴鲜血被血刀吸收干净,这令他头疼欲裂的嗡鸣声才停息下来。
但是下一刻,那血刀上忽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血光。李星辰的鼻子与这血刀相隔不过几寸远,可随着血光亮起,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涌进他的鼻孔,让他作呕。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才凝聚出这么浓重的血腥气?”
李星辰的话出口了,可他心里也生出了些许寒意。他不知道到底要饮尽多少人的鲜血,这刀才会变成这般模样,但是想来应该少不了。
“锵……”
血刀划着沧流的剑鞘,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知为何,罗秀臣又把血刀收了回来。他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张开手臂,环顾空荡荡的大牢,脸上颇为得意的说道:“整个大牢都空了,他们……都被我祭了刀,化作我刀中的恶魂!”
罗秀臣说着俯下腰,一双血色的眼睛看着李星辰:“你……要不要和他们见一面?”
“想不到你竟然这样人面兽心!”李星辰啐了他一口,恨声道。
他没办法动弹,若是还有力气,他定然要提剑在于他打斗一番。
“呵!他们都该死,做了坏事,就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惩治他们有什么错的!”
“可是他们既已进了大牢,便已经受到了惩处,你又凭什么再取他们的性命呢!”李星辰握着沧流的手攥的紧紧地,一句话被他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就凭我是郡守!”罗秀臣大吼着,“就凭我是握着治罪的权利!”
罗秀臣将刀重新对准李星辰,冷笑道:“现在,我也要治你得罪。”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在牢房里铺开,那样刺鼻,那样令人作呕。
刀慢慢举到高处,刀芒积蓄,下一秒,这一刀骤然斩落,狂躁的刀芒狂卷而去,如一道滔天血浪,从天际倾压而来。
血光漫卷,刀芒纵横。
李星辰在血刀落下的一瞬间,将沧流抵在身前,沧流散发出氤氲的光彩,与血浪和刀芒抗衡。
只是不足两息的功夫,沧流就嗡鸣一声,消去了光彩。
没了这光晕的阻拦,刀芒与血浪仿若脱缰一般,漫天狂卷,直接将李星辰淹没在了其中。
“砰!”
一声闷响,李星辰整个人被推飞到空中,最后撞到了另一面墙壁后才跌落下来。
他趴在地上,目光涣散,可是右手还紧紧的握着沧流。
罗秀臣挑了一下眉头,似乎对于李星辰还留下一口气很是意外,可是他并没有再去管他,反倒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之后,便迈开步子,走入管着杜檀儿的牢房里。
“檀儿,我来带你回家!”罗秀臣眼中含着光彩,他看着杜檀儿说道。
只是杜檀儿冷冰冰的看着他,眼中哪还有曾经的半分情义。
“你不是那个他了……不是了……”杜檀儿多想曾经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夫君,可是眼前的人只是披了一副同样的皮囊。
罗秀臣面色有些冷,他看着杜檀儿,开口问道:“连你也背叛我了吗?”
“我没有背叛你,是你背叛了你自己……心怀天下,苍生为重……这些你当年反复说的难道都忘了吗?”杜檀儿说着,眼角不由得流出了泪水。
罗秀臣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走到杜檀儿身边,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帮她解开了枷锁。
只是随着枷锁的打开,杜檀儿却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长久的束缚让她手脚麻木了,也或许是她的心累了,不想再继续劳心费力。
她伏在地上,眼中的泪水难以止住。
“我那晚去了五龙庙,是去许愿求子的……成亲这么多年了,咱们都没个孩子,你心里难受我心里也难受啊!”
“当初我从山里走出来,有个前辈告诉我,人与妖相爱没有好结果。我以为只是一句劝诫,却不想原来是真的!”
杜檀儿说着说着双目中连一点神采都看不到了,她低下头,口中反呢喃起了一句话:“现在你也走了,还留我一人独活干什么!”
“檀儿!”罗秀臣在她身边呼唤了一声,可是她就如同失了魂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
牢室外,李星辰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来。
他一手握着沧流,一手扶着墙壁,慢慢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待到站直身子之后,李星辰把沧流换至左手,而右手则攀附到了沧流的剑柄上。
牢房里不知怎的似乎起了风,吹得人顿觉凉意。
罗秀臣对着杜檀儿呼唤了数次未果之后,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了李星辰,眼中的血光闪烁了一下。
“还有力气站起来?那就先拿你祭刀吧!”
他话音落下,暂且放下了杜檀儿的事情,走到了牢室外。
血气再次漫卷大牢,无情无尽的血雾重新扩散开来。
只是墙边,李星辰手中的沧流忽然颤动了一下,一声嘹亮的剑鸣乍然惊起,竟然搅得那铺天盖地涌过来的血雾凝滞在了原地,无法寸进。
李星辰握住剑柄的右手在用力,似乎浑身的力气都放在了这一只手上。
剑鸣越发的高亢,沧流上也泛起了皎白的银光。
“恶鬼送葬!!”罗秀臣低喝一声,手中的血刀猛一挥出,一道比之前不知大了多少倍裂缝出现在空气中。
“桀桀~桀桀~”
里面想来也是藏着恶魂的,只是这恶魂还没爬出来,一声声阴森森的可怖笑声便盈满了整个牢房。
可李星辰并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拔着剑,就仿若他当年面对江承恩似得。
片刻之间,牢房里微弱的风忽然化作了烈风,在李星辰周身开始缠绕盘旋。
血雾被隔在烈风之外,李星辰在烈风中,诸邪不侵。
他慢慢抬起头,虽然脸上还带着鲜血,可是他却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他目光如炬,双瞳里隐隐的似乎是燃烧着火光。
罗秀臣从未见到过有人会是这个样子,也从未见过如此给他压迫感的气息。
他不想再等了,他举着刀,凌空对准李星辰,奋力挥出。
下一刻,那蛰伏在裂缝中的恶魂便提着一柄厚重的阔刀一跃而出,朝着李星辰猛扑过去。
牢房里,血雾开始暴动,它们缠绕在那一只通体漆黑的恶魂周围,带着潮水一般的大势,滚滚而去。
只是李星辰不怕,他抬起头,一双星目看着那袭来的恶魂,眸子里亮起了光彩。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沧流的所在。
他看到一柄剑就在自己身前,那剑锋利无比,却又好似滞钝。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但是他明白,那剑就是自己的,只要自己一个念头,那剑便会随着沧流一起搅动万物。
于是,下一刻……
一股无穷的其实猛然升腾起来,笼罩在李星辰周围。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那一汪平静的水面上,沧流悬于那里。
原本这里是死寂的,是毫无生气的。可是就在李星辰感受到了沧流的时候,这里忽然从天上投下一束光影,照在沧流上。
沧流颤动,剑尖抵在水面上划动,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里起了风,风卷过水面,带起了水花。
起浪了!
精神世界外,李星辰身前,那恶魂咆哮着,嘶吼着,挥舞着阔刀,来到李星辰面前。
只是那一层烈风并非摆设,恶魂举着阔刀砍了数次,也没办法突破烈风。
“给我杀了他!”罗秀臣催促了一句,他手上做出几个玄奥的手势,随后他体内用处一股深红色的血气,顺着空气,飘进了恶魂身体中。
而随着这一丝血气的飘入,恶魂眼中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周围的血雾一瞬间如同蛆虫一般,开始朝着他体内钻去。
这些血雾在改造着恶魂的身躯,一丝有一丝黑气从恶魂身体里被驱赶出来,而血雾则留在了他身体中。
片刻后,黑气被驱赶干净,原本缠绕在他周围的血雾也都尽数钻进了他的体内。
现在的恶魂变了一个颜色,变成了深红色。
样子也变了许多。
嘴里生出了两颗獠牙,尖锐无比。原本一柄由黑气形成的阔刀也变成了一把血刀,似是与罗秀臣手中握着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恶魂挣扎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血光闪烁不停,一声声嘶吼与咆哮从他口中发出,冲着李星辰席卷而去。
只是李星辰的右手握着剑柄越来越紧,他一双眸子如宝珠一般,光彩流转。
他的右臂有些颤抖了,只是眼神却越发的坚定。
烈风外,恶魂咆哮着,手中的血刀上开始闪烁起了血光,他举着血刀,奋力一挥,直接斩到了烈风上。
可这一次还和之前相似,他的刀被烈风挡在了外面。
但是恶魂并没有就此停手。他举着刀,将刀刃压在烈风的风卷上,同时另一只手也握了过来。
两只手,一齐抓着血刀。
下一刻,随着恶魂怒喝一声,那原本护在李星辰身外的烈风竟这么就被恶魂生劈开来。
几个呼吸后,烈风缓缓消散,露出了里面的李星辰。
恶魂狞笑了一声,手中的血刀再度举起,冲着李星辰便一刀斩来。
只是李星辰没有害怕,他仰面迎着血刀斩来的方向,脸上的笑意更盛。
“沧流,该出鞘了!”他低声呢喃着,手中的沧流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在一瞬间爆发出耀目的光。
剑鸣骤响,强大的剑意透过大牢的屋顶,直冲霄汉。
前方,血刀急速斩来,李星辰眸光动了动,右臂猛地一抽——
铮——
剑体摩擦剑鞘,发出悦耳的声响。
沧流终是出鞘了,那一刹那,川流乃止,风停云住。
整个陵安甚至是整个延陵郡似是被惊醒了一般,郡内的大川小河全都咆哮起来。
积蓄已久的剑气从剑鞘中喷薄而出,灿如骄阳。
恶魂的刀落至一般,他的脸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想要收回刀,想要逃跑,可是奈何这一剑速度太快,根本不容他思考,便呼啸着刺穿了他的身躯。
然而,剑势未止,继续呼啸奔腾。
罗秀臣也慌了,他看到那剑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跑不掉,所以他举起了刀。
血雾瞬间聚拢,结成了一个茧,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可是当这一道剑气飞至,那血雾化作的茧却如宣纸似得,一戳即破。
剑气碾过,只留下地上一截血刀以及半卷残书。
罗秀臣消失了,在剑气之下被蒸发干净了。
李星辰脸上带着他一直保持的那个微笑,随后沧流归鞘,他也“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不久后,牢外响起了鸡鸣。
月轮西沉,夜色消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