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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知道从何时起又下了起来,起初星星点点,随后大雪纷飞,最终将整个天空都遮盖住了。
黑色长剑尚未落下,它剑体震动了两下,然后骤然之间化作一道亮丽的流光,于空中划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最终停在了肖红衣与李星辰的身前。
肖红衣握着灵鸢,皱紧了一双剑眉。他看着这柄横于身前的三尺青锋,将李星辰向身后护了护。只是李星辰却并不情愿,他扯着脑袋,一脸兴奋的看着朝着停滞在身前的长剑,眸光中尽是希冀。
肖红衣略微思索,忽而将自己的手朝着剑柄伸去。只是他的手离剑柄尚不足半尺的时候,长剑上突然闪过一道流转的金光,直接将他的手掌弹开。
这金光来的突然,让他无法防备。况且这金光不只弹开了他的手掌,那排斥的力量还让他的身子连退了两步,甚至险些带到了藏在袖子后边的李星辰。
肖红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李星辰却笑嘻嘻的从衣袖后边钻出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这横悬的长剑旁。
“星辰,小心些……”肖红衣在李星辰身后提醒了一句。不过他似乎也猜到了这柄黑色长剑的意图,在自己被金光弹开之后,看到李星辰跑过去也并未阻止,只是提点了一句小心。
长剑前,也不知道李星辰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肖红衣的话,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满心欢喜的伸手朝着长剑抓去。
肖红衣死死地盯着李星辰,但凡他出现一点意外,他都有出手营救的准备。可是预料中的意外并没有出现,李星辰的手很轻易的握住了这柄悬在空中的剑,然后雀跃着把这把剑揽入了怀中。
“师傅,以后它就是我的了,从今往后在教我学剑这件事儿上,你这回可没办法再推脱了!嘿……”李星辰举着这把竖在地上能到他胸口的长剑,跟肖红衣炫耀了一番,当然这之中也免不了让他教习自己剑道的催促。
然后他拿着剑,一只手握至剑柄处:“看我给你露两手!”
只是下一刻,李星辰的脸憋得通红,哪怕他卯足了劲儿,也没把剑体从剑鞘中抽出寸许。
肖红衣笑了笑,也没和他解释,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揽着他的头,进了小院儿,回到了屋子中。
然而……就在他们进屋之后和上门的一刹那,北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声响铺天盖地,从北方滚滚而来,席卷一切。肖红衣手掌一翻,罩在了李星辰的耳旁。掌心中灵力跳动,瞬间封住了他的听觉。做完这一切,他拉开刚刚关上的屋门,走到院子里。
他的视线越过屋顶,看着北方的星空,眸光明灭不定。
“师傅你在做什么,我怎么什么也听不到了……”李星辰倚在门口,伸着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耳朵,口中嘟囔着。
肖红衣没有回应他,巨响还在肆虐着,那声音像是浪涛声。就是海崖上巨石掉落水中发出的那种声响,在一声巨响后还有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涛声。
他只是望着北方,也不知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冥之渊……以后怕是不太平了!”许久,他收回目光叹息了一句。
“师傅,我好像聋了……我完了!”这时李星辰沮丧和懊恼的声音传了过来。肖红衣望过去,只见他坐在门槛上,两只手拄着下巴,眼泪从眼眶里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怀里还抱着那柄黑色长剑,这般也没有撒手。
肖红衣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屈指一弹,一道灵光飞至李星辰的两耳处。
“好了,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诶,我怎么又好了,我能听见师傅你说话了……哈……”
“傻小子……”
“对了对了,那把剑为什么我拔不出来?”
“明日再说!”
“不行,必须今天说,不然今天我就不让你睡觉。”
“唔……你身子骨太弱了,这个理由总可以吧?”
“哪有!”
“还是先练好筋骨吧!”
这般对话卷在夜风里,随着“吱呀”一声木门闭合的声音,夜又恢复了静谧。
……
常平镇,这里归属大夏王朝的北郡管辖,也是一个极为靠近大辽边境的镇子。
常平镇过去就不算大,当初北境没像现在这么乱的时候,也才六七百户,人口不足两千。
后来辽人南下,北境开始逐渐被战事笼罩,边境上生活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勉强挣扎在北境的也没多少人了,常平镇也就愈发的衰落了。时至今日,原本偌大的镇子上就剩下了不足三百户人家。
住的人越来越少,镇子上也就免不了空出许多房子。现在还生活在常平镇的人基本都搬到靠近镇子中心地方居住了。倒是李星辰,还住在靠近镇子口的地方。
当初他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就跟他提过要搬到镇子里边去住,不过年幼的李星辰并不同意。
这不是他比较离群,只是因为他父亲是驻北军,平素里逢上个出征,就要两三个月不回家。镇子口是他父亲回来的必经之地,他住在这里,只要老爹一回来,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
去年的时候,老爹出征,他日日去墙头上盼着,等着,可没想到最后盼回来的,却是一副衣冠。
衣冠是被镇子里杨三叔带回来的,他也是驻北军。尸骨没找回来,也不晓得丢在了哪处雪坑里,被大雪盖住了。
这种事情在北境是时常见到的,李星辰没哭,虽然那时他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他将父亲的衣冠收敛,放在一副木匣中,葬到了镇子外的墓地里。
这块墓地里葬的,都是这些年常平镇上从军的青壮,有的尸骨找回来了,也有的没找回来,而从他老爹的衣冠回来之后,这里便多了一座新坟。
至于后来他为什么没有搬家,大抵是这里离坟地比较近吧。
倒是他家住的偏僻,昨晚又下了大雪,自然头日夜里发生的一切镇子上也就无人知晓。
只是昨夜动静儿那么大,终归还是有些聪明人发现不大对劲。不过他们大是猜想镇子外边出了什么事儿,也没怀疑到李星辰这个孩子的头上。
雪从昨个儿夜里就没停过,一直下到第二日中午时,才渐渐停歇下来。过午的时候,有人从常平镇外边儿回来,带回了点儿消息,才让雪中的镇子又有了些谈资。
这几日雪有些大,镇子里刘二的酒肆生意也不算好做。这种天气,除非是几十年的老酒鬼,不然哪有人会冒着雪出来打酒。
他本来不打算开张的,不过过午雪停了,他还是开了张,虽说不期待能有人来,但总归是有个念想的。
他的酒肆虽说不是专门买酒的,可招揽顾客却只靠酒的味道。不像是长安城的酒肆,听说那边为了招揽酒徒,花样可是多得很。
像是酒旗招摇的炫耀,美丽少女的当垆,抑或是音乐歌舞的助兴,美貌酒妓的佐饮,方法繁多,层出不穷。刘二的酒肆里没有这些,常平镇的情况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只是他也有点自己的野心,那就是什么时候有钱了,把自家的酒肆往南开几家分号,他便知足了。
现在申时将近,酉时未到,天色就已经开始转暗了。刘二望了望店外,心里估计着是没人来,手里拿起一块儿抹布,擦擦桌子准备提早打烊。
只是他刚一转身,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在店门口停下,然后一个询问的声音传进了店里。
“掌柜的,还卖酒吗?”听声音似乎上了年纪,只是中气十足,想来是个练家子。
有人吃酒,刘二这生意也不能不做。他转过身儿,回头瞧见店外的人,却是一愣。这人年纪大概有五十岁上下,脸上的皱纹有些明显。他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提着一柄剑,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怎么,店家准备拒绝我这单生意?”这人笑着催促了一声,这才让刘二回过神来。
他先是尴尬了一下,然后立马又露出了热情的笑意,招呼道:“哪能啊!来来客官里边儿请,咱这儿酒都是自家酿的,虽说不算太烈,不过这大雪天里暖身子,倒也不错。”
一边儿往里迎着这中年人,一边儿还不忘了推销自己的东西。
中年人随着刘二坐到了店里的一处桌前,他将自己手里的剑往桌子上一搁,吩咐道:“来半斤热酒,再随意上点肉食。”
刘二点点头,心里记下了这中年人要的东西,就连忙跑到后厨忙活起来。
肉菜其实都是提前弄熟的,热一下就能吃。约莫着半盏茶的功夫,刘二就提着酒端着一盘儿切好的烤鸭,送到了这人的桌前。
“鸭肉,一壶热酒,您慢用!”刘二说了一声,随后就坐到了店门口的位置。
这人到了一盅酒,随后夹起一块鸭肉,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刘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了起来。
“看客官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嗯,南方来的。”
“那……来咱们北郡是投奔亲戚,还有有别的事儿啊?”
“我来找东西。”这人将鸭肉嚼的足够细碎,才吞入腹中,随后拿起那一盅酒,一饮而尽。
刘二看着中年人,还想问两句,不成想这个时候店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刘叔,我来打点儿酒。”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了酒肆中,是李星辰的声音。
刘二露出一张笑脸,把李星辰领进了酒肆里。
“帮我把这个酒葫芦装满!”李星辰把一个酒葫芦递给刘二,然后跟着他走到了酒缸前。只是刘二刚从酒缸中打了一提酒,这酒提里的酒还没倒进酒葫芦里,他突然反应过来,冲着李星辰问道:“哎李家小子,你爹去年不是……不是那个什么了吗,你这酒是给谁打的?你小小年纪,可千万不能喝酒。”
“不是我,是我爹同袍的后辈,今日才过来的,他以后留在这里照顾我,这酒是给他打的。”李星辰虽年幼,但是自己生活了一年,说话也知道了遮掩,总归不会把真话说出去。
倒是刘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同袍是什么意思,半晌后这才明白过来这同袍二字大抵是说的某个与他爹同为驻北军的兵士。想来以后李星辰都有人照料,心里也替他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字,这才把酒提里的就倒进酒葫芦里。
“对了,以后我还跟着他学剑,等我有能力了就去给爹爹报仇。你看我这剑,漂亮吧!”男孩说着把他出门打个酒也要抱在怀里的剑拿出来给刘二炫耀了一番,刘二不懂这些,只是笑着。
只是那一直背对着两个人吃着肉喝着酒的中年人身上的气机突然一滞,连带他吃喝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空气里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被散了出去,慢慢探到了李星辰手里挥舞炫耀着的剑上。这剑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剑体微微一颤,一股强劲的力量骤然出现,将那探查过来的灵力粉碎的一干二净。
中年人眉头一挑,像是了解了什么,又继续起了吃喝的动作,而这一切,除了他,再无人知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