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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语不等众人开口,又说道:“若是虚情假意或者爱护之心淡薄,会激发虫性,顾相爷的病恐怕会更严重。”也就是说,妄想凭言语糊弄是绝对无法过关的,是不是真心爱护,一次药血喝下自见分晓。
这话一出,屋里一片寂静。
真心爱护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以顾昭华来说,她敢说她成亲以前对顾明堂绝对是真心爱护,可现在呢?因为皇上下旨和离一事让她和顾明堂好不容易又建立起的父女亲情再次有了裂痕,直到发展成现在难以跨越的鸿沟!
再比如说沈氏,沈氏敬爱顾明堂二十余年,甚至现在对他也不能说毫无爱意,可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拥有的时候你不在意,等到你在意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在时间或者其他东西的消磨下静静消失了。
顾明堂原本满怀信心,他认定他的妻子、子女都是爱护他的,可沈氏与顾昭华的沉默让他倍感羞愤,刚刚才生出的一点愧疚之意瞬间烟消云散了!
先行安顿下迟先生和迟语,顾明堂表面上没说什么,可神色间已与沈氏和顾昭华有了冷淡之意,顾成柏听闻此事后倒想试试,不过他往日受顾明堂责骂颇多,在家里也最怕顾明堂,所以反而是顾明堂不放心,怕他对自己心中有怨而不自知,为避免让自己的病情加重,他并没有同意顾成柏的提议。
顾成青以衙门事忙为由已多日不归,此次回来也只是探望顾明堂,对献血一事只字不提,顾明堂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不愿尽子女的孝道,只是迟语明言在先,虚情假意不行、感情淡薄也不行,只是不知顾成青占的是哪样。
正室夫人、嫡女嫡子加一个庶子,这些顾明堂自认最亲近的人这次联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们都不行,那么他平时极少看顾的顾惜音、顾惜玉姐妹就更不必提,此外还有赵姨娘和方姨娘,赵姨娘因之前一事被关于西苑已有些日子,心中恨他还来不及,又哪里还会有爱?至于方姨娘,那倒是个老实的,只是私下里与顾明堂道:“婢妾愿意一试,可多年来对相爷敬重有加,想来是敬多于爱,不知管不管用。”
顾明堂长叹一声,身边不留一人,扶上衣服走出门外,看着冬夜清冷的月色发怔。
说不上众叛亲离,但亦相差不远。心中开始的那点埋怨愤怒一点点地消散在月夜之中,他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想着他们的态度,现出一个极为艰难的笑容。
说到底还是这“真心爱护”几个字太过苛责,若是十年前,他能够自信满满地相信沈氏,可现在,连曾经最爱他的人也已经走远了。
华服玉食、身居高位,身边却无一个真心爱护之人,何其讽刺?
顾明堂忽然心生疲惫,他开始觉得,他奋斗了这么多年、支撑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点意义都没有。
明天就试试成柏的血吧……他这么想着,一边迫使自己相信顾成柏对他是爱护的,可一边又极度没有信心。
最终还是沈氏出了这每日的十滴血。
当丫头端了混合了沈氏与迟语的血的药物来到顾明堂面前时,顾明堂心里酸酸涩涩,泛着不知名的味道。
抱着忐忑的心情,顾明堂将药喝下,连接的失望让他做了决定,就算他的病情会因此加重,他也一定忍着不能表现出来,哪怕是假的,也骗一骗自己,当年娶回来的那个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新娘子,依然深爱着他。
顾明堂已打定了主意,但结果却大出他的预料。
几天的药血喝下来,他的病情不仅没有加重,反而渐渐缓解了,连他都感觉到自己的脾气有了很大的改善,心情不再那么焦虑,就连朝中的一些烦心头痛的事情他也不急了,心情放松之下那些问题又很快地得以解决。
这样的事实让顾明堂极为振奋,每天都让沈氏陪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高兴,几日后他身子好转,他便消了朝里的假,每天从朝中回来第一件事也是要找沈氏陪她说话或者吃饭,大半个月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热烈,旁人想插都插不进去,顾明堂自己也好像重新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就连做事都比以往更有动力。
家和万事兴,果然这才是真理!
相比起顾明堂的振奋,沈氏仍是保持着原先的态度,顾明堂要她陪她就陪,但神色只是平常,并看不出有什么过分的欣喜。
顾昭华虽对顾明堂失望,可心里还是希望沈氏和顾明堂能够和好如初的,原本见顾明堂有所好转她还颇为放心,可接连几日感觉到沈氏提不起精神似的,便找了个时间和沈氏聊了聊。
顾昭华如今已二十岁了,虽然仍是不大,可经历得多了人身上自然会带有一种安稳人心的气度,就连沈氏遇了什么事也常常询问她的意见。
沈氏对她并无隐瞒,“那血不是我的,是老太太的。”
顾昭华着实吃了一惊!本来顾明堂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老太太,可那么一来势必会让老人家忧心加伤心,再加上顾明堂也没有脸面舍了妻妾子女却向母亲求血,此事就再没有提过。
沈氏叹道:“从发现白氏存在那时起我对你父亲就有些失望,不过白氏总归是他在婚前就收下的,我也说不出什么,后来她对顾婉容颇多偏颇,有时竟还越过你去,我对他就更为不满,可总还保持着夫妻的和气,直到你和离那事,他不仅不替你求情反而一口揽下此事,说得好听是为皇上分忧,实际上他可考虑过你?也是那时开始我对他再不抱一点希望,所谓的爱护爱意,早已在岁月里消磨一空,又哪能救他?”
“那老太太是如何知道的?”顾昭华问:“是娘去说的?”
沈氏摇摇头,“老太太这两年看似不问府里的事情,可府里真发生什么事哪一件瞒得过她?”
顾昭华想了想,的确是,不管是顾婉容的事还是顾成柏的事,老太太虽不能说第一时间知情,可事后总是会知道的。
“老太太知道你爹的脾气,也怕他难受,所以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献血。”沈氏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我倒觉得很对不起老太太,这么多年来她对我从不为难,遇事也处处回护于我,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体谅我的难过,还想以这种方法来让我和你爹重修于好。”
顾昭华也里也十分动容,只是想到老太太的身体,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每天十滴血看似不多,但要坚持百日以上每日取血,年轻一些还好说,老年人本就血亏,长时间下去未必坚持得住。
沈氏也是感慨万分,自此对顾明堂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想来终是不忍再让老太太难过,就算做做样子也好。
可如此一来顾明堂更为高兴,越发腻着沈氏,一来二去的,沈氏也很难不动容,夫妻两人的感情倒是好了不少。
顾昭华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同时她对迟语更有兴趣。她已从张御医那里打探到迟语是迟大夫十年前在南疆游历时收养的孩子,具体的细节张御医也不知情,只知道迟语的性子古怪,不常与人打交道,但是对迟大夫很尊敬,也只听他的话。
迟大夫是个闲不住的人,在相国府住了几天后便时常外出去给一些贫苦的百姓施医赠药,后来干脆在贫民集居的西城住下,不回相国府了。迟语原也想跟着,可因为每天要取血配药,不得不留下充当药人。顾昭华对他好奇,又有自己的一点目的,便时常去寻他,问些药物医理、南疆蛊虫之事,自顾婉容凭空拥有一身高超医术开始顾昭华就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虽可以用“天意”简而概之,但顾婉容的医术是实打实的,此消彼涨之下她和顾婉容之间就无形拉开了一段距离,为了不被顾婉容和“天意”玩弄于股掌之间,顾昭华也一步步有目的地接触这些东西,最起码也落得个“知已知彼”效果。
好在迟语性子虽古怪不爱理人,却得了迟大夫的嘱咐对相国府的人还算客气,对顾昭华所问也是有问必答。
顾昭华最好奇的还是“蛊”,这种神奇的东西她以前只在书中看到过只言片语,对记载中那可控人心智的东西感觉神之又神,说实话她之前是不怎么相信只凭一些虫子就能让人言听计从,甚至做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但经历了顾明堂一事,又不由得她不信。
这日顾昭华又去找迟语,沈氏安排迟语住在一处单独的院落里,紧邻着顾成柏的小院,吃穿用度都是比昭顾成柏来的。迟语却很不在乎这些身外物似的,兴致起来再贵的衣物能随时趴在地上,就像现在,顾昭华进院半天了,迟语仍是趴在那里,前两天新制的蜀锦袍子就那么铺在地上,膝盖的位置已脏得看不出颜色。
顾昭华相当无语,不过迟语相貌俊秀又有一点娃娃脸,明明已是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还跟十七八岁一样,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他很诚挚可爱真性情。
迟语手里拿着一个小瓶正从地上装东西,顾昭华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眉目,刚想问他就见他扣好小瓶站起来,把小瓶递给她,“这是能辨人说谎的蛊,一次肚痛,两次肠穿,三次全身溃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