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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贵人已经三十七岁了,在宫里这个年纪的妃嫔已经可以进入养老期了,膝下有子嗣相伴的妃子还好一些,皇上念着皇子公主总不会过分冷落,可膝下无子的,便只能一日一日地空看时间流逝。
想到这里,赵贵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不到四十岁,她的头发已白了不少,起初她还小心地遮掩,到后来她期盼的那个人久久不来,她的心思也就淡了。
本来就是一颗棋子,纵有一时的愧疚,又能期待他有多少真心?赵贵人想到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有十几年了吧……真是狠心,为了不着形迹地扳倒独宠后宫的权臣之女,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抛弃,那位曾经极耀一时的妃子被他以谋害皇嗣之罪打入冷宫,一干外戚也遭清算,人人都称他不为女色所迷是个明理之君,却从没有人来问一问,那个失了孩子的宫妃后来如何了?
纵有一两年因愧而生的宠爱,最终她也敌不过时间的冲刷,像大部分宫妃一样,成了他心中的一个过客。
她没有闹过,就算是得宠之时她也小心翼翼,失宠之后的吵闹更是毫无意义,毕竟就算他回头了,也不过一次两次,徒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破坏殆尽,那便连最后一丝怜意也没有了。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好歹太后还给了她一些特权不是?她认命了,只等韶华老去,她或死在宫中,或出家为尼了此一生。
不过今天,她死寂了十几年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若能有子嗣……或许……不是不可以争取一下的,或许她默无声息包含委屈地淡出他的视线,为的就是这么一天,用尽过往所有的记忆与愧意留他一夜,她有七成把握!
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赵贞从宫中出来后便给顾昭华去了消息,对在赵贵人跟前的事情一一详述,却略去了“偶遇”瑜郡王的事情。
赵贞想得明白,她报复顾婉容是私怨,而顾婉容若真能助赵贵人受孕,那么受益的是赵家,她不能因私废公,却也绝不为大局牺牲小我。
顾昭华收到信后再没和赵贞联系过,宫里的事情不是那么好打探的,贸然出手或许会惹来大麻烦,如果赵贵人那边真的有了什么动静,只需时间一到自见分晓。
顾婉容那边的监视仍在继续,倒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不过仍是有一个消息让顾昭华留了心,顾成杨病了,请了御医来看也没什么起色,最后白姨娘去求顾明堂,要将孩子抱回去,据说消息中说白姨娘那时当真是急了,哭得惊天动地气势如虹,就差撒泼打滚了,而顾明堂竟出了奇地没有生气,只是让沈氏把孩子给白姨娘送了回去,没过两天,孩子的病就好了。
因白姨娘之前闹得气势不小,府里就有了传言,一是说孩子到底离不了亲娘,二是说沈氏并未像她所说的那样将顾成杨照顾得很好。
顾昭华冷笑不已,才消停几天,便又出来蹦达!
顾昭华马上动身回了相国府,正巧赶上沈氏出门,去观音庙进香。顾昭华便连家门也没进,陪着母亲一同前往。
沈氏已有十来天没见顾昭华,见了她就问起赵贞入宫一事,并和声劝慰一定要与婆家好好相处,女人么,到底是要跟丈夫相守一生的。
顾昭华听着沈氏的话,心里又酸又暖。
定然是沈氏顾忌着她才没有就顾成杨一事多加辩解,毕竟顾婉容才随赵贞入宫,看起来与赵贞交情匪浅,为免赵贞与她因顾婉容产生更多嫌隙,这才痛快地把顾成杨送了回去。
说起来却是她让沈氏受了委屈。
顾昭华心疼沈氏,对沈氏的话不敢有一句反驳,全都乖乖应下,心中却将这笔账记到了顾婉容和赵贞头上。
进了观音庙,沈氏拜过菩萨后又去求了一枚灵符,求来后回身就给了顾昭华,说是保夫妻和乐的。
连来观音庙也是为了她。
顾昭华自认为这一世重生不会再给家人带来任何麻烦与困扰,却不知在沈氏心中,无论她怎样独立坚强,却依然是个需要母亲照顾呵护的孩子。
从观音庙出来,顾昭华见时间尚早,便拉着沈氏去了知名的酒楼。相国府的厨子虽好,可做的菜式多依照顾明堂的口味偏重偏咸,沈氏素喜清淡,平时吃完饭后总是要喝许多水,以往顾昭华并不留心这些事情,今日有所感触,细细想来,沈氏竟是如此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想关心的人。
很快雅间的桌子上便摆满了精致的清淡菜肴,顾昭华不怎么吃,专心替沈氏布菜。
一顿饭吃下来,母女间默契更深,无须什么感谢之语,一个暖暖的笑意便可代表一切。
从雅间出来时,顾昭华看着坐在窗边散座上独酌的那人发愣。
沈氏先反应过来,上前轻轻一福,“见过王爷。”
顾昭华垂眸掩下眼中的怀疑,也跟着见礼。
凤行瑞凤目含笑,免了她们的礼。
相互问过好后,顾昭华与沈氏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不送娘回去了,改日再回去看弟弟。”
沈氏并不反对,深深地看了顾昭华一眼后,带着丫头们乘车而去。
顾昭华仍然留在酒楼里,自窗口看着篆刻着相府标志的马车缓缓离去,这才回头,“是巧遇?”
凤行瑞朝顾昭华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你猜?”
顾昭华懒得与他周旋,“不知王爷何事找我?”
凤行瑞看一眼旁边的雅座,起身走了进去。
顾昭华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进了雅间。
“本王是来给你传递消息的。”凤行瑞笑得悠然,“上次你庶妹入宫后,赵贵人便时时留意父皇的行踪,昨夜父皇便宿在德阳殿。”
顾昭华失笑,“原来王爷不是来送消息,是来问消息的。”说完她也不藏私,把她所知道的顾婉容入宫的目的全与凤行瑞交代了一遍,“我知无不言,王爷可满意了?”
凤行瑞大为意外,他原以为顾昭华纵然知情,也断不会轻易透露这等宫闱秘事,可显然他对顾昭华的判断不够正确,又一次。
“这么说来入宫全是你庶妹一人的主意?”凤行瑞黑亮的眸子里现出一抹沉思。
顾昭华道:“经上次一事王爷以为我父亲还敢做这样的事?顾家为大瑞三代尽忠,我父亲之前也并无过错,好端端的参与内宫之事与人把柄,我父亲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凤行瑞瞄着顾昭华笑,“行了行了,急什么?本王不是那种背后议人的小人,不会向父皇说什么的。”
顾昭华怀疑地看着他,目光里直白地写着:那你现在在干嘛?
凤行瑞朗声大笑,声音清澈而极富穿透力,一声声地砸在顾昭华的耳朵里,让她不得不转了鄙视的视线。
顾昭华颇为郁闷,好像两个高手对决,一用眼神杀人,一用笑声相抗,结果她输了。
“王爷问完了?那我就告辞了。”
顾昭华极为敷衍地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凤行瑞叫住她,“瑜郡王的事是你做的?”
凤行瑞问的自然是赵贞将顾婉容的发簪放到凤行玉车上一事,以为赵贞是受了顾昭华的指使,不想顾昭华蹙着眉想了想,“王爷指哪件?”
敢情还不止一件?凤行瑞也有点傻眼,“瑜郡王可是皇子,你……你那个……”竟然词穷了!
试想哪个女人敢如此大胆地承认算计皇子?偏偏她就敢,还敢问哪一件。
顾昭华自然不是胆大包天的人,只不过她觉得凤行瑞这个人是极为聪明的,几次接触下来也证明了这一点,一些事情稍稍露一点苗头他便能敏锐地留意,并通过各种手段去取得他想要得到的消息,与这种人为敌是自找麻烦,与其对他掖藏让他自己去查,倒不如诚实一点,用良好的态度取得他一定的信任,比任他躲在暗处不知是敌是友要来得安心得多。不过这种坦诚只是相对的,顾昭华也不会傻到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摊在他的面前,偶尔透露一些以示诚意便已足够。
“不如说出一件让本王听听?”凤行瑞极感兴趣。
顾昭华却不上他的当,“王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顾昭华的确对瑜郡王做了些事情,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比如说把年前他与顾婉容似有若无的绯闻传得热闹一点之类的,这些流言原是顾婉容有意散出的,可随着顾婉容与六皇子定亲,这些流言便成了顾婉容心上悬着的一把刀,就顾昭华所知,她暗中曾多次找人平息这些流言,可顾昭华又怎能让她如愿?
就在她即将离开雅间的时候,听凤行瑞低声说道:“本王很好奇,赵睿做了什么,你那么恨他?”
顾昭华与赵睿的事情虽没有大白于天下,却也并非无迹可循,尤其泰然殿上一事,已有很多人传言顾昭华与赵睿早已交恶,只是顾赵两家表面上看全都十分平静,赵睿也依旧会登相国府的门,所以传言并不猛烈。
凤行瑞好奇的是,赵睿摆明了要借顾婉容的家世上位,按理说在他达成目的之前该是会伏小做低处处敬着顾昭华才是,为何又被顾昭华恨成这样?
顾昭华忍不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