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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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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琏忙点头,“当然记得。”

    见周琏堂堂皇子之尊,竟落得这般狼狈模样,周瑛心中微微有些酸楚,半晌道:“以我对大皇兄的了解,你并不是多爱管闲事的人,那一天为何主动担下了这事,来向父皇回报?”

    周琏倒是没恼,脸红了一下,才道:“我记不太清了,当时张大人昏迷不醒,大家没个主意,乱哄哄的,不知道怎么就都让我找父皇禀报,我也想趁此向父皇表现一下,就过来了。”

    周瑛又道:“父皇并未透露去向,大皇兄是如何得知父皇行踪,并恰好在门口截住了父皇?”

    显然周琏听明白了周瑛言下之意,脸色一白,“也是人群中有人这么说了一嘴,说父皇今日未至,想是有私事要办,快到中午差不多也该办完了,若回去说不定正好能碰上。好几个人都这么附和,我一想也在理。我又急着走,根本没注意第一个提起这话的是谁。”

    周瑛直视着周琏的双眼,正色道:“你可能保证,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待周琏说话,周瑛又补充道:“大皇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当日你既然说随同一群官员巡视河岸,又发生了漕运总督晕倒落水一事,想来记得此事的人不少,若丁统领事后查证,与你所说不符……后果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

    周琏深吸一口气,眼圈犹红,嗓音依旧在颤抖,但眼神却一片赤诚坚定,一字一顿道:“我发誓,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若有一句虚假,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砸得屋中瞬间一静。

    皇帝眼神复杂看向周琏,然而周琏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眼都没望向坐在上首的父皇。

    周瑛拍了拍周琏的肩膀,站起来道:“这是疑点三。”

    见徐贵妃皱眉想要开口,周瑛大方道:“当然,是否属实,还需要丁统领验证。”

    徐贵妃瞥了周瑛一眼,举起茶杯喝了口茶,以作掩饰。

    周瑛只当没看见,继续道:“父皇,我倒不是说凭着这三个疑点,就能证明大皇兄无辜。但它们确也指出了一种可能,就是此事背后另外有人,大皇兄只是被设计顶罪,当替罪羊。”

    皇帝原是心疼周瑛此番受苦,再加上许诺过要将坏人治罪,才特地叫她来旁听,没想到这样小小一个举动,竟带来这般意外的收获,惊讶之余,不由用全新的眼光打量起周瑛。

    周瑛觉察到皇帝审度的视线,也不惊讶,只微微笑着,“父皇,您觉得呢?”

    皇帝回过神来,沉吟后道:“也罢,总归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丁统领,你先将七公主提到的疑点排查一下。至于那个黄宝,把他近来所有的行踪经历,通通给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忠肝义胆,还是卖主求荣,抑或仅仅是受了无妄之灾。”

    丁唐领了命,临走前瞟了一眼周瑛。

    周瑛却没注意,只向皇帝拜谢道:“多谢父皇。”

    皇帝挥了挥手,“无妨。”他转而看向周琏,觉得有点棘手,半晌道,“在事情查清前,你先在屋里待着吧,等查清了真相,若你是被冤枉的,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至于周琏不是被冤枉的处理结果,皇帝并没有说,但可想而知不会很美妙。

    周琏沉默地跪下,朝皇帝磕了一个头,由乔荣看押着下去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徐贵妃面色当然不好,但现在是案情存疑,她虽然想借此机会把周琏钉死,但也不能罔顾谋害自家儿子的真凶,故而只能憋屈瞪了周瑛一眼。

    这不痛不痒的,周瑛只当没看见。

    丁唐的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盘查完消息,再次向皇帝禀报。这一回皇帝没带徐贵妃,却把周瑛这个公主带上了,至于为何,多半是皇帝看在周瑛提出疑点上,周瑛倒不意外。

    丁唐道:“启禀陛下,黄宝身上确实另有疑点。”

    这话一出,皇帝和周瑛都瞬间精神一震,皇帝问道:“此话何解?”

    丁唐回道:“臣排查过黄宝的行踪,陛下进驻临时行宫后,黄宝就常在后角门一个货郎处买东西,麻布皂鞋的,也不值钱,但黄宝隔几天就要买一次。在两位殿下被绑架当日,黄宝也买过东西,照旧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而且这期间一直在守门人的眼皮子底下。”

    皇帝皱眉,“那货郎?”

    丁唐道:“臣也确实怀疑那货郎,经守门人描述画像。”丁唐取出两副小相,递给乔荣,由其转交给皇帝,“陛下请看,这货郎竟与蔡三英口中所述的接头人,长得有六七成像。”

    皇帝有种不好的预感,“此人现在何处?”

    丁唐回道:“这货郎被发现时刚服了□□,尽管臣着人去救,但他也只多活了半个时辰。”

    皇帝叹口气,摆摆手道:“你继续吧。”

    丁唐道:“臣仔细查过,这货郎是随着陛下驾临津阜,才突然出现的,之前从来没有这么个人。而且此人只在后街叫卖,走完这一条街,不管货架上还剩多少,都不会再叫卖。这货郎在做完买卖之后,就会去各大坊市闲逛,明德坊去得最多。臣让蔡三英指认,这一回货郎刚死不久,蔡三英确定接头人就是这货郎。”

    “而那两千两银子的由来,臣也查了出来。黄宝特地将银子放在溺桶,是为了掩盖上面气味。”丁唐看了皇帝和周瑛一眼,体贴地避过了如何甄别气味这一块,继续道,“银子上有脂粉味,大皇子身边并无女眷,伺候起居的也都是太监,黄宝自然无从得来,但他三五不时去的货郎处却有。”

    “货架上有九成的东西,都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头油等物。货郎要将银子藏在货架上,就不可避免会沾上脂粉味。又兼黄宝也不是每日都出来买东西,所以这银子在货架上待得时间肯定不短。”丁唐一点点铺开道。

    “若朕没记错,是蔡三英索要银两。”皇帝做了个停的手势,扶着额头道,“正常的顺序应该是,由黄宝把银两交给货郎,再由货郎交给蔡三英才对。”

    “正常的顺序确实该如此。”丁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此二人违背常理的行为,与黄宝恰到时机的悬梁自尽一样,都有一个解释,就是借此栽赃陷害大皇子。”

    皇帝不由沉默下来,半晌问道:“当日大皇子巡河口时发生的事情,与其所说是否相符?”

    丁唐垂下头道:“是相符的。”

    皇帝面色不变,手指却握紧扶手,问道:“那是谁挑唆得大皇子前来挡驾?”

    丁唐腰弯得越低,声音越发恭敬,“是华阴县县令郑曲成,头一次鼓动大皇子亲自向陛下禀报,第二次也是他推断陛下快办完事,大皇子若脚程快一点,说不定能正好迎上陛下。”

    皇帝皱了眉,面色有些困惑,而非生气,“郑曲成?怎么有些耳熟?”

    像县令这一级的官员,哪有资格面圣,不管是任免,还是回京述职,也只会跟吏部打些交道,除非这一县内天灾*,上达天听,否则皇帝又怎会知道一个小小县令是何方人士。

    但皇帝回忆了一下,不记得津阜一代有什么天灾*,这郑曲成又为何听着耳熟?

    丁唐在下面欲言又止,这一回乔荣给他解了围,对皇帝耳语道:“陛下,这郑曲成是珍贵人的亲弟弟。”看出皇帝面色尤有不解,乔荣又道,“珍贵人是二皇子生母,七年前去了的。”

    皇帝这才想起来。

    当年珍贵人是未央宫的宫女,得了皇帝一两日宠幸,竟怀了龙种,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诞下了宫中唯二的皇子。可惜珍贵人命薄,没几年就去了。也是给珍贵人办丧仪的时候,皇帝发现二皇子母族实在不堪,矮子里头拔高个,提了珍贵人的弟弟郑曲成当县令。

    但这桩事过去,皇帝就抛在脑后,再没记起。而郑曲成也不太争气,考绩一直平平,吏部一看皇帝忘了这号人,自然不会给他开后门,七年了,郑曲成就来回在周围几个县晃悠。

    皇帝知道郑曲成的身份后,不由联想到了留守京城监国的二皇子,面色有些不好。

    而丁唐似乎要打定主意,要让皇帝心情更不好了,又道:“而黄宝的来历,臣这几日也查出一些眉目,黄宝六岁进宫,先在御膳房打了两年杂,就被调到玉年宫,伺候了两年珍贵人,在珍贵人死后,黄宝才被调去花房,五年前才在大皇子处当差。”

    皇帝的脸色顿时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