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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穹上的启明星和残月还依稀可见,苏林便早早地起了床。
昨夜直到三更天才睡着,在没有穿越之前,苏林还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更何况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脑中的思绪根本无法让他安然入睡。
此刻朝霞还未升起,东方只有一抹鱼肚白,空气中夹杂着些许炊烟的气息,苏林不禁感叹古人的勤劳。
刚走出房门,恰巧看见樊氏从柴房搬出一捧干柴往灶房走去,见苏林已经起床,停下脚步笑道:“官人若是要洗漱,可以自己去院中打水。”
闻言,苏林连忙道:“苏林晓得,樊婆婆这是在做早饭?”
樊氏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若官人饿了老身便替你做点吃食…”
苏林这才想起,古代一般老百姓一天只吃两顿,这时候起床估计是烧水做活,要吃饭估计要等到九十点左右。
唯独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早上可能吃一些糕饼点心,普通老百姓是无福消受的,若真是饿了,大多数人都是喝几瓢水了事,总之是少有人在这个时候吃饭的。
昨天醒来过后,苏林就喝了点粥,因为大病初愈,樊氏也不让他乱吃东西,导致腹中空空,如今饿得不得了。
“那就麻烦樊婆婆看看有没有昨日留下的残羹剩饭,我现在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虽然苏林不是那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昨天就喝了点稀粥,再看这具身体,简直是弱不禁风,饿了这么久,只觉得头部微微生疼,一股眩晕感随之而来。
樊氏倒不觉得麻烦,否则也不会把苏林救起来了,而且,苏林初愈,昨日不说粒米未进也差不多了。
看着樊氏缓缓走进灶房的背影,苏林迎着晨风深深吸了口气,脸上传来的清凉之意无不是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不是梦么…”苏林抬头看向院里的那座阁楼,回想昨夜之事,内心复杂无比。
他倒是不至于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再怎么说,苏林也只是一个大学生,虽然见过不少美女,也上过几次床,可能让他动心的女子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苏林的对于女性的审美有些传统,从他众览诸多女星唯独喜欢神仙姐姐便能够看出来这一点。
怀揣着旁人不知道的心事,苏林在井边的桶中舀了两瓢水,看着盆中的倒影,发现自己这张脸倒还算过得去,起码要比前世的自己要好看一些。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脸有些阴柔,或者说太过于内敛,再加上一副文弱的身体,虽然会给人一种谦和的印象,但看上去总觉得这人有些好欺负。
昨日一整夜,苏林除了整理思绪之外,竟然得到了这位苏秀才的部分记忆,只不过有些模糊,而这些信息,似乎也是苏秀才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
譬如记忆中死去的父母,照顾自己长大的姑姑…
待稍微捋顺这些记忆过后,苏林才了解到“自己”过去的性格,以及部分重要的人事。
就在苏林想着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时,不过一会儿,樊氏便从灶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吃食,示意让苏林到饭厅去吃。
“寒舍生活贫苦,倒是怕委屈了官人。”樊氏一边领着苏林往饭厅走,一边说道。
“婆婆,还是让苏林来吧。”对于救命恩人,又人在屋檐下,苏林自然不敢太过于麻烦别人,于是便抢着接过了樊氏手中的饭菜。
就这么一件小事,让苏林在老人家面前的印象就提升了一个档次,这也是苏林前世的一个习惯,也可以说是他为人处世的优点。
人这一辈子虽说不需要看别人脸色活着,但却要靠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活着,刚来到这里,苏林只觉前路迷茫,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小心翼翼。
清晨刚刚起来,樊氏还要忙很多事情,虽然年老体弱,但是毕竟还得生活下去,待苏林坐下后,她便拿着一匹布准备出门。
苏林有些疑惑,问道:“婆婆可是要上街赶集?”
“是啊,给家里添一点儿柴米油盐…”樊氏头也不回,不等苏林继续,便匆匆出了门。
摇了摇头,看着撒在院落里的阳光,苏林腹中再次传来阵阵饥饿的感觉。
古人还真是淳朴,也不怕把他一个外人独自留在家里,不过,据说扬州城也并没有多大,像苏秀才这样年轻又有身份的人毕竟属于少数,而这种人又是清高,根本不屑于做那些肮脏之事。
从昨日素儿的语气中,苏林也能够听出,这个苏秀才,她似乎了解一二,更何况看这饭菜,虽说以这时候的生产力来说普通百姓伙食并不好,但这么大一个宅子,怎么也得是中等收入的人家,可这吃食似乎也就比生前的苏秀才好上一些,可见这个宅子的主人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富裕。
虽不至于家徒四壁,可也顶多算是吃的上饭的普通百姓,这么一个家,又能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让人觊觎呢?
狼吞虎咽地吃下饭食,苏林正打算把碗筷洗干净,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其中还夹杂着樊氏着急的声音。
面色一沉,苏林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便过去打开院门,探出头去:“樊婆婆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打开门,看到樊氏正挡在大门外,阻挡着外面的人强行闯入。
“苏秀才,你是犯了何事,让衙门给找上了?”此刻她见苏林开了门,转过身,焦急地问道,就连对苏林的称谓,都从“官人”成了较为疏远的“秀才”。
这倒不是樊氏不信任苏林,可要是自己真救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要犯,恐怕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苏林一瞥,只见樊氏身后跟着四五个捕快,一个个眼神戒备地盯着自己。
因为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路过的行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好奇之下都在驻足观望,果然不论什么时代,人类总是喜欢凑热闹。
“几位大哥,这是何意?”苏林故作疑惑,轻声问道。
那为首的捕头虽然看上去不好说话,但见到苏林一身灰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得喃喃道:“就这么一个书生?”
原来,前夜在这一带死了人,而且是个女子,当即有人报案,当捕快们赶到之时,凶手却畏罪跳河,经过昨日调查,才知道此人被樊氏一家所救。
根据报案的人所描述,行凶者是一个书生,但具体的信息也没有多少,根据凶手是书生这个线索,再加上前夜所追之人确实跳了河,正当捕快们兴致勃勃来到这里时,见到的却是这么一个书生。
苏林这副身板杀个女子倒是不成问题,这个捕头十几二十年来抓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抓过,不管抓错还是没抓错,却让他练就了看人的本领,在最近两年里,这捕头竟没有抓错过一个人。
再加上此人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于是便有人叫他铁面捕头,但也是因为这个优点,而导致其得罪了不少人,从而一直没有再能官升一级。
若非这般,铁面捕头恐怕早已在其他地方成为了县尉。
看着苏林这模样,铁面捕头知道,这次的案子恐怕有蹊跷,但这次事情有点大,公然在城内杀人,知州怒火冲天,便亲自下令抓人,这么大的事,不论对错,哪怕直觉再准,凭借他一个捕头可不敢随便放人。
“在下扬州捕头张义,请问公子名讳?”令苏林没有想到的是,这捕头的声音虽然中气十足,可语气明显有些客气,可能,这便是文人的特殊待遇吧。
“在下苏林苏文邦,张捕头这是何意?”苏林拱了拱手,轻声回答道。
张义示意两个人走到苏林身后,抱拳道:“苏公子,对不住了,前日杀人一案与公子不凑巧对上了,莫要怪张某无礼了。”
“苏秀才你…”樊氏听着对话,心里也是越来越焦急,没想到救人还救出了这档子事,这可是杀人犯,若真是苏林干的,恐怕自己祖孙俩得被扣上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不可!
“无妨。”苏林安慰道,“苏林谢过婆婆救命之恩,不过此事,定当不会连累樊婆婆和素儿!”
无论如何,此事与樊氏一家无关,想必这捕头也是个明白人,到了知州那里,他们心中自然有个决断。
虽然此时并不算什么太平盛世,可也不是刑法严酷的黑暗朝代,“连坐”之法并不盛行,莫说是樊氏没有窝藏“罪犯”,哪怕是真的窝藏了,也坐不了几天牢。
“苏林,回头来谢!”
回头来谢?若真不是你做的倒有可能,可你又如何证明呢?时间,地点,就连落水这一事,更有现场证人,若没有证据,恐怕此人只有认罪一路!
张义看着前面无比洒然的苏林,心底的念头一闪而过:或许,他知道事情真相,又苦无证据,如此洒脱,难不成是放下了一切,又或者准备孤注一掷,去衙门辩解一番?
行走在人群中,感受着那些或同情、或叹息,亦或是幸灾乐祸的异样目光,苏林心底不禁叹了口气,此事他早有预料,不过却没有想出任何可以让自己洗脱罪名的方法。
那句“回头来谢”
,不过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做出此事,而随口一说罢了。
在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更没有测谎仪,一到了晚上百姓几乎就入睡,恐怕除了报案的那位目击者,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了,至于反抗,只会落实自己的罪名,而且,就现在这副身板,别说是反抗,恐怕连那张捕头的一条胳膊都掰不动…
六月廿三,扬州的梅雨刚刚结束,恰巧又是赶集的日子,百姓们正准备出来找点乐,正好碰上书生杀人一事,便都想凑个热闹,一时间通往衙门的道路逐渐堵住。
艳阳高照,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挪动着,街旁瓦肆中,刚唱完小曲的女子望着这一切,慌不择迭地放下古琴,淹没在了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