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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毅回望着她,一把勾住她的下巴,笑了笑,说,我承认,你很美。不过,比起看你哭,我更想看你笑!
许暖将头扭到一边,倔强地落泪。
庄毅根本不理睬她的眼泪,说,笑!
赵赵在一旁看不下了,忍不住轻声制止他,庄毅……
庄毅看了她一眼,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说罢,他恨恨地收手,拂袖而去。
赵赵愣在那里,庄毅无非是警告她,别以为你多么聪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伎俩!打扫卫生,掀翻电脑……
赵赵望着庄毅离去的背影,突然麻木地笑了一下,悲哀、伤心,或者意味更多。是啊。我不聪明,但,你会嫉妒。
〔55〕
那天,许暖被顺子送到庄毅的住处。
庄毅常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上,寸金寸土,公寓的名字俗得可怕,叫铂宫。几乎每个城市里都有这种某某宫名称的所谓高尚社区。在许暖看来,一般像庄毅这种试图统治全宇宙的精神狂人、思想暴君,才会对这种名字的建筑情有独钟。
他买下了最顶楼的一整层,复式结构。
他住二十七楼,将许暖“囚禁”在二十八楼。
顺子送许暖回去后,等电梯,马路打来了电话,问他今天是个什么情形。
顺子叹气,说,别提了!小白羊扮大尾巴狼上瘾了……唉……
电梯上来,门恰好敞开,庄毅迎面,抱着手,看着他。
顺子慌忙挂断电话说,狼来了。
顺子挂掉电话后,站到了庄毅身边,肃穆庄严,恭敬至极,一副“顺子在手,天下你有”的忠心表情,说,老板,你来了。
……
〔56〕
夜晚的纽斯塔,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赵赵却一直在发呆,她想起今天下午小花园里的那两株桃花树,和那两个寻人未竟的男子,不由也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许暖相望却不能相见的痛苦,无论怎样,孟古曾是她生命里很最要的人,她在人海颠沛流离,失去了他很多年。
失去等待和找寻的痛苦,赵赵明白。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这么多年,抱着渺茫希望和巨大决心,找寻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
她其实有些心疼许暖——若不是陷入一场利益的棋局,她应该是被孟谨诚或者孟古、甚至是庄毅宠在手心里的女子。
自己居然会加上庄毅……赵赵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预感啊。
赵赵的心,一寸一寸地乱。
她以为庄毅生她的气,再也不会来了。
可是,庄毅却来了。
她吃惊,但瞬间笑意盈盈,迎了过去。不久之后,马路也来了,一番说笑,竟似乎没了下午的心结。
只是,再八面玲珑的女人,也掩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尤其是事关自己心爱的男人和自己的“情敌”。她看着庄毅的脸色,试探着说,今天下午的事,我现在突然有些搞不懂。
庄毅看着她。
赵赵笑,说,你这些年的辛苦,就是为了让她俘获孟谨诚,让姓孟的和陈寂彻底无缘,为什么今天孟谨诚找上门来了,你却不让他们见面呢?
赵赵又摇摇头,说,也不对啊!你明明是想让他们见面的!否则,你就不会收买Ammy,让她将许暖的简历掉到孟谨诚眼前,你费尽周章让他得到这条线索,可为什么又让顺子销了许暖的手机号和住宅电话,让她搬离呢?你到底在搞什么?庄毅啊庄毅,我真看不懂你了!
庄毅看着她,半天,他才开口,你的疑问还真多啊?
赵赵笑,很显然,你不是在赞美我。
庄毅说,你知道就好。
赵赵说,你嫌我多事?
庄毅不说话,半天之后,他才看着赵赵,说,男人的心里,都有一团天生的火。我就是要孟谨诚心中那团火熊熊燃起,最终燎原!
赵赵不理解地看着庄毅。
庄毅低头,说,赵赵,你不是不知道,对于男人,越得不到越寻不到的东西,越能激发他的欲望。男人都是兽,是兽本能就喜欢捕猎。
他顿了顿,说,我自然是想让孟谨诚早点见到许暖,可是,这么容易就让他见到,那许暖对于他的诱惑力也不过如此。但是,像这样,留给他线索,让他按图索骥,原以为马到成功,结果却一无所获!即使孟谨诚这样云淡风轻的人,心里也会燃起火!我就是要燃起孟谨诚心里的那团火,最终,让他烧成灰!
赵赵不可思议地看着庄毅,她知道他聪明,但是她没有想到他如此攻心,他是希望激起孟谨诚不死不休的执念,让他越发觉得许暖多么得来不易,自然越发珍惜,越发珍惜,许暖这个筹码的价值才越大,越有益于庄毅。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赵赵想。
不过,她还是堆起笑,说,庄毅啊庄毅,你对男人心理的把握,我是自愧不如啊,要不,给我的小姐妹们上上课?教教她们如何撩起男人心里的那团火!
庄毅笑笑,她们越简单越好,越本真越好,男人通常不喜欢女人太作。说完,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他这话是说给赵赵听的。因为,他已经知道,赵赵故意拖延时间,让许暖和陈寂碰面的事情了。
那天舞会上,陈寂不咸不淡地跟他提起过。她说,你女朋友可真美。我都不好意思下楼了。
但是,庄毅并没有马上迁怒赵赵,因为她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近自己灵魂的女人。而且,这么多年来,为了自己,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尤其是四年前宁氏兄弟那晚。虽然他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赵赵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她越是这样若无其事,他越觉得亏欠。
宁辞镜死后,他如愿并购了和风,但宁才川却神秘地人间蒸发了,有人说他去了澳洲,也有人说他去了美国。
庄毅最不放心的不是宁才川,而是当初他要顺子销毁的装有当晚视频文件的U盘……居然不翼而飞了。顺子和在场的兄弟们,都说没看到。这让他总是隐隐感到不安,那是他欠赵赵的,他不希望这段视频给赵赵带来二次伤害……
赵赵听得出庄毅话里有话,可是,此刻她有些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去仔细考虑。
突然,那么突然,她喊住了正要推门离开的庄毅,很小心地问他,庄毅,你……是不是喜欢上许暖了?
这个毫无预兆的问题,在庄毅的脑袋上炸起了响雷。
他回头看看赵赵,眼眸冰冷深沉,说,开什么玩笑?!
赵赵不说话。
庄毅突然回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赵赵,给我安排一个雅座,我今晚可能会有重要的客人来访。
赵赵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庄毅,说,啊?
这时,庄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名字,笑了。
是了。
这就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这就是他要见的人。
孟谨诚!
〔57〕
孟谨诚下午寻许暖未果,一直思考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终于还是想起来,自己在陈寂的生日舞会上遇到过一个叫“许暖”的女子,她是庄毅的女伴。
孟谨诚看着眼前,许暖留下的蓝丝带,心一下子疼了起来。
她,会不会就是这个给公司投简历的许暖呢?她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阮阮呢?
夏良那天不是说这位许小姐一直都在对着自己哭吗?天!难道,她真的是阮阮?孟谨诚不敢想下去了……
那一天,他的眼疾复发,他看不到她,看不到她啊。
他吻过她的手,赞美过她的漂亮,却一直无法看到她,无法认出她……当时,如果她真是阮阮的话,一定会悲伤欲绝。
可是,如果是阮阮的话,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呢?庄毅说她声带出了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又是庄毅在背地里设的什么陷阱?
孟谨诚的脑子越想越乱,这个答案,估计只有在庄毅那里才能揭晓。陷阱就陷阱吧,不管怎样,先要找到许暖。
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拨给庄毅。
庄毅笑着接起了电话,一番寒暄。
庄毅感叹说,大半夜的,谨诚你想我啦?你可别吓唬我,说你上康破产了,想要到我这里打工。
孟谨诚语调淡淡,笑,破产还不至于,汕头工程,庄兄你前些日子“让”给了我,我还可勉强糊口度日,以后这样的照顾多一些,我就不愁吃穿了。
孟谨诚一提汕头,庄毅就血脉逆转。汕头那项工程,他费尽了心思,却被孟谨诚夺标。开工之日,孟谨诚还特地找了一家旅行社,组了一海南五日游的行程,到庄毅的盛世大厦前宣传,对盛世和风员工免费,算替庄老板向员工发福利。庄毅当时在大厦里看着旅行社挂在自家门口的横幅,杀了孟谨诚的心都有。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孟谨诚,他们两人这样的你来我往已有多次,当初孟谨诚眼疾发作,他也雇佣了一群瞎子半夜在孟谨诚的公寓外大奏《二泉映月》……
有时候,吴衍看着这两个死对头如此折腾,都觉得烦躁。知道的人会觉得俩人是死对头在相互拆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大男人这是有不可告人的好感,在隔空互送秋波呢。
吴衍为此约谈过孟古,孟古对此也忧伤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两人就这么同病相怜中,竟成了朋友。
两个人会在某些时刻互通有无,避免上面那两只动静太大,伤及无辜。
虽然孟谨诚提起汕头一事让庄毅面上无光,但他心里已料定这个男人今天打来电话是有求于己,也不计较了。他单刀直入地问,你给我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孟谨诚愣了愣,说,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他的话刚说到这里,没来得及问出“许暖”的名字,庄毅直接挂断了,只留下一句——这里出了点儿事儿,回头给你电话。
电话里的忙音,让孟谨诚愣了很久。
庄毅收起电话,转脸对赵赵说,我想听首老歌,你让驻唱的歌手,唱首《人面桃花》吧!
赵赵满脸问号,说,《人面桃花》?邓丽君的那首吗?这歌可够老的了。
〔58〕
纽斯塔里驻唱的女歌手,衣着清清冷冷,面容也清清冷冷,一直在低低地唱着那首老歌,声线低婉,语调悲伤——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
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
烽火忽然连天起,
无端惊破鸳鸯梦。
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
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容。
一处一处问行踪,
指望着劫后重相逢。
谁知道人面漂泊何处去,
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
赵赵听得都有些悲切,无心与客人谈笑。
庄毅窝在沙发里,沉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赵赵问,你确定孟谨诚今晚会来,为了许暖?
庄毅说,我赌他会。如果这都做不到的话,许暖就不值得我费这么多心思,押这么大筹码了。
赵赵看着他,此时的庄毅,像一个自负的孩子。
华灯夜上,孟谨诚刚踏入纽斯塔,就听到了这首哀婉缠绵的《人面桃花》,婉丽的歌词,一字一节,击中他的心——
他想起了这么多年,自己去寻找许暖的经历,确切地说是阮阮,这么多年,她就是那不知道漂泊到何处的人面,空留下满城桃花。
想到这里,孟谨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庄毅迎上来时,孟谨诚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一句“烽火忽然连天气,无端惊破鸳鸯梦”,让他想起了圆房的那个晚上,他用斧头为阮阮劈开了逃往自由之门的那一幕。
失我百年姻缘,换你白首无忧。
遗憾的是,阮阮最终没有幸福。
庄毅看到孟谨诚,故作惊讶,说,孟老板?
孟谨诚笑笑,说,电话里你说有事,我只能冒昧造访了。
庄毅眉毛轻挑。两人相视一笑,落座。
那天晚上,孟谨诚一直喝闷酒,一首《人面桃花》让他陷入了某种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每每他要开口问及许暖,庄毅都用不同的话题堵住他的嘴。
这让他不禁暗自思忖,是不是庄毅已经知晓了他此行的目的。而许暖又果然是庄毅的心头好。
如果自己唐突开口,会不会显得太不可理喻,就好像自己此行是专门来把庄毅变成绿巨人的。
突然,庄毅叹息了一声。
孟谨诚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想唱哪一处。他笑了笑,问道,庄兄今晚好像兴致不高啊。
庄毅说,这歌,怪伤感。
孟谨诚笑笑,说,是伤感。
庄毅笑了笑,说,来,你今天就陪我喝两杯闷酒吧!这些年,你我争来争去,不过,最强的敌手又何尝不是最好的知己?孤单伤心事,也只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孟谨诚心想,知己?你可真抬举我。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世间谁还没有个伤心事呢?自己在外人眼里不是也强大异常吗?想起阮阮还不是无限悲凉……
大概是庄毅勾起他的痛处,于是,他也就相信了庄毅的话,笑笑,你不会真的是借酒消愁吧?
庄毅笑,说,算是吧。
孟谨诚说,怪不得这里一直唱这种悲伤的调子,原来是庄兄你有伤心事。
庄毅也承认,煞有介事地说,我十九岁那年,被人追杀,遇到了一个叫马小袖的姑娘,她救了我,我爱上了她,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啊。我以为她会一直等着我回去,可是昨天我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来!孟兄,咱们喝酒,喝酒!
马路在旁边听得内心那叫一个纠结,明明是我救的你!再说,你什么时候和我姐姐恋爱过啊?
孟谨诚笑,试探着说,我还以为,那日舞会你带去的许小姐,才是你心头好呢?说完,他紧紧盯着庄毅,等待着他的答案。
庄毅听出了孟谨诚的意图,他笑了笑,说,许暖啊——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故意拉长,想让孟谨诚焦急。随后,他又喝了一口小酒,笑了笑,小声跟孟谨诚说,其实啊,许暖是我们纽斯塔新来的小姐。
小姐?!孟谨诚愣了,一时之间,他回不了神。
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答案。
庄毅看了看孟谨诚,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慢吞吞地说,是啊,小姐。谨诚兄,你,该不会有什么职业歧视吧?
孟谨诚尴尬笑笑,说,哪里会。
庄毅装作没有发现孟谨诚的尴尬变化,自顾自地,其实,这都是我们赵赵的主意,她说,该带我们的小姐去上流圈子转转,开开眼界,以后总有用得上的地方……我想了想,也是。就同意了,她就给我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带了去——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突然问,谨诚,你今天屈尊前来,不会是为了跟我打探许暖这个人吧?怎么……谨诚你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