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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重远官复原职之后,很多当年所经历的陷害和污蔑的事实,如同潮水退去的沙滩,显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当年,有些人不离不弃,有些人落井下石,有些人趋炎附势,有些人口蜜腹剑。
宁重远经历了原本没有想到的背叛,心中已经对人性洞察入微,但只有有一件事让他觉得十分迷惑,当年到底是谁把他在家里日里对时事的意论,对有些人和事情的不满,写成了告密信,添油加醋,断章取义或是无中生有的向当权者告密。
因为说这些话的场合十分私密,宁重远不得小心谨慎地对当年的身边人排查又排查,结果排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话是从他最信任的警卫员安庆葆那里传出去的。
宁重远并不十分相信,他吩咐手下继续调查,把结果压了下来,但是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和苏荷商量,是不是要去农场一趟,亲自去探究一番。
苏荷也同样不十分相信,她对宁重远说,这几年都是安庆葆照顾着他们一家,包括每年暑假把宁嘉树接到农场,减轻她的负担。
“重远,小安是你看着长大的,又救过你的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你们可别冤枉好人。”苏荷说。
“小安的确是我看着长大,非常忠厚老实的一个人,平日里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嘛!但是……”宁重远说着顿了一顿,话锋变得十分严肃:“我清楚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些年你们也不是没看到,兄弟阋墙,夫妻反目,父母子女都成为了仇人,划清界限……这些血淋淋的教训都是让我们小心再小心,我身处这个位置,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搞清楚比较好。”
苏荷为难的说,“我知道你说那些事情,可是小安对咱们那么好,我看他不想那种人。”
宁重远摇了摇头,点了点苏荷:“你啊,妇人之见。对你好?什么叫对你好?你知道他对咱们是不是出于愧疚?还有他把小五接过去,是不是也在故意试探咱们是不是怀疑他?”
苏荷依旧兀自摇了摇头,说:“咱们不能这么去,要是事情并不是你们说得那样,小安他们一家该有多难受。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咱们不能这样。”
宁重远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这样吧,这次咱们带着小五去,就说是我专门去看望他们,感谢他们的。这样他们也不会起疑心,不至于伤害了他们的感情,毕竟小安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苏荷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宁重远又嘱咐:“这些事情你可千万别让小五他们几个孩子知道,小孩子不懂事,到时候反而惹出麻烦,特别是小五,和安家感情不一般。”
苏荷点头说好。
他们通知办公室的秘书们安排好时间和行程。
苏荷又细问了宁重远那里调查的情况,直到确认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宁重远这才觉得放下心来。
他不是不相信安庆葆,但是该清理门户的时候一点也不会手软。
宁重远和苏荷又聊了调查时候发现的一些疑点,这时就连苏荷也不由得陷入了疑惑,安庆葆一家对他们的照顾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宁重远和苏荷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夫妻之间这一场谈话却被宁嘉树无意中听到。
这对于十二岁的少年来说不啻于像是一场飓风,席卷了他原本风平浪静的世界,更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他对于安庆葆一家人的信任,他不能相信,他所最喜欢的安叔是出卖他父亲的叛徒,更无法相信安叔对于他们的好出于愧疚和赎罪。
某个趁人不备的时间,他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在一堆文件中,发现了那份调查报告,越看越心惊,不敢相信那些都是真的。
书房里阳光灿烂,宁嘉树却觉得身上冷入骨髓。
他想起了在安家的那些日子,安叔会时不时走神,看着他的目光经常会充满了令人疑惑的愧疚之意。
更是记起有一年暑假,宁嘉树和安庆葆一起钓鱼,宁嘉树玩皮,非要去抓一条逃脱的大鱼,差点滑进了池塘,亏了安庆葆一把抓住了他。
宁嘉树记得当时安庆葆吓死了。脸色惨白地把他从河里抓了回来,嘴里一直喃喃地念叨着,“我不能再对不起首长了……”
当时宁嘉树心中还很诧异,什么叫做再对不起首长,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对不起他们的吗?
宁嘉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了头脑,他根本无法去冷静的思考,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被欺骗与被出卖的无疑摧毁了他的世界。
最可怕的事情,他还必须把这些愤怒掩饰起来,不能别人看出来,他陪着父母去了农场,站在安家的门口不肯进去。
看着安叔欣喜万分的目光,安歌开心地跑过来叫着嘉树哥哥,看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他几乎要流泪。
他用极其鄙夷不屑的目光瞪着安叔和安歌,仿佛要使得他们明白,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宁嘉树了。
他不会再上他们的当,再也不会被他们所蒙蔽了。
他不晓得父亲与安庆葆说了些什么,也不理睬安歌疑惑不解和委屈的目光,他只觉得痛彻心扉,心中有什么已经死了。
十二岁,宁嘉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安庆葆一家。
之后的暑假,宁嘉树对安庆葆一家避而不见,有时候过年过节安庆葆带着安歌到家里来送蔬菜送咸鱼鲜肉等等农副产品,宁嘉树会以极其不耐烦的态度对他们冷若冰霜。
每到此时,宁重远总是会教育他,“小五,你怎么这么对安叔没有礼貌?安叔以前对你多好,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宁嘉树心想,他对我是如何?对于我们家又是如何,你们心里不都是一本账吗?
他连带着对自己父母都嗤之以鼻,不是在暗中调查了吗?不是已经不信任了吗?却还要装得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