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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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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玉盘珍羞,杯  中琼浆玉露,耳中仙乐飘飘,眼前风景如画,东陵泛舟却坐如针毡,刑部侍郎如此大的阵仗请他来小酌,他能不多想麽?其实,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来的,不过是在楼下的垆月桥给渔舟买板栗糕时被宣竹的人逮了个正着,脱身不得。

    宣竹将  人请来之后便晾在一边,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酌,举止优雅,神情闲适,好似没事儿人一样。

    不知为何,东  陵泛舟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憷,他对眼前的冷面阎罗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无大事闭门不出,更何况请人喝酒,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东陵泛舟回顾了一番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好像除了待在府中与妹妹和小叔叔逗趣,并未有任何乱法犯禁之举,稍稍提起几分底气,捂了捂怀中由热转凉的板栗糕,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起身客气地辞行:“今日府中有事,横槊先失陪了,改日回请!”

    宣大人寒浸浸的目光扫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开了尊口:“楼下的板栗糕好吃麽?”

    东陵泛舟并不喜欢甜腻之物,对板栗糕自然一向是浅尝辄止,弄不清宣大人的意图,只能似是而非地应道:“尚可,母亲喜欢。”

    在归舟背后势力没弄清楚前,太傅府将渔舟藏得很深,平日出门也是女扮男装。

    宣大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恩师也有许久未曾邀我过府对弈了。”

    东陵泛舟心中“咯噔”地响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道:“父亲突然起了整理古籍的兴致,废寝忘食。莫说是你,即便是我也轻易不得见。”

    自从从钟离怀瑾那儿得知冷面阎罗与渔舟的爱恨纠葛后,太傅大人就没再请宣竹进过府,父子二人对宣竹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虽然宣竹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洁身自好,然而父子二人总认为错不在渔舟,否则也不会引得渔舟伤心地离京。

    东陵泛舟对眼前这位“前妹夫”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方面不得不承认他心思细腻,矫矫不群,与自己那七窍玲珑的妹妹极为般配;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冷心冷情,天生凉薄,恐非良配,离得远远的才是上策。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因而都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如此说来,倒是庭芳的不是了。庭芳曾受教与西门先生,对古籍心生向往。明日便登门拜访,一者瞻仰瞻仰古籍的精妙,二者给恩师端茶递水,聊表孝心。”冷面阎罗见缝插针。

    东陵泛舟硬着头皮说道:“恐怕不太妥当,妹妹常伴父亲左右,毕竟男女有别。”

    冷面阎罗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嘴角勾出一道冷冽的弧度:“是麽?看来令妹颇得父兄的宠爱。”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自然该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东陵泛舟理所当然地道。

    “可是,据宣某所知,贵府一直在查令妹的过去,而且既未设宴认亲,也不外出赴宴,实在是有悖常理,横槊兄恐怕是言过其实了。”宣竹冷笑道。

    “这是敝府事情,宣大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点。”东陵泛舟不悦地说道。

    “依附于太傅府的姻亲皆微风而动,因此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太傅大人是宣某的座师,宣某也算不得外人。而且,并不是人人都像东陵公子一般聪敏机敏,可以做到不打草惊蛇地旁敲侧击八年前的旧事。”宣竹好整以暇地说道,神情似嘲非嘲,似讽非讽,耐人寻味。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你又想做什么?”东陵泛舟按捺住心头的惊骇,不动声色地问道。

    “令妹……令妹是不是渔舟,或者说千帆?”他言辞犀利,神色哀伤。

    “宣大人不是见过舍妹麽?”东陵泛舟不答反问。

    “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那日我见到的东陵小姐,断然不会使得东陵公子心甘情愿地、隔三差五地来垆月桥买板栗糕,更不用说使太傅大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尽管太傅府掩护得极好,但是并非无迹可寻。她的‘非战’之论极为精彩,风采更胜三年前在鹧鸪山的‘有教无类’之说。”想起昔日渔舟为了他张牙舞爪地舌战宣阳城名士的情形,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垂下长长的眼睫,轻声叹道,“我对小舟一心一意,从未起过旁的心思。但凡能够帮上她的事情,我都愿意竭尽全力。怕就怕好心办坏事,乱了她的布局。”

    东陵泛舟纠结了好一会儿,沉吟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要见她!”冷面阎罗言简意赅,目光炯炯。

    “爱说不说。”东陵泛冷笑道,拔腿就走。

    不过,冷面阎罗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留住了他。

    “我知道归舟背后是谁!”

    东陵泛舟目光一紧,连那丫鬟的名字都知晓了,可见冷面阎罗的确下了不少的功夫,花了不少的心思,看来天下楼果然不是喝茶那般简单。

    “是谁?!”东陵泛舟沉声问道。

    “胡氏一族机缘巧合下查到了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不想却惊动了幕后指使。由于是在夜里,我让楼中的人现了身,暂时那人还不会怀疑到太傅府。”宣竹面无表情地说道。

    胡氏祖先曾经是东陵氏的家臣,后来世代感念在心,结成通家之好,是东陵氏为数不多的姻亲之一。

    “那人是谁?!”东陵泛舟再次冷冷地问道,满目森然,他想不通到底是谁会对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下手。

    “那人当下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东陵公子还是不要冲动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冷面阎罗意味深长地说道。

    东陵泛舟脑袋轰地炸开,满朝文武,八年前在朝,如今权势滔天的只有一人,那人便是褚进的父亲、也是褚贵妃的哥哥——当朝左相褚游!

    “为什么?”东陵泛舟情不自禁 地问道,神色间皆是难以置信。

    东陵氏与褚氏皆是源远流长的世家大族,两大家族曾多年在朝中分庭抗礼,谁也没能独占鳌头,虽说在对待朝政上分歧颇多,但是并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至今各种礼仪往来从未少过,否则东陵泛舟与褚进也成不了知交。太傅大人自从家变后,性情大变,淡泊名利,过上了半隐半退的生活,重整家规族范,严格约束族人,使得东陵氏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正因为如此,褚氏蒸蒸日上,逐渐变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

    倘若多年前渔舟的走失,真是褚氏的有心蓄谋,令人不寒而栗,不得不说手段下作,其心可诛。谁又能料到,一个小小女孩的走失,几乎压垮了整个家族呢,或许这便是命运所开的莫大玩笑吧。

    “据说是因为恩师的一句话,但是具体缘由大概只有那人和老师知道了。”宣竹淡淡地道,“退之常说,相府滔天的富贵难掩内在的腐朽,其实早已弊病丛生,不过是醉生梦死罢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东陵一氏如今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大燕朝谁人提起不得赞一句清贵?”

    他言辞淡淡,鞭辟入里,是安慰,也是化茧成蝶后的肺腑之言。倘若当年他父亲能够韬光养晦,他又怎会有那样曲折痛苦的经历?可若是不曾沦落街头,又怎能遇到渔舟?如此一想,心中顿时释然,只能暗叹命运无常。

    “父亲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的。今日这份恩情,我东陵泛舟记下了。”东陵泛舟深深一揖。

    东陵泛舟比谁都清楚,冷面阎罗能够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那是看在妹妹的情面上。

    果然,宣竹勾着唇角说道:“不必,这是宣某的分内之事。”

    东陵泛舟额头青筋跳动,心头的火焰噌噌噌往上冒,看了看对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总体来说,这次会晤皆大欢喜,东陵泛舟知道了当年在东陵氏背后捅刀子的是褚氏,而冷面阎罗从侧面求证了渔舟是东陵渔舟。

    宣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也有了一点点着落,只要渔舟愿意停留在燕京,且有了亲情的羁绊,那么他就有十足的信心重新抱得美人归。而且,东陵一氏,诗书传家,世代多出忠厚之人,渔舟认祖归宗后多了一个强大的依靠,这是他所喜闻乐见的。

    东陵泛舟火速回府,将宣竹的所言所行告知了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沉吟良久,懊恼说道:“当年幕后主使是褚游,为父倒不觉得意外。但是,八年前……八年前,为父到底因何得罪了褚氏,实在是想不出。”

    渔舟咬着笔杆,抬眸看着苦恼的太傅大人问道:“八年前褚氏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宫廷选秀,褚贵妃就是入宫。”钟离抱朴说道,“可是,当年褚贵妃的仕女图还是我画的,那时两大家族还是相安无事的呀。”

    “那之后呢?”渔舟又问道。

    “我好像知道了。”太傅大人拍着自己的脑袋苦笑道,“没想到囡囡一语成谶,还真是祸从口出,褚游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