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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大船离开,渔嫣还真有些舍不得小十一,小家伙很可爱,她希望她和御璃骁的儿子也能这么可爱。
“风大,进去吧。”御璃骁给她披上披风,温和地说。
渔嫣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小声说:“御璃骁,我们还要走几天?”
“大概还有五天吧。”御璃骁看了看被风鼓满的白帆,沉声说。
“那个寻蝶哨可给了莫问离手中了?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渔嫣摸摸额头,惆怅地问。和莫问离在一起久了,突然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她还真想他。
“信鸽没办法到海上来送信,不过,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他也应该收到了吧。”御璃骁微微酸涩,拉着她往船厅里走,“我看你就闲不得,一闲就会想别人。”
“他不是别人,他是莫问离,我的救命恩人莫问离。你看看,我救了小十一,威东王就送我这么多东西。莫问离救了我,我送他什么了?脑袋上的寻蝶蛊而已!难道我们不应该对他好一点吗?”渔嫣温柔地说。
御璃骁无法反驳,细思一会,认真点头,“对,待天下大定,我也送他二十船种子去。”
“看你这小气样。”渔嫣乐了,抱着他的胳膊直摇头。
海浪温柔地掀起白边,哗啦啦地拍打着大船,远处有飞鱼高高跃起,晶莹剔透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渔嫣的手指抚过小腹,在心里祈祷,但愿好运气一直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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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泠国中。
夙兰祺正站在窗边看一枝探到窗口的梅花,狭长的凤眸微眯着,面上神情复杂。
他身后跪着四个从海上逃回来的侍卫。婧歌把消息传来之后,他便安排人去劫下夜明月,哪知被海盗先动手,把人和船都夺走了。他深知海盗残忍,海上暗礁太多,稍不留神,就会有不必要的损失。他的黑衣军都是用高昂的药养出来的,他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他更知道,这批种子对御璃骁来说极为重要,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反正他有的是金子,于是派人去交易,想用海盗拖住御璃骁他们,他好趁机发起进攻。骁勇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就算御璃骁能活着回来,也挽回不了败局。
但他没想到边境的骁勇军居然如此能抗,硬生生地抵挡住了黑衣军的猛烈进攻。而海盗那里的事也不如他的意,御璃骁夺人夺船夺金子,反而多带了黄金和兵器回来了。
可恶!他伸手抓住了梅枝,用力一折……
“皇上饶命。”
几人吓坏了,连连磕头。
“当然要饶你们的命,你们的命对我来说都很值钱。”夙兰祺缓缓转身,笑着看向几人。
几人完全不知他在想什么,吓得一动不敢动。
“不过,朕的黑衣军还缺人,你们也去吧。”夙兰祺挥挥手,轻描淡写地说。
几人顿时面如死灰,变成了黑衣人和死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会行走的死人啊!还不如死了呢。
“走吧。”几名侍卫上前来,拖着几人下去。
他们一路奔波,哪还有力气反抗,只能哀嚎着,一路被拖了下去。
夙兰祺慢吞吞地走到了桌边,眉头紧皱,低声说:“莫问离那里怎么样了?为什么寻蝶哨u8dp去这么久,他还没用下去?”
那东西,可是会让莫问离变成最强大的黑衣人的好宝贝啊!
“这个……”心腹侍卫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听说……听说莫问离对身边人说,他为了让渔嫣永远记着他,所以才不用那东西。”
“什么?”夙兰祺脸色一沉,恨恨地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情种了。”
“他就是……”侍卫吭哧道。
“那就骗他,哄他,灌下去!若他能吃下那东西,简直能抵千军万马,比云秦强百倍千倍!”夙兰祺牙关一咬,眼中闪烁着阴冷无情的光,继续说:“他一定会去迎接御璃骁他们,让人带着云秦和一百黑衣人赶去,不要杀他,一定要让他吃下黑衣药。我一定要拥有这个天下无敌的宠物。”
侍卫打了个冷战,赶紧抱拳退下。
夙兰祺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手指在桌上叩了几下,冷笑道:“谁得罪过我,我就让谁匍匐在我的脚下。莫问离你不是总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我看你今后如何再对我出言不逊。”
一只黑鹰从枝头掠过,落到窗台上,那乌黑的眼睛闪着和他同样阴凉的光。
他微怔,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去摸它的羽,“你从哪里来的?”
黑鹰突然往他的手背上猛啄了一下,痛得他一声低呼,“你这黑毛畜生,竟然敢啄我。”
他说着,转身就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弓,搭弦就射。
黑鹰往屋子里飞,在屋子里乱停乱撞,慌不择路地逃了。
夙兰祺黑着脸,大吼道:“去传御医。”
屋子里被黑鹰弄得凌乱不堪,他看着心烦,索性去了院中。
阳光正好,他往摇椅上一坐,恨恨地蹬了几下,脑海里缓缓地浮现出渔嫣含笑带嗔的眼睛。
夙兰祺很孤单,身边的人越来越怕他,就连嫔妃们见着他也吓得瑟瑟发抖,不再争宠邀功,一个个像老鼠一样,一见着他就恨不能钻洞跑掉。
“渔嫣……你会看到谁是最强大的人。御璃骁算什么,莫问离算什么?天漠国又算什么,我会让他们都为我臣服。”他冷笑,抬起了手看被黑鹰啄伤的手背,暗色的血顺着他白皙的手指往下淌,格外刺眼。
在皇宫外,那只黑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在阳光下泛着古朴温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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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后青国的领地,御璃骁立刻让聂双平安静人把种子卸下来,运往各地,兵器直接送到边境,换下骁勇军手中脆弱不堪的兵器。
洪安城的府衙后堂。
莫问离正坐在一桌子酒菜边,手里抛弄着一只碧色的寻蝶哨。
“莫问离。”渔嫣看到他,步子加快了,急步冲向他。
“来,怀里来。”莫问离立刻张开了双臂。
渔嫣乐了,正要冲过去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抓来,把她给拉到了身边,然后大步过去,和莫问离抱了个结实。
莫问离恨恨地咬牙。
“御璃骁,你居然有这样的恶趣味,出了趟海,被海盗给教化了?”
“解药都找给你了,怎么不吃。”御璃骁看着他丢到桌上的寻蝶哨,眉头紧锁。
“我爱吃就吃。”莫问离冷笑,把寻蝶哨抓起来,抛了又抛。一朵碧色在二人眼前时高时低,看得二人心急如焚。
“这东西可难找了,你就不能不使你的小性子?”渔嫣急了,一把夺过了寻蝶哨,小声埋怨,“你早一点好了,大家都好啊。”
“谁知道这东西能救命,还是会害我的命,这人小气得很,我不信他。”莫问离挑了挑眉,坐了下来。
“你……”御璃骁气结,他被一身琐事缠得无法脱身,还得分出人力物力去给他找解药,他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吃饭。”莫问离又笑了,拿起筷子往桌上轻拍,“都坐吧。”
渔嫣一拉御璃骁,无奈地说:“随他吧,你的心意到了。”
“这就对了。”莫问离笑笑,平静地说。
先莫说这忘蝶蛊能不能解,就算能解,他还真不想解。一个人太孤单了,世间越繁华,就越衬得他孤单,活到七老八十,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意义?
“你呀。”渔嫣窥得他半分心意,轻轻摇头,“反正,你高兴就好了。”
莫问离乐得用筷子打她的额头,小声说:“知道你懂我。”
御璃骁的脸绿了绿,又恢复了平静,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也想通了莫问离的意思。
“我晚上要去边境抗敌,莫问离,你护送渔嫣回京城去吧。”
“你不要我帮你去?”莫问离抬眸看他,似笑非笑地说。
“不必了,你也不是朝廷中人,已经帮我解决了这么多麻烦,无谓为了朝廷的事奔波。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护着她更好。”御璃骁扭头看向渔嫣,冲她笑了笑,小声说:“那忘蝶哨,你还是吃了的好……万一……”
“呸……”渔嫣把筷子一砸,怒视着二人,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是脑子进了水了,要活都活着,要死都死吧,我一个人活着干什么?”
房间里静了。
刚上岸,御璃骁就接二连三地接到了战败的军情,边境的骁勇军已经抗不住,快拼光了。他若再不赶去,只怕边境四城都得落进夙兰祺的手中。
黑衣军的可怕超乎他们的想像,他们不怕死,不知后退,身中数箭依然可以大步往前,除非血流干,否则绝不倒下。
夙兰祺,他是有拿下天下的大决心,所以才费了这么大的劲,建起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
“若,真的这么难对付,我回京去又有什么用呢?”渔嫣吸了吸鼻子,小声问。
两个大男人都沉默了起来。
都是鬼门关前打过滚的人,谁怕死?谁都不怕死!他们怕的是无法再护住心爱的女人!
“那就一起去吧。”莫问离先笑了,倒了一满杯酒,举向二人,“来来来,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和你们再这样坐着喝酒。”
“一定有机会。”渔嫣举起酒碗,立刻被御璃骁夺走,换成了一只茶碗。
渔嫣扭头看他,笑了,“好吧,茶就茶,等我生下了儿子,再和你们大醉一场。”
三只碗重重地碰到一起,茶和酒的味道融在一起,钻进人的灵魂深处,让人激动莫名。
夜深了。
渔嫣无法入眠,爬起来去窗口看月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是十五,但最圆的月亮是明晚。也不知道明晚,她们身在何处?
御璃骁和莫问离他们就在隔壁的房间商议退敌之计。这仗很难打,天漠国按兵不动,乐天公主的事,让天漠国的太后很是气恼,不许天漠国出兵相助。使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未能说动太后。
其实御璃骁很明白,那狡滑的天漠王哪里是想给乐天公主出气,不过是借机会,故意让老太后来拒绝他的联手提议,想要保存实力,想渔翁得利。想必他还以为夙兰祺和以前一样,容易对付吧。可对于夙兰祺来说,先打谁,再打谁,这时候没太多意义,他最讨厌的人在后青,所以他先打后青,天漠国始终逃不掉。
难道即墨陵真的不知道夙兰祺真正的用心?或者夙兰祺答应过他什么别的条件?
高高的墙头突然出现了几道黑影,渔嫣心神一凛,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黑影突然又消失了……
难道是她在海上颠簸久了,出现了幻觉?
她轻轻吸气,合上了窗子。
但,就在窗子合上的瞬间,后窗突然被人顶开,几道黑衣人从窗口一跃而入,如一道黑色的风卷到她的面前。
“云秦!”渔嫣马上就认出了他!
黑色的铁头盔下,一双眼睛无情又冷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直接抱进了怀里,又往后窗奔去。
她的惊呼声惊动了隔壁房间的人,御璃骁和莫问离疾追出来,怎奈云秦的轻功已经不同凡响,直接把二人给甩到了身后。
“云秦,放我下来,云秦,我有孩子了。”渔嫣不停地说着,想要唤醒他的意识。
但云秦已经不是云秦了,他只是杀人机器而已。
他紧抓着渔嫣娇软的身子,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发力狂奔。风声呼呼地刮过渔嫣的耳朵,心跳越来越快,而小腹也跟着疼了起来。
“云秦,放我下来。”她撑不下去,连声惊呼,手往他的身上轻捶。数十下之后,她突然灵光一闪,唱起了婧歌曾经哼过的那支曲子。
云秦的脚步果然缓了许多,慢慢低头看她,就在这时候御璃骁和莫问离追了上来。
一行人一路狂奔,到了江安城外荒草丛生的空地上。
月儿静圆,冰凉的月色落在荒地上,突然有一把笛声幽怨响起,让渔嫣的心又是一紧。
“糟糕!”她轻呼。
果然不出所料,云秦听到这笛声,狂性又猛地上窜,把渔嫣往半空中一抛,出手击向了追上前来的御璃骁。
莫问离飞身扑过去,接住了渔嫣,往地上一放,小声说:“躲好。”
渔嫣慌乱地点头,但往四周看,全是荒草,哪有地方躲呢?就在此时,云秦居然猛地扑了过来,把坚|硬的拳头狠狠挥向渔嫣。
御璃骁神色一变,赶紧挥臂拦住他这突然一击。云秦的拳非常狠辣,御璃骁与他手臂相碰时,能感觉到骨头的裂痛,整条手臂都麻了。
莫问离赶紧从另一端冲来,长剑出鞘,如灵蛇一般缠上云秦。
但莫问离和御璃骁此时体力不足,加之此时已经不是云秦的对手,没拆多少招,就被他逼到了下风。
月色下,一条褐色的蛇从土疙瘩缝隙中钻出来,慢慢游向了渔嫣。
她专注于那三人,她不想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她得把云秦带回去,让他恢复正常。
但现实是,云秦再过几招,就能把御璃骁和莫问离打死!她们三个,可能根本无力阻止云秦的脚步。
“云秦,你会打死他们的!”她心急如焚,微拎裙摆,往前冲了几步。
“退回去。”御璃骁一声断喝。
渔嫣收住脚步,左右看着,实在想不出能困住云秦的办法。此时,那条蛇爬过了渔嫣的脚,慢慢缠上她的腿,往上滑。渔嫣终于察觉到腿上的异样,迅速低头,看到了那蛇的游动,顿时心里发寒,一声尖叫,连连踢起了腿。
蛇越缠越紧,吐着信子,继续往上爬。渔嫣顾不上多想,抓着蛇尾往下扯,用力抡开。蛇落地的时候,渔嫣听到了轻微的一声“滋”……
渔嫣缓缓转身,看向蛇在扭曲的地方,那块废墟似有些不同。
“御璃骁。”她低呼一声。
可那二人根本没工夫理会她,云秦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渔嫣左右看看,没有可用的武器,拔下簪子就往那边慢步走去。
这是一个土坑,有人藏身里面,上面了掩护。渔嫣心一横,拿簪子用力往地上一扎——
云秦的进攻戛然而止,人木讷地歪了歪脑袋。
藏身土坑的人拔地而起,直扑渔嫣,双手紧紧掐住了她的咽喉。黑色阔袖,削瘦的身体,白色的面具,头发在风里乱舞。
“你是什么人?”渔嫣吓得连连倒腿。
“奉皇上之令,杀了你们。”那人大笑,竹笛吹得更急促了。
令人惊恐的事发生了,荒草丛里,居然慢慢站起了一大群黑衣人,就像从寂夜深处走来的收魂修罗,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云秦,已经让他们无法招架,这么多人……这是让他们三人今日要葬身此处了吗?
那人得意洋洋地吹着竹笛,声音越来越尖锐紧促,催促黑衣人上前。
渔嫣在黑衣人不远处站着,都不知道能逃向何方。莫问离和御璃骁也被这一幕震住了,前后左右,全是黑衣人,他们三人被围在了中间。
就在此时,那吹笛的人突然往前扑来,一把抓住了渔嫣的胳膊,大笑道:
“这回我可立了大功了,皇上一定会好好赏我。你们两个赶紧自断双臂,随我回去见皇上,我就免去你们被这些黑衣军撕成碎片的命运。”
“唷,他真的会赏你吗?”莫问离抛了抛手里的软剑,吊儿郎当地问他。
见莫问离不仅不怕,还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人怔了一下,立刻大吼道:“快点,不然我杀了他。”
“他要的是渔嫣,你怎么敢杀掉她?得好好供着才对吧。”御璃骁也笑了。
这人神情一凛,刚要松开渔嫣,渔嫣却突然反手击向他的咽喉。
这一招非常快,非常凌厉,让他没办法反应。莫问离手里的长剑随即刺来,渔嫣脱离他的手掌,到了御璃骁的身后。
“你敢杀我,你们没办法控制这些人,他们会把你们全都杀掉。”男子惊恐万分地退了几步,眼看着莫问离的剑就要刺进他的眼睛了,又硬生生停住。
“那我也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怎么让他们退下?”莫问离眯了眯眼睛,低声问。
这人阴险地一笑,突然就嘬起嘴唇,吹了声口令。
二人暗叫不好,飞快转身,那些黑衣人已经如同着魔一般扑向了二人。
这些黑衣人只攻击他们二人,并不攻击渔嫣和这男子,想必正是因为男子吹的那声口令!其中云秦的攻击最为凶猛,每一拳,每一脚,都直击二人的要害之处。
渔嫣心都快跳出来了,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男子已经学聪明了,退到了黑衣人中间,让渔嫣没办法靠近他。
“嗡……”
突然间,有蜜蜂的声音渐渐近了,随之而来的是幽幽的叶笛的旋律,这曲子渔嫣熟,是傅全哼过的思乡曲。
渔嫣匆匆转身,只见那些红色的赤翅蜂如一团月下的红云,往这边飞来。
这才真正的赤翅蜂,它们珍贵,稀有,不可能有许许多多。它们是傅全这么多年来的精神寄托,是他对安溪族人思念和歉疚。
赤翅蜂似有灵性,只蜇那控制黑衣人的男子。
那人再顾不上渔嫣,也顾不上吹竹笛,连连拍打蜇在身上的赤翅蜂。一只掉下去,又有一只补上来,它们更不蜇别处,只蜇这男子的咽喉和脸。很快他的喉咙和脸就布满了红色的水泡,就像当年在后青国出现的那场瘟疫一样。
他的笛声一停,黑衣人的攻击也停了,活像从地底下长出一根根结实的木桩,一动不动。
一匹快马疾驰过来,傅全吹着叶笛,从马上跳下,快步跑近。
男子发不出声音来,双手抠着喉咙,张大嘴巴,大声喘息,惊恐地看着渐渐近来的傅全。
“吴统领,你这条助纣为虐的恶狗,给你那凶恶的主子殉葬去吧。”
傅全怒斥一声,手掌一挥,一只赤翅蜂钻进了男子大张的嘴里,他猛地瞪圆眼睛,舌头往外伸来,继尔舌尖冒起了一团火,火焰直接往他的喉中窜去。
火焰在他体内燃烧起来,他体内是肮脏的魂魄,应该被烧得干干净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御璃骁走过来,把渔嫣摁入怀中,不让她看这一幕。
“阿姿。”傅全满脸红肿指印,一看就是挨过了打,他放下手中叶笛,堆了一脸愁苦。
“傅全,太好了,我还能见到你,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渔嫣激动地迎过来。
傅全胖胖的脸皱得更紧,苦笑着过来拉她的手。
“灵儿被夙兰祺给骗了,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去了玄泠国。我曾发誓守护她,所以只能跟着她一起去。夙兰祺这人的心太可怕了,他哪里是喜欢灵儿,他看中的是灵儿会炼|药的本事。现在他都懒得掩饰他的嘴脸,打骂灵儿,把她锁在暗房里,逼着她炼药。我是让鹰盗了他的钥匙才逃出来的,我得告诉你们解决这些黑衣人的办法……”
他说着说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傅全你慢慢说。”渔嫣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扶他坐下。
“哎,我本来不应该丢下她一个人在那里受苦的,我背叛了我终生守护她的誓言,我会受到大巫师的惩罚。但是,阿姿,我已抛弃了你一次,我不能再抛弃第二次。我愿意接受上天给我的惩罚,我得赶来救你……”
傅全说着,老泪纵衡,泣不成声。
“我真希望她不要复仇,和你一样,寻个好人嫁了。哪知她一寻,居然寻到了这么条恶狼……老天爷为什么不庇佑我们的族人呢?只剩下我们了,我发誓要守好你们,我却没能办到……”
“傅全,我们不说她了。这世上没人能够惩罚你,没人有资格惩罚你,你为了守护她,放弃的还不多吗?放弃我,放弃你身为男人的自尊,放弃你这一生的自由。你已经付出得够多了,傅全,以后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你,为你养老送终。”
傅全抬手擦眼睛,深深叹息,“我也想那样,但是没机会了。”
“为什么?”渔嫣有不好的预感。
“夙兰祺怕我逃走,给我喂了毒药。”
“这个可恶的东西,爷非拆了他的骨头喂野狗。”莫问离双拳紧攒,愤怒地骂道。
“可是……你明明可以不受这罪,你不必跟着她去玄泠国的。”渔嫣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急得满头大汗,“一定有解药的,你坚持坚持。”
“我当然要跟着她去,我们是安溪人哪,安溪人最注重信义二字,我向神灵起过誓,就一定做到,否则我生生世世不得安宁。阿姿,你们就不要回去和他打了。夙兰祺已经炼成了忘蝶蛊,他已经疯狂了,骁勇军虽然擅战,但他把他的士兵们,都变成了那样……”
傅全抬手,指向那些呆立的黑衣人。
渔嫣突然发现,云秦不见了!
“云秦呢?”她冲向黑衣人,一个一个地扳着他们的身体,去取他们的头盔,想从这群人里找到他。
“他们的头盔已与皮肉粘连,取不下来。”傅全慢慢坐下去,扶着双膝轻轻喘气,“阿姿,云秦是第一批药人,他还有救,你过来,我教你。”
“你先救自己。”渔嫣跪坐下来,拉着他的手焦虑地说:“傅全……舅舅,请你不要再抛下我第三次,你忍心看着我再失去亲人吗?”
傅全嘴唇颤颤,轻轻摇头,“原谅我,阿姿。别说这毒没有解药,就算有,我也吃不下去。安溪人这一辈子只能忠于一个人。我要信守我的誓言,一旦背叛,必以死还之。来,我还要告诉你另外几个安溪人的落脚点,我从来都没有告诉玄灵,我就是怕这丫头把这些人也牵扯进来,你以后若有机会,去看看他们。”
“傅全,你歇会儿,”御璃骁蹲下来,手摸到他的脉搏,眉头紧拧,“你不要说话了!”
“我得赶紧的,你答应我一件事,你们抽身之后,一定要救玄灵出来,可怜她独自身陷险境,我也没能保护好她……”傅全摇摇头,唇色越来越红,像新抹了胭脂。
“会的。”渔嫣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玄灵做过不少错事,请你不要追究。念恩的事,是她拿去讨夙兰祺的欢心……”
“什么?”渔嫣一惊。
“她并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玄灵她见夙兰祺对你有意思,派人引着念恩去了夙兰祺那里,不想夙兰祺根本不是想问念恩关于你的喜好,只是在你那里堵了口气,拿着念恩赏给了手下人出气了……可怜念恩那丫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和灵儿之间起了冲突,我不想你们两个闹僵。”
傅全期待地看着她,直到渔嫣点头同意了,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扭头看向莫问离。
“还有,莫尊主你给我的银票,我都埋在渔府小院后面第六棵大树下面,阿姿,你以后拿去给那几个族人。他们不敢过多露面,所以生活不太好,我一直悄悄接济,我不在了,你就继续做下去。”
“那我们就在一起去看他们,你不要说了,多撑一会儿,我们回城去想办法。”渔嫣摇着他的手,苦苦哀求。
“撑不住了,你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傅全努力笑笑,开始教她如何救云秦,再一个一个报出深刻于他脑海的同族的住处。这些地方,只能记在心里,不能记在纸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慢慢地垂下。若他先去找解药,也不是没有可能活下去,但一定来不及救他们了。
那些赤翅蜂在同时嗡鸣起来,落在他的身上,没一会儿,翅膀便停下了振动,与他一同走了。
“真是个顽固的老头儿,为了救我们,就这样跑来送死了。”莫问离转过头,喉头颤动。
“有人为情信守一生,有人为义信守一生。傅全一生忠义忠勇,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样,孤勇守信,终生不变?”御璃骁站起来,开始用刀在地上挖坑。
“不能带回去掩埋吗?今后也会有一个祭奠的地方。”渔嫣掩面,泪如泉涌。
“此处安静,他强迫自己在皇宫那地方,强颜欢笑这么久,就在这里安息,甚好。”御璃骁手下动作不停。
“可是还有那恶心的狗东西在烧成灰了呢。”莫问离指那个指挥黑衣人的男子刚刚焚化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团灰,风一吹,飘飘扬扬,不知所踪。
“那傅全就以他的忠勇,成为他最信奉的神灵,庇佑这里的生灵吧。”御璃骁深深吸气,扭头看他,“过来帮忙。”
“爷胸口疼,爷再辛苦挖坑,只怕也要长眠于此算了。”
莫问离站起来,捡到地上的竹笛,试着吹了一下。黑衣人立刻动作起来,却杂乱无章,乱扑乱踢。
“他们不知有没有救,难道就让他们在这里站成石头?”渔嫣拧眉。
“头盔取不下来,好了又怎么样,顶着这么黑铁过一辈子,不如站成石头。”莫问离冷笑。
“好死不如赖活,不活着,又怎知以后不幸福。”渔嫣大步过去,依着刚刚傅全教的方法,尝试着为其中一个取出扎在身上穴道的金针。正是药物和这些金针,让他们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没有知觉的杀人木偶。
“真可笑,你还帮着他当了皇帝,早知道让夙临涵那狗东西坐在龙椅上,还强得多。”莫问离忍着胸口的痛,用黑衣人的弯刀在地上狠挖几下,忿忿地抱怨,“御璃骁,你推他上去的,你把他给我拖下来,不然,我们迟早都得死在他手里。”
“你们看。”渔嫣捧着金针,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
他正缓缓低头,哑声问道:“这是哪里?”
“江安镇外,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渔嫣轻声问。
“属下,刘汉。”
他缓缓抱拳,动作极慢,但毕竟,他已经是个人了。
御璃骁和莫问离站起来,盯着这边看着。
他们有喜有忧,喜的是原来黑衣人真有变回正常的可能,忧的是药人如此可怕,夙兰祺那可以站满眼前这片荒芜大地的药人大军呢?他们如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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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停了,几缕微光自天际缓缓晕开。
士兵们合衣躺在树下,连日征战,他们太累了,无力再支起帐篷为自己遮风避雨,这样靠靠、合上眼睛打个盹儿,也是一种奢侈。
渔嫣停下脚步,望向山下的田野,满眼荒芜,不见半朵原本属于春天的烂漫野花。
莫问离缓步跟上前来,盯着她看了半天,自一桃花落尽的断枝后探出半边身子,对着御璃骁勾出半弯讥笑,“御璃骁,打了两个月,你丢了十座城,如今兵马不足七万,还打得下去吗?”
御璃骁长眉轻扬,默不作声。
“派去的人回来说,即墨陵还是不肯出兵。”安鸿的声音有些忧郁。
“想得美,待夙兰祺打下后青国,难道会放过他?”莫问离冷笑。
“那我给白思的信,白思可看了?”渔嫣赶紧问。
安鸿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
渔嫣很失望,清河镇一行,她看得出即墨陵很器重白思,虽未给他官职,但很多事都听从白思的意见,是即墨陵身边的无冕之相。既然白思都未劝动即墨陵,只怕天漠国真的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了。
“蠢货,他以为夙兰祺还是以前的夙兰祺?他装羊装了那么多年,现在能当狼,还会讲客气?只怕柴火早就架好了,等着烤即墨陵的肉吃。”莫问离眉角一扬,连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