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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侍卫匆匆过来,附在御璃骁耳边低语几句,御璃骁往前看,只见郝雷在几人的搀扶下,正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了。”渔嫣过来,小声问。
“夫人,郝雷来报,有人掳走了芊娘和果儿,他以为是我们,所以赶来寻找。”方意和轻声说。
“母女两个都不见了?”渔嫣微微一愣,随即苦笑,“我还是把她看得太好了,她既然连真心爱她的郝雷都能杀,和她所恨的男人生下的女儿又算什么呢?骁哥哥,果儿这下麻烦了,等她明白之的事,一定伤心欲绝。我应当强行扣下她才对,那丫头太可怜了,找了这么久的亲娘,亲娘却早已不把她当女儿。”
“事已至此,还是那样办吧。”御璃骁轻轻摆手。
“记得保护好果儿。”渔嫣交待了几句,看着侍卫们出去了,才沮丧地垂下双臂。
“没事的。”御璃骁小声安慰她。
渔嫣勉强笑笑,芊娘心中已无半点善意,若真拿着果儿为盾,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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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勾月,如美人染愁的眉,安静地悬于柳梢头。满院清冷月辉,凉意纵生,随着清风,拂入窗中。
寒烟楼。
一抹纤细的身影像灵猫一般摸进了东厢房中,月光笼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袭黑色夜行衣,头发全都拢进了黑色包头布里。
她很快就在暗阁里找到了一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银镯,举到月下看了一眼,匆匆开门出去。但她并没有直接出了寒烟楼,而是钻进了后院的一间房中,过了好一会儿,里面还无人出现。
一直跟踪她的几人急了,推门进去一看,屋里哪里有人,后窗大开,早就人去楼空。
“快去禀报主子,跟丢了。”几人大惊失色,赶紧跑出去。
屋子里响起了轻微的声响,一道黑影从房梁下落下,但此时她已不是夜行衣的装扮,而只是一身普通的褐色土布衣裙,化身为皮肤黝黑,粗手大脚的中年妇人。
她翻过了墙,到了隔壁的酒楼里,拎着一只水桶,大摇大摆地从后院出来,到了角门处,把马桶放下,又牵了一只骡子出来,就从后院那些杂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酒楼,往大街上去了。
天渐亮了,从大河里缓缓而来两艘大船,船上悬着高帆大旗。岸边有数十侍卫在等着,待大船一到,便靠上前去,看着船上的人乘小船靠近岸边。
船上下来了几名年轻人,为首的一身锦袍,上绣麒麟踏云,头戴玉冠,气势张扬。
“王爷到了,王上和皇后恭侯多时。”侍卫们上前,恭敬地行礼。
“走吧。”那人开口,带着浓郁的异地口音。
才走数步,突然从林子里射出了几支利箭,呼啸而至,根本让人没机会反应,十数侍卫直接栽倒在地上。
那小王爷慌不择路,一边大叫,一边往船上跑。
从林子里扑出了十数人,把小王爷团团围住,一刀就往他的头上砍来。小王爷脸色一白,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捉活的。”有人低呼一声,拖起小王爷就跑。
侍卫们穷追不舍,那些杀人接连抛出十数枚浓烟弹,一时间咳嗽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待眼前能看时,那些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糟了,快去禀报王上和主子,小王爷被捉走了。”未受伤的侍卫连连跺脚,掺起受的同伴,急匆匆地回城。
看着烟尘滚滚而去,一头骡子慢悠悠地过来,骡子上的黑瘦女人转头看了一眼松狮城,讽刺地笑了起来,尖声笑道:“不过如此。”
她双腿用力踢了一下骡子的肚皮,骡子撒开蹄子,往前飞奔。
这时天已经大亮,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官道上,有不少百姓挑着担子往松狮城城门的方向赶去,也有从松狮城里出来的商人,百姓。她夹杂在这些百姓中,毫不打眼,畅通无阻。
两个时辰之后,女人进了一个小村庄,在一所大宅院前停下。这是当地一位财主的屋子,仆人正在前面的大坪里打扫,见她来了,只抬眼看了看她,继续挥着笤帚扫地。她绕到后墙处,从角门进去。
“门主。”数名男子迎上前来,向她抱拳。
她点头,顺手撕开了脸上的面具,轻声说:“都到手了吧?”
“是。”男子们点头。
“把院门关上,晚上就出发。”她大步往前,一双堆积岁月风霜的眼睛里杀气腾腾。
大屋里有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寒水宫的杀字令、渔嫣的令牌,还有一面金镶碧玉的牌子,上面是胡域国的文字。
“有了这个出关的牌子就好。”她拿起令牌看了一眼,丢到了桌上。
有男子捧上茶碗,她喝了一口,转头看向他,冷冷地问:“那丫头和小王爷呢?”
“都锁在地牢里。”男子赶紧说。
“走吧,我去看看。”她微微抬起下巴,带着人出去。
几名男子殷勤地在前面引路,带她到了后院,大树葱葱下,原来挖着一个深坑,坑上有木栅栏,再铺着草皮,种着鲜花,若不是揭开,根本不知道这下面有一个地牢。地牢分成几格,有两格关了人,少男少女各自蜷缩在一边角落里,手脚都戴着粗粗的铁链。
她看了看博奚果儿,又转头看向陌生的少年。
“这就是十一王爷?”她拧拧眉,弯下腰去看。
此时果儿醒了,惊愕的抬头往上看。
她又看看果儿,冷冷皱眉,挥手让人把草皮盖好。
“你是谁?我娘亲在哪里?放了我娘亲!”博奚果儿在下面尖叫,像小兽一样狂怒,“你要是敢伤我娘亲,我一定不放过你。”
回到前院,她环视了一圈四周的花花草草,冷冷地说:“这里住不了多久了,晚上就一把火烧掉。”
“是。”男子们赶紧应声。
“那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看管着,那就是我们摇钱树,对了,去给那二人身上烙个印。”她淡淡的语气里,透着无尽的绝情和冷酷。
“不过,博奚果儿不是门主的女儿吗?”男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兄弟们还不敢下手。”
“罗嗦什么,要我亲自动手?”她一记凌厉眼神,毫不客气地斥责。
“是,马上就去。”男子抱拳,大步下去。
“门主想吃什么?”又一男子堆了满脸讨好的笑。
她合上眼睛,手指勾了勾,男子凑上前,不妨她突然一巴掌狠狠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
“混帐东西,明知本门主要回来,居然还没有准备好。”她厉声骂着,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正中男人的那地儿。
男人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出声,捂着脸,弓着腰,匆匆退下。
其余三人大气也不敢出,只垂手站在一边,等着她说话。
“去备水,我要沐浴。”她站起来,大步往房间里走。
男人们长松一口气,立刻往门外跑。不一会儿,抬着两只大大的浴桶过来了,就放在院中,一只注满热牛奶,一只清水里浮着花瓣。
她大步出来,一挥手,让众人退下,褪了衣,露出一身紧实肌肤,先泡进了那只牛奶的浴|桶中。
她深深地吸气,轻轻地合上了双眼。门轻响,她睁眼看了看,见是两名年轻的男子,便又闭上眼睛,冷冷地说:“怎么才来,皮痒了吗。”
那二人快步过来,一个跪在浴桶之后,一个跪于浴桶之前,一个轻抱住她的肩,手掌慢慢往水里探。另一个握住她的脚,轻轻地揉捏脚底,再顺着脚往上慢慢滑,在她的小腿之处来回按揉。
她舒适地长长吸气。
在她头边的年轻男子见状,迅速褪下衣袍,也浸进了浴桶里。把她抱起来,就在浴桶里伺候起她来。
另一个绕到了前面,捧着她的脸吻她。她低吟出声,眯了一下眼睛,看向正抱着她的男人,眼底唇角全是冷光。
男子不敢怠慢,伺候得更加卖力。
“补|||阴之术,能得长生,倒有些道理。”她舒服了,伸手勾住了浴桶外的年轻男子,冷冷地说:“换你了。”
二人一听,赶紧换人进来。
正在交换时,又有人推开院门进来了。
“门主,博奚果儿说要见您。”
她微微拧眉,冷冷地说:“不见,赶紧给她烙上印,打晕完事。再敢吵我,连你一并烙了。”
“可是,为什么不见呢?”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
她猛地睁开眼睛,气势汹汹地转头看去。
那男子一脸刻板,直直地盯着她。
“你不是老常。”她眯了眯眼睛,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牛奶顺着她玲珑的身体往下淌,这样子格外媚人,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妇人所拥有的身体。虽然瘦,但是该有的地方绝不含糊。脸上皮肤也好,如牛奶一般丝滑。眉间有疤,用胭脂刺成了一朵彼岸花的形状,鲜艳如火焰。
两名年轻男子赶紧从浴桶中出来,抱起衣裳就往外跑。
“芊娘。”男子撕去脸上的面具,却是年轻的王爷。
芊娘愣了一下,只见男子又往脸上撕,露出的却是莫问离的脸。
“你?”芊娘脸色大变,立刻抓起了浴桶边的衣裳包住自己,大叫道:“快来人。”
“来不了,我全杀了。”莫问离抬起右手,慢吞吞地弹自己的指甲,“我生平最恨有人把我扛着跑,那几个偏把我扛在肩上,所以我就把他们的脑袋给拧掉了。”
“你想怎么样?”芊娘已经镇定下来,冷傲地抬起下巴,从浴桶里跨了出来。
“芊娘啊芊娘,那一晚望夫曲,唱得人肝肠寸断,我还以为真有多爱郝雷,原来你丈夫这么多,一次用两个。”莫问离抬眸,满唇讥诮,“我还是趁果儿没来,先把你杀了吧,免得她看到了伤心。”
“少假仁假意,你们男人是这天下最脏最无耻的东西,我就是要把你们男人踩在脚下。”芊娘冷笑,慢步走向他。
她身上的香,越来越浓,越来越媚人,若换成别人,早就受不了要扑过去,最后成为芊娘手中的冤魂。
但莫问离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慢条斯理地弹指甲。
芊娘这才看清,他的指上有血,看样子是真的刚刚拧过了人的脑袋。外面的人到现在还没进来,这院中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笑笑,媚意丛生,一手搭在莫问离手臂上,小声说:“莫问离,你跟在渔嫣身边这么久,就没有动过心思,没碰过她?看来,这世上还是有一个好男人的,就是你。”
“别跟我说好听的话,我生平最讨厌听好听的话,你若说我残忍,残暴,我倒更喜欢听。”
莫问离手臂一抖,抓住了她的手腕,凶犯地往地上掼去,“另外,我的手可不是你这种脏得要命的半老徐娘能碰的。”
“我脏?”芊娘在地上灵活地一滚,跃了起来,十指一弯,尖尖的指甲往莫问离的眼睛中扎来,“先抠了你的眼珠,让你当个真瞎子。”
莫问离闪身让开,又是一掌拂到,打在她的肩头。
芊娘惨呼一声,扑倒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土,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愤然地瞪着他骂,“莫问离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奇怪,你毁了我寒水宫最赚钱的绸缎庄,让我今年少赚两千两黄金,我不打你,打谁?”莫问离冷笑,步步逼近,“再者,你又做了这么多让我讨厌的事,其一,你的人把我扛在肩上,其二,你那晚在我耳边唱那么难听的歌,其三,你装什么不好,装老婆婆,骗我多给茶钱,其四,你弄我一身兰花毒,害我痒了两夜不能睡。我不打你,又打谁?”
“快滚,少管闲事。”芊娘银牙狠咬,恶狠狠地说:“不然我对你不客气,我这院子里,处处都是玄机,只怕你有来无回。”
“既然这么有把握让我有来无回,又何必让我滚呢?”莫问离大笑起来,分明在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掐了一片叶子在掌心揉了,往地上一丢,脸上的神情变得狠辣起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最恨别人在我面前装可怜。”
他的手掌抬起来,指尖扣着数枚暗器,就当要出手之际,院门被撞开,博奚果儿一手捂着被烙伤的肩,一手拎着一把大刀跑进来了,一见芊娘,立刻挥着刀,愤怒地大叫:“我娘在哪里?把我娘放出来!”
院子里静了会儿,莫问离指指芊娘,小声说:“被这女人杀了,你出去,我为你娘报仇。”
“什么?”博奚果儿大悲,滑在地上,痛哭起来,“怎么这样,我和娘才刚刚见面,才刚刚见面……她那么可怜,你为什么要杀她?我还没有孝敬她……”
芊娘的呼吸紧了紧,慢慢拢紧了衣衫,冷冷地喝斥:“别哭了!”
博奚果儿猛地怔住,这是芊娘的声音啊。她呆呆地看着面容艳丽的妇人,从她的眉眼里依稀辩出了芊娘的影子。
一样的瘦,但是这个芊娘皮肤白皙,容颜娇丽,眼神阴冷。
“你到底是谁啊?”博奚果儿站起来,喃喃自语,走向她。
“我是你娘啊,过来。”芊娘换了一副神情,向她招手,“快到娘身边来,果儿,快来。”
博奚果儿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丢了刀,双手在眼睛上乱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果儿,你娘早就死了,这个人不是你娘,快回来、”莫问离也向她伸出了手。
“不会的,她只是受了委屈……”博奚果儿无力地摇了摇头,又往芊娘的面前走了几步。
芊娘眼神一冷,飞快出手,扣住了博奚果儿的手腕,往自己身一拉,笑着说:“乖女儿,跟着娘就对了。”
莫问离眉头皱紧,冷冷地说:“郝雷你不放过,这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也不放过吗?”
芊娘笑了起来,突然就把博奚果儿一推。
地上有机关,博奚果儿踩到机会,有绳套锁住了她的脚,猛地往上一弹,她就被倒吊了起来,在半空中晃荡不停。
“啊……”她尖叫一声,把手伸向了芊娘,“娘,救我。”
芊娘只冷冷地看着她,无情地说:“你不是我女儿,你是那个男人的,和我没关系。莫问离,她这绳子上有毒药,只要你动手,就别想得到解药,你来不及配解药,她死定了。”
博奚果儿远伸的手缩回去,震惊地看着她。
“我这辈子就毁在男人手里,一切与男人有关系的,都是我的敌人。你既姓博奚,当然也是我的敌人了。”
芊娘系好了腰带,笑了笑,镇定自若地走到洒着鲜花瓣的浴桶边,洗手,洗脸,轻声说:“谁让你自己跑来的呢?”
“你恨那个人,去找他报复就好了,为什么要怨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莫问离长眉紧拧,冷冷地问。
“报复?去杀了他?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芊娘摇头,笑着说:“我要做的事,就是让他一无所有,最后像条赖皮狗一样跪到我的面前,舔我的鞋,然后,再一天一天地折磨他至死。杀了他,这么好的事,怎么轮得到他?”
莫问离沉默了地儿,低笑起来,“你这女人还真可怕,这些日子死的那些人,都是曾经买过你的男人吧?”
芊娘芙蓉脸一寒,眼中的光又怨毒起来。
“对啊,打过的,骂过的,还有折磨过我的,我都让他们死得很惨,我今晚就要出发去胡域国了,你别拦着我,不然我也让你死得难看。”
“哦,你到底要怎么报复臭老头儿?”莫问离索性坐下来听她说。
芊娘微抬下巴,傲气地说:“我要把小王爷丢上他的榻,他素来有好男风的嗜好,等二人清醒,他错已筑成,国主必将震怒,依胡域之刑,他会受yan割之刑,我再买通行刑者,在刀上抹毒,让他伤口无法愈合,让他日夜疼痛。我再把你们的令牌交于他的对手,对手呈上国主,说他有通敌谋逆之举。如此一来,诛连九族,他府上将寸草不留。那些当日侮辱我的人,一个也别想逃,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那银镯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问离点头,赞了她一会儿,又问她。
“那是上古圣物,在海上,能呼唤风暴,不管多大的船也会被击成粉碎。”芊娘掩唇娇笑,渐渐地笑声大了,肩膀一耸一耸地,大声说:“时至今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要去海上建立我的王国,把你们这些臭男人都赶去海上给我采海中的宝石,为我卖命。”
莫问离眸子合了合,再睁开时,长声叹,“你这个女人实在歹毒,要报仇就报仇,为什么要伤害对你好的亲人呢?”
“屁的亲人。”芊娘脸色一寒,陡然发怒,双袖用力挥了两下,在院中转了个圈,大声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就是最后一个买我的男人的家。他对我多好啊,说我可怜,要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但他这个狗东西,原来是想剥下我的脸皮,来充实他的美人库,我一怒之下,趁他睡着杀了他。他是退出江湖的江洋大盗,他的地下宝库里藏着很多武林秘籍,毒药,还有兵器,我用了五年时间,学会了制作毒药,又用了五年时间练会了轻功。我终于明白了,没有男人是靠得住的,他们只想把女人当成玩乐的工具,给他们生儿育女,全都是无耻的,脏的……”
“那郝雷呢?他为你受的苦呢?”渔嫣的声音突然炸响,几道身影从门外如风一般卷入。
“郝雷为你承受了鞭打,割舌之痛,为你走南闯北,日晒雨淋,就想找到你,带你回家。你发现他之后,却利用他,想让他替你盗取银镯,银镯被果儿带来了后青国,又意外丢失,被我得到,你急了,又利用果儿的孝心,让她来我身边。”
“你早把镯子拿出来不就好了?”芊娘冷笑。
“郝雷拿你当他的天,你却给他下毒,果儿苦苦寻找你,你却要害她。你是受了苦,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去伤害无辜的人。这个大院子里,那么多奴仆全被你喂了毒,受你控制这么多年,生不如死。”渔嫣从手上褪下银镯,晃了晃,气愤地说:“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偷去的那个是假的。蓝罂盗镯,是我编出来的谎言,当时从兰花谷回来,我便对你起了疑心,但碍于果儿,不敢直言,便想把你支开。我来不及与蓝罂商量,便让人把她关了起来。再暗中找她之前的婢女,故意走漏风声,让你知道银镯在寒烟楼。”
芊娘脸色大变,从手上褪下银镯看了一眼,恨恨地丢到了地上,大骂道:“你们多管闲事。”
“池崇为什么会突然犯病?”渔嫣突然声音轻了,盯着她问。
芊脸冷笑一声,不回答。
“也是你下手的吧?”渔嫣摇头,轻声说:“你初见池崇,他以满腹经纶和旷世的经商之道征服了你,你想发财,你也知道要成大事,必须要有银子,于是决定与他合作。你数次与他见面,听他说一生痴恋之事,也曾动摇过,但你始终坚持了本意,要一错到底。你在他身边安了探子,为了不暴露身份,在他药里动了手脚,让他一病不起。我查帐的时候才发现有猫腻,他不应该只有这么多财产,你太贪了,把银子转移了一半。正是因为贪,你才没有及时离开,去做你的大事,让你彻底暴露在我们眼前。”
“那又如何?”芊娘见事情揭穿,索性不再掩饰,指着悬于树上,泣不成声的果儿大声说:“你们不走,她就得死。”
“啊……”郝雷跌跌撞撞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站住!”芊娘捡起了把刀,指向郝雷。
郝雷不停,继续往前。
芊娘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咬牙,刀狠狠地扎进了郝雷的胸口。
“师傅啊……”博奚果儿哑声大叫,眼泪流得更凶。
郝雷还是不退,颤微微地抬手,掌心里一枚小石子,上面用墨画着笑脸。
芊娘开始颤抖,眼眶涨红,手也松了。
当年订情,他为她买来红缨绳,系上祖传玉环。她却因为被看管甚严,只能从花盆里捡一枚小石子,画上笑脸,从窗口丢给他。
他站在芭蕉树下,把小石子摁在唇上,对着她笑,阳光万丈,他意气风发。
她捧着玉环,捂在心口,少女的心因为他的存在而雀跃不止,如同拥抱了整个春日。
“傻子,你走就是了……”芊娘看着他倒下去,缓缓滑倒在地上。
郝雷努力抬手,捧住了她的脸,努力地笑,啊啊地几声,眼睛缓缓合上。
芊娘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疯狂地叫道:“我从来没想要你的命啊,傻子!我恨的是他们,我恨的是博奚家的人啊,你这个傻子!我都脏成这样了,你还要追来做什么?你到底在追着我做什么?”
院中很静,侍卫把博奚果儿放了下来,她瑟缩在一边,看着痴狂的芊娘,看着不再呼吸的郝雷,嚎啕大哭,不停地问:“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好吗?为什么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呢?”
芊娘抱着郝雷站起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往外走去。
有人想拦她。
渔嫣制止住了。
有何可拦呢?说到底,她也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她恨着全世界,唯一她不恨的人,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渔嫣想,她是活不下去了吧?
那晚听到的望夫曲又响了起来,苍凉得让人想落泪。
“为什么总有悲欢离合,为什么总有人不得团圆?”她躲在莫问离的身后,小声问。
莫问离没出声,拉住了她的手,往心口上摁。
过了很久,很久,莫问离才缓缓地说:“总是恨着,如何得解脱呢?”
风卷着叶片飞,地上的血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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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清风习习,卷皱长河水,鳞波泛起满眼耀眼光芒。
十余艘船扬帆顺水而来,高帆鼓满风,有四艘高扬后青国龙旗,四艘悬的是双翼蛟旗。突然间,上百船浆从船中探出,深深没入水中,击破水浪。大船全体加速,往前疾行而来。
岸边,垂柳夹岸,野花遍布草坡。几十匹黑色骏马立于万花丛中,御璃骁一黑袍猎猎,眉眼间飞扬着朗朗笑意。渔嫣坐在他身前,一手搭在眉前,往前张望。
“王上,他们到了。”方意向策马慢步往前几步,指着渐近的大船兴奋地大呼。
大船在河中心停下,放下十多艘小船,大船上的人改乘小船到了岸边。这样的大船吃水深,若到岸边来,得出动太多百姓来拉纤,劳民伤神,所以御璃骁不准船上之人惊扰百姓,只用小船载人上岸。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人穿紫色蟒袍,着紫玉冠,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俊朗,有御家男人特有的眉骨形状。另一人身着蓝色窄袖锦衣,宽肩窄腰,凤目含笑,长眉入鬓,颇有些风|流风骨。
“御清晨真是一表人才,老王爷四个儿子,总算有一个能继承家风。”渔嫣看着御清晨,忍不住赞叹。她又转眼看跟在御清晨身边的那年轻人,大赞道:“那位就是十一王爷?我女婿啊,这么多年不见,居然长得这么好看了。你看他那眼睛……若丫头真嫁,也不算委屈……”
“只怕是你自己想嫁了。”
御璃骁嘴角微抽,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嫁那么远?绝不可能!
“也好。”
渔嫣故意点头,从他马上滑下去,快步迎向那些人。
年轻的侍卫们紧随其中,独留御璃骁在马上,他是王者,不可能前去相迎。但渔嫣不同,御清晨私底下一直称她为小婶婶,甚至在她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由她亲手照料长大。
“小婶婶。”御清晨眉开眼笑,给她长揖问安。
“清晨这些日子怎么又胖了,怎么,有人特地给你补身子去了?”渔嫣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调侃。
御清晨红脸,小声说:“小婶婶莫要顽笑,清晨不可能与郡主在一起。”
“还不娶妻,等着变老呢。”渔嫣摇头,又看那年轻人,上下打量半晌,轻轻点头,笑道:“十一,你父亲可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父亲很好,父亲让小婿代他向皇后娘娘问好。”十一抱拳,红唇微扬,一揖到底。
小婿……这小子笑起来真好看!渔嫣掩唇笑,扭头看了一眼御璃骁,轻声说:“你们快去给王上请安吧。”
那二人闻言,匆匆往御璃骁面前走,双双跪下,行大礼。
“起来吧。”御璃骁下了马,拉起了二人。
御清晨由他亲手调||教过一段时间,后回重建汰州,任由他做汰州王。十一有些年头没见了,眉目依稀有儿时的影子,双瞳是淡淡的蓝色,如宝石一般明亮。
他与御清晨一样的年纪,所以他这回来,御璃骁指定御清晨去迎接,也让两国的年轻后辈比较一下。
“一路辛苦,先进城再说。”渔嫣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咦,问离叔叔呢?”御清晨左右看看,神情略有些失望。
“他办事去了。”渔嫣携起御清晨的手,慢步往前走。
十一缓步跟在她的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景致。
“这叫碧山,是松狮最高的山,十一你感觉如何?”御璃骁有心考他,指着前方的大山问他。
十一手略一沉吟,朗声念道:“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悠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原来十一知道此诗。”渔嫣转头看他,双眸亮闪大盛。
“皇后娘娘是后青第一才女,小婿若要娶皇后娘娘的宝贝女儿,当然先要讨岳母大人欢心才是,所以这几年仔细研习了一番,不过小婿没有吟诗作对的天赋,倒更爱骑马射箭,所以这些年强行背下千余首,想着王上与岳母大人要考小婿的时候,勉强能拿来应对,不至于丢人现眼。”十一大大方方地坦白,惹来众人一顿善意哄笑。
“这小子,有趣。”渔嫣眉眼微弯,笑着看御璃骁。
岳父眼中,女婿是难得配上自己的女儿的,这一关算是过了,但后面的呢?而且,让女儿独自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莫说御璃骁不舍得,渔嫣自己也不舍得。
十一双眸轻眨,游过几丝狡黠的光。御清晨走过来往他肩上轻捶一下,和他交换了个眼色。十一又抱拳,满脸诚恳地说:“听闻岳母大人能笔下走游龙,小婿中午想请岳母大人畅饮,请岳母大人不吝赐教。”
渔嫣喜欢听好听的话,酒量又小,一醉便会找御璃骁撒娇,非缠得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乖乖关着房门哄老婆。这事一定是御清晨教十一的!御璃骁脸色微沉,两个臭小子!
“我请你,进城。”渔嫣嘻嘻地笑,利落地上马。
十一手握空拳,抵在唇上咳,和御清晨交换了眼色,接过了侍卫递上来的缰绳,一左一右跟上了渔嫣,扬尘而去。
“陛下……”方意和递上御璃骁的马鞭,笑着说:“皇后今天肯定又要醉了。”
御璃骁长眉微扬,满眸温柔。
若她醉,他陪她醉。
若她笑,他陪她笑。
若她落泪,那是他的罪过。
他给她的承诺,今生今世,任她为所欲为。
“走吧,回城。”御璃骁点头,带着人纵马离开。
飞尘滚滚,马蹄踏得草坡上花飞花落,渐欲迷人眼。
小院又热闹起来,众人在院中坐着,看御清晨与十一王比试腕劲。
渔嫣和御璃骁并肩站在廊下,小声感叹,“不过十余载而已,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都这么大了。骁哥哥,如今是他们的天下了,特宁儿他们再大一些,你便能把这担子交于他的肩上,你我也就能安心四处游玩,不理会这些凡尘俗事。”
“现在就能放手,不如这次回去,就把这担子交给他。”
“也太早了吧。”渔嫣摇头,与他十指紧扣,头靠在他的手臂上,轻声说:“打江山难,守山也难,让他再多学学。宁儿虽然一直在寒水宫,但毕竟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朝堂,清晨他们都磨练数年了,宁儿比不上呢。”
“是该让他回去了,此次回京后,就让他跟着我处理政事。”御璃骁转过头来看她,低声说:“你今日还是莫要喝酒了,这两个臭小子是想看我出糗,你别帮着他们。”
“谁敢?我揍他们两个的屁|股。”渔嫣抱住了他的胳膊,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