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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魍魉一样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屋顶上,又如蝙蝠一般跃身而起,从窗子处飘进来。
梦蝶还未反应过来,莫问离已经一掌挥出暗器,凌厉地击向刺客。
刺客有二十多人,冲在前面的人被暗器打中,能麻痹全身的毒针穿过他们的身体,又击打进他们身后人的身体。
有人大喊了一声,莫问离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梦蝶。
他们手中的武器很奇怪,是碧油油、仅一指粗细的长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打造,但极为锋利,削铁如泥不说,即使隔了几步的距离,剑气依然森寒逼人。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些剑都淬着毒。
从那年血腥惨烈一战之后,他、御璃骁、渔嫣,都不再随意伤害人命,所以,他的暗器只会让人失去抵抗力。但敌人不同了,敌人每一剑都直取他的要害。
七八个人围住他,另有三人围住梦蝶。
梦蝶的金蛇很惧怕那些绿色的细剑,缩进了梦蝶的袖中,失去金蛇的帮助,梦蝶的战斗力大打折扣,没一会就被逼到了角落里。
高大的身影从窗口一跃而入,雪寒的长剑从围着梦蝶的刺客手腕上划过,只听到阵阵惨叫声,刺客的手筋被利剑挑断。
他落在地上,稍一停顿,便拔地而起,与莫问离一起,将刺客们击了个溃不成军。
这些年来,他和莫问离的默契越来越深,常常一个眼神便能知彼此的想法。从情敌到兄弟,他们常较劲,又肝胆相照。每回遇上危险,都想着替对方挡下,从未后退过。
“怎么都是和尚。”莫问离挑开了一名刺客的头巾,蒙着胭脂色的瞳仁微缩。
他这眼睛,白天尚好,一到晚上就成了这样,尤其是一动怒,便似有一朵血莲正在绝艳绽放,妖冶得令人不敢直视。
那些刺客看清他的眼睛,一个个吓得不敢动弹。
“怕了?”莫问离鄙夷地踢了踢瘫在脚边的刺客,捡起了一根碧色长剑看。
“你的眼睛……”梦蝶一手掩唇,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
渔嫣匆匆跑上了楼,飞快拿出锦帕,把他的眼睛包住。这时候他的眼睛不能见光,一定要待他怒气散去,血莲消失,才能取下锦帕。
素日里,渔嫣一直叮嘱小桐,绝不可离开他师傅半步,不可让他师傅动怒,就算是夜里,也得让人守在榻边睡。小桐小时候还能守着他,后来大了,不方便住同一个屋子里,渔嫣便令自己的长子拜他为师,守在他的面前侍奉。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放心。
他的忘蝶毒曾全面爆发过一回,九死一生,能活下来是渔嫣舍命交换的结果。
血脉相融的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撇清关系,不是亲人,却有比亲人还要深刻的血脉关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他不娶妻,也不全是为了渔嫣,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无人管束的生活,觉得甚好,再添一个人进来,反而不自在。有时候那二人会突然悄悄躲去玩乐几天,他也不在意,拿着他们的小破孩们折腾几日,他们自然就回来了。有时候,他也会独自离开,去外面转悠数日,或回寒水宫住上一月两月,带着小桐和渔嫣那懂事听话的大儿子,也算惬意。
现在寒水宫由小桐帮他照料,里里外外,打理得井然有序,当年意外收个女徒弟,没想到还捡到了个宝,那丫头精明能干,孝顺懂事,把他伺候得极是舒坦,省了不少心力。
他还缺什么呢?暖被窝的?呵,寒水宫里的美人一大把,都是别人为了巴结他而送来的,环肥燕瘦,个个绝色佳人。他这一生,只图逍遥罢了,逍遥到老得动不了的那天,他再闭上双眼,也算是满足了。
“喝口茶。”渔嫣从随身携带的茶包里拿出他的茶叶,给他沏好茶,递到他的手中。
莫问离紧抿的唇渐渐放松,但还乖乖地系着锦帕。
渔嫣打量着那些碧油油的剑,好奇地问:“梦蝶,你认得他们吗?怎么又是和尚。”
梦蝶摇头,拧眉说:“我不认得他们。”
渔嫣看了她一眼,笑笑,没出声。这丫头眼神闪烁,她在撒谎,她分明认识这些人。她出来的目的,或许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可能只说了能说的一部分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渔嫣坐下去,用碧色长剑,一个一个地挑开他们的头巾。
这么多光光头摆在眼前,渔嫣轻叹一声,小声说:“菩萨若看到你们放肆作恶,非得在你们头顶上刨个坑出来。”
几人呜里哇啦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梦蝶,他们说的是什么?”渔嫣扭头问梦蝶。
梦蝶小声说:“他们说,你们赶紧放他们走,不然对你们不客气。”
“这样啊……”渔嫣略一沉吟,附在侍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侍卫立刻就转身出了酒楼。
先前那拔假和尚是来骗香火钱的,但这批人不是假扮和尚,而是平常就剃着光头。只要弄清楚哪个族里的人有这样的习俗,找一个能听懂他们话的人应该不难。
莫问离此时拿下了锦帕,双目里只剩下淡淡胭脂色了。
梦蝶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会,把金蛇从袖中放出来,让它缠回手臂,小声说:“谢谢你们帮我,我先回去。”
“梦蝶。”渔嫣叫住她,认真地说:“我们不是坏人,如果你有什么事,请一定来找我们。”
梦蝶点点头,快步往外走去。
“我去跟着。”御璃骁压低声音。
“带我去。”渔嫣拉住他的手指。
“得,我来审。”莫问离嘴角抽抽,转头看向那些刺客。
那些人一看他的眼睛,又吓得发起抖来。
“老子又不是瘟神,你们抖什么?”莫问离恼了,拿着碧色的剑往光光的脑袋上逐次敲去。
剑上淬着毒液,那些人更加害怕,一个个地又开始大喊起来。
“喊,让你们喊。”莫问离俊脸覆霜,挽了袖子,拿出银针,指挥侍卫们往光光头上开始刺字。
没一会儿,一长排的光头赫然排成“我是大混帐、王八犊子……”
渔嫣派去衙门打探消息的侍卫带着御门师爷回来了。
“尊主,他们是天漠和后青交界处的巫岭族人,成年之后的男子分两种,一种务农,一种便是他们这样的武士,剃光头,以示誓死效忠族主。”
师爷抱拳行礼,堆着满脸笑说:“巫岭人很不规矩,方圆上百里的小族小村都被他们欺负着。又是住在山中,我们官府也不太好管。”
“不好管,还是不管?”莫问离冷笑。
师爷露出一脸尴尬,赔笑道:“确实不太好管,我们小县小镇,人手不足,衙役们也只能捉捉小贼。”
“我看是只能收收租子,欺欺百姓吧。”侍卫在一边嘲笑。
师爷越发尴尬,以袖抹汗,吭哧着不知说什么好。
“你可听得懂他们的话?”莫问离端起茶碗,轻抿一口。
师爷连连点头,骄傲地说:“这一带十数个小族的话,我都能说,都能听。”
“你还挺不错。”莫问离颇有些意外,抬头打量他,四十多岁的人,人高瘦如同一根细竹竿,满脸精明。
“那你告诉他们,若不说实话,我把他们的身上都刻满字。”莫问离指那些光头。
师爷看着那些血淌了满脸的人,一个哆嗦,快步过去问他们。
交涉片刻,师爷转过身来,抱了拳,恭敬地说:“他们是来捉偷走族主东西的女人,那女人答应嫁他们族长为妻,却偷了东西跑了。”
原来梦蝶是逃婚,莫问离点点头,缓缓起身,掸掸袖子,慢步出去。
更夫拎着小铜锣,三步一敲,高唱着“小心火烛”大步往前,远处,隐隐绰绰的青山矗立在月色之下。这小小耳苍城中,居然有这么多有趣的事,周巧娘,梦蝶,邪神,巫岭人,看上去似乎毫无关系,但又似乎隐隐有着某些联系。他许久没遇上这样有趣的事了,迫不及待想要揭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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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离身子大亏之后,轻功和内力都退步了不少,于是专注于暗器和阵法、毒物,另修了自己的长处出来,这些“跑腿”的危险事,都由御璃骁去做了。
夫妻二人离着梦蝶十数步的距离,一路紧跟出来,只见她匆匆出了小镇,直奔下午的小庙里。
御璃骁在屋顶趴好,揭开两片瓦看,梦蝶跪在泥铸的佛像前,虔诚地磕头,嘴中念念有词。末了,又拿起桌上的签筒用力摇了几下,一根签从签筒里跌落出来。
她拿着签,借着烛光看清上面的字,脸上露出一抹凄然之色,喃喃地说:“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梦蝶。”苍老的声音从佛像后面响起。
她立刻放下了签筒,快步走到佛像后面,掺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慢步出来,小声问:“阿爹,你怎么也来了?”
“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曾说过,一定要到这里来找找,所以我才找到这里来。”老人声音沙哑沧桑。
御璃骁借着庙里昏暗的灯光看那老人,面色黝黑,满脸皱纹,拄着一根桃木拐杖,应该有六七十岁的年纪。
“妹妹怎么样了?”梦蝶小声问。
“哎……”老者摇头,小声说:“只怕拖不过这个春天了。”
“阿爹,阿沧不能这样对妹妹啊,我们一起长大,他怎么能够当负心人?害妹妹成了这样。”梦蝶搂着老者,轻泣起来。
“找不到就算了,外面太危险了。他们已经开始到处找你,如果把你抢了去……”老者拍着她的肩,小声劝她。
“我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畜生!对了,阿爹,我遇上一个人,长得很像阿沧,不管什么方法,我一定要带着他去见妹妹,说不定妹妹见着他就会好起来。”梦蝶激动起来,紧握着老者的手,用力摇晃两下。
“还有这样的事?”老者惊讶地问。
“虽然他比阿沧白,也比阿沧好看一些,但还是很像的。反正妹妹的眼睛看不太清了,只要他肯帮忙,能哄得妹妹开心一点就好。阿爹,我的沙椤用完了,你带了吗?我们就用沙椤,把他带回去,反正我们也不伤害他,等妹妹好点了,再送他回来。”梦蝶兴奋起来,跪坐在老者的腿边,轻声说。
老者眉头紧皱,哑声说:“不行,我是怎么教你们姐妹的?我们绝不能作恶,我们是蛇神庇护下的子女,当为人正直,善良,怎么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但,我看他有喜欢的女子,又身份高贵,一定不会愿意去我们那样的穷地方。”梦蝶俯在老者的膝上,沮丧地说。
“那是你妹妹的命,跟我回去吧。”老者轻抚着她的头发,哑声说。
梦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再试试,我看他喜欢的那女子倒是善的人,万一她肯呢?我不想看着妹妹死,阿爹,我们再试试。”